春日里,微风和煦,绿意盎然。

    姜风眠依旧被带到那间屋子里。

    这次,她倒是平静了许多,安然倚着窗柩,痴痴望着窗外的树冠。

    那似乎是榆树,嫩叶抽出,已经茂盛起来。

    阳光透过那将将褪去嫩意的绿叶,将树影映在姜风眠脸上。

    【一日日循环,不知何时才是头……】

    “神女看什么呢,这样出神?”紫衣女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问道。

    “没什么,树叶而已。”姜风眠收回眼光,看着眼前的“老熟人”。

    算起来,她已经认识这位紫衣女子四次了。而她,在她的记忆里,她应该是刚刚才认识自己吧。

    紫衣女子被她发愣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努了努嘴,开口道:

    “神女若有任何需要,吩咐我便是了。”

    “你叫什么?”姜风眠移开目光,问道。

    “朱含。”紫衣女子答道。

    “你陪我说说话吧。”

    “是。”

    【反正,明日,时间还是会循环,不如问些有价值的事。】

    抱着如此想法,姜风眠开始了套话。

    “姓朱,可是朱红之意?当着红衣才应这名字呢,怎着紫衣?”

    姜风眠自然知道他们身上的衣衫颜色有着特定的等级制度,只不过她期待朱含能说出更多信息。

    现在她能掌握的信息越多,便越好在这个时代活下来。

    朱含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声音确是怯懦地答道:“回神女,是朱红之意,我是南方采朱红的部落进献而来。着紫衣是因为规定。”

    “规定,什么规定?你仔细说与我。”姜风眠来了兴趣。

    朱含在祭祀仪式上,明显是地位不低的。但她居然是南方进献而来。

    “不同等级的巫师平日里需着相应颜色的衣衫,以区别。”朱含低了许久的头,许是有些辛苦了,头微微抬了一下,却又低下了。

    “你坐下回话吧。只当是与我闲聊。”姜风眠说道。

    “多谢神女。”朱含如得了恩赦一般,抬起了头,只偷偷扫了姜风眠一眼,便垂下眼眸。

    “不敢看我?”

    “神女乃是天上神灵,我等必须敬畏。”

    “坐吧。”姜风眠款款走到她面前,示意她坐下。

    “你说,我留在此处,应当做些什么呢?”姜风眠微笑看着她。

    “神女既是神灵,应当……应当是传达神之意志。”朱含声音有些颤抖。

    日头西斜,傍晚的风吹动窗户。窗户只是用干草绑在木框之上,勉强可开关使用。树上的鸟开始活跃了起来。

    姜风眠心神不宁,朱含颤抖的声音和恭敬的态度让她心生不忍。

    他们既然有所信仰,那他们对神灵的崇拜便是忠诚之极。姜风眠作为无神论者,可敢随意谈论。可对朱含来说,神是那样神圣不可亵渎,怎么可以张口闭口谈论神灵?

    这样逼问她,是否太过残忍?姜风眠犹豫着,没再开口。

    这个时代,人真少啊。

    宫殿里人也很少。

    不同于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古装电视剧,宫殿里五步十步距离便有守卫。贵人动辄两队奴仆跟在身后。朱含怎么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巫师,却无一人跟着。

    门外也是冷冷清清的。

    只有姜风眠和朱含说着话,这院子里仿佛才有一点儿人气。现下姜风眠不言语,此处便静寂无声。

    她甚至能听到朱含过快的心跳声。

    “你先去忙吧。”姜风眠想问很多,可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毕竟是生人。所谓的神女下世,也只是红衣祭司造势而语。明日说不定就能换个说辞,说她是妖,当斩。

    在这个王国里,她是孤身一人。即便是她问了,朱含也答了,也不见得是真的。既然真假难辨,她又何必问出口,让自己有先入为主的念头。

    “是。”朱含闻言,便起身告退了,没有客套,也没有异样。

    这石板铺的地板很是硬挺,他们穿的鞋子大多也是干草编织,或是皮毛缝制而成,脚步声不重。

    但这院子里太安静了,朱含离开的脚步声,哒哒哒的,有些匆忙,逐渐远离,一声一声都落在姜风眠耳畔。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此时此刻,姜风眠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她在这里,真是孤身一人。

    外面的人,家有亲眷,外有朋友,官场上有同盟。

    只有她,什么都没有。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想回去。】

    姜风眠伏案,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住地唉声叹气。

    这里没有文字,她想看个解闷的东西也没有。四处雕刻的,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纹饰,都是树叶纹、花枝纹一类,连鱼纹蛙纹一类比较简单的动物纹都没见过。

    文字?

    文字!

