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历十五年三月,在长达四月的干旱之后,当朝大国师开坛祭法,黑袍作法施招云唤雨之术,直至夜幕降临才迎来天降小雨,使地表干涸龟裂的泥土得到滋润,百姓欢欣鼓舞,赞叹大国师福泽万民的招雨之术,当政者以国之税封赏其福德之举,金银田地封赏不绝。

    可大雨竟连绵六月不见停息,江河湖海泛滥,妖魔的水舌吞并沿岸农镇......

    “此为天之震怒也!”,黑袍金冠的大国师两指指天,声如洪钟。

    震怒个头,小小妖物也敢自称国师。

    祭台下的民众拍手叫好,精神振奋,围出两人高的祭台围上一圈柴火,势要把我灭掉。

    “灭妖物!平天怒!”

    “灭妖物!平天怒!”

    大国师摸着络腮胡冲我吹须瞪眼,张扬他的得意。

    【大国师,若是杀了我雨势还不停,你可也要死了】

    我使着传心术给他提了个醒。

    大国师眼皮跳了跳,【那也先把你剐了!】

    “放火!”

    祭台架起柴捆,我扭头看了一眼乌云和闪电,“呃,那个,黑····,黑国师,下雨了”。

    摆柴捆的民众默默点头。

    大国师冷哼一声抽出鞘中宝剑,剑锋指天引向雷光,大国师手持宝剑,剑锋含光噼啪作响,一阵沉吟低吼将剑上雷光甩向祭台四周。

    啪!嗙!

    祭台四周燃起浓烟,劈干的木柴徐徐冒出火星。

    这妖物竟引天雷之火。

    【今日必要报我焚身之仇!】,大国师冲我咬牙切齿。

    【你是要把我烧到灰飞烟灭吧】,我小声抱怨他的不仁义。

    能以剑引雷,小妖物修为不浅。

    黑乌鸦当真记仇,当日拾得应当立即拔毛过水吃个干净才是。

    雷声被剑引得响彻,云积起来遮天盖地,电光隐在云后,迅速溢出恍惚的黑气。

    祭台的断崖下翻云卷浪,乌云掩盖四周的黑色瘴气。

    大国师将宝剑归鞘,挥着毛笔朱砂拼命画着符咒。

    我捻了剑诀破开束缚的绳索,我转开手腕扬手伸向虚空,大喝声,“剑来!”。

    宝剑从国师鞘间抖动,登时飞入我手。

    我手握着自己的宝剑感觉舒畅很多,终于物归原主。

    他也用我这把宝剑得了不少钱财了。

    大国师怒不可遏,他手里只剩一个空空剑鞘,凝了妖法欲追上前来。

    【妖女休走!】,大国师追在后面凶神恶煞。

    【你才是妖呢!】我捻诀缚住他,亮着手中宝剑跳入断崖,借着宝剑之力翻身腾跳避于崖中石穴,观察崖下诡异的海波。

    海面中雾气腾腾,黑气随着海波翻卷。

    岸上火光渐渐浓艳,纵是黑乌鸦也能看出这断崖下的端倪,只是碍于怒火攻心,一叶障目,却未发觉搅得凡间乌烟瘴气的