    姜风眠猛然想起,自己昨日在身上写下的字。

    她手忙脚乱翻开衣裳,自己的皮肤上没有丝毫印记。

    “哇!哇!哇!”门外树梢上,乌鸦叫声盘旋,久久未曾消散。

    ——

    “神女,王上有请。”

    清晨,天才将将破晓,晨雾还带着丝丝凉意从门缝窗户的空隙中渗透进来。

    姜风眠生坐了一夜。醒来之时,她的头倚在床桅上,脖子僵硬。而门外,不知是谁的催促。

    说是催促,那人却并未拍门叫喊,而是颇有涵养地,不急不缓一声声唤着。只是这内容,听上去就比较着急。

    “神女,王上有请。”

    又是一声呼喊。

    姜风眠揉了揉眼睛,舒展了一下歪了一夜的脖子,神智慢慢清醒。

    她猛然意识到:今日睁开眼,不是在祭坛上了!

    时间循环,停止了?!

    兴奋和激动一下子充斥姜风眠的大脑,她来不及细想,两步冲出门去,拽着门外女子的手,迫切问道:“昨天,昨天是不是祭祀?”

    “啊?”那女子显然是被吓着了,眼睛瞪得圆溜,身体也微微有些僵硬,一时间不知姜风眠在问什么。

    “我说,我是不是昨天来的。”姜风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

    “神女……您不记得了吗……”女子声音微弱。

    “我问你是不是!”姜风眠呵斥道。

    她行事一向雷霆之势,看不惯旁人犹犹豫豫,顾左右而言他,不正面回答问题。

    “是……是……”女子完全被她吓住了,不敢多言。

    “好,我知道了。”

    得到准确的回应,姜风眠才安心下来。

    时间循环,终于,走出来了。

    她这才注意到这女子也是着紫衣,想必与昨日的朱含是同一职位。

    不过,她也无暇顾及这些事。隐隐约约之间,她好像捕捉到了一丝痕迹,时间循环的原因。

    文字。她不能留下文字。

    看出姜风眠的脚步是要回房了,女使慌张跪地,出声试探道:

    “神女,王上……”

    见姜风眠停下,回头看的空当,女使匆忙低下头,腰也更弯了些,似是憋了一口气一般大声宣道:“王上有请,神女!烦请随我来!”

    “好。”姜风眠答应了,便又回到女使身前,冷冷道:“走吧。”

    “是。”女使这才放心,直起身子,往正殿走去。

    宫殿并不算大。上次凛王领着她走过一圈。白日里,四处景象看得更加清楚了。

    虽不似一般印象中的皇宫那样金碧辉煌,倒是也颇有气派。

    拥有至高权力的王,所用的一切,自然是王国里最好的。此时的人口规模较小,劳动力不多,但依旧会让那些奴隶们夜以继日劳动,以完成贵族的要求。

    宫殿里铺设的石板,是奴隶们一块一块凿开、打磨而成。

    “神女。”仓王的声音传来。

    一般的臣子面对仓王都是需要跪拜的,但姜风眠显然并没有这种习惯。

    “王上。”姜风眠略略欠身,表达了敬意。

    “此番下尘,停留多久?”

    ——“也许不久,也许很久。”

    王似乎预料到她这番回答,表情并无波动,也许,他也根本没有指望过她有什么具体答案。

    “既如此,本王欲劳烦神女执掌本国祭祀之事,位列祭司,统领本国巫祝,沟通神灵,共同为大仓祈求庇佑。”仓王笑道。

    话音落地,仓王的笑声也已经从空荡的大殿上消失殆尽。

    可姜风眠始终不敢接话。

    寂静再次笼罩大殿,仓王嘴边的笑意也僵硬住了。

    当初的伏听,可是千恩万谢接过授印。

    “王上,臣来迟了!”

    须列的声音由远及近,混杂着铃铛声,最终飘到姜风眠耳边。

    一抹红色的影子也终于落到姜风眠的余光里。

    “王上,神女下尘,怕是不熟悉本国祭祀之事。”须列的声音很是匆忙。

    而他,与姜风眠并列而立,并未向仓王跪拜。

    【他,果然有分权之意。】

    姜风眠越来越觉得此处关系错综复杂,权欲纵横交错。

    “那大祝以为如何?”仓王看向须列的眼光,凉了几分。

    须列稳了稳心神,直直迎上王的目光,道:“伏听未行司风神之责,恐有欺瞒王上之嫌疑。私以为,应当褫夺伏听司风神之名,新神女代之,才能服众。”

    仓王转过身,缓缓走向王座,道:“当初,力荐伏听之人,不是大祝吗?莫非大祝曲解神意,错信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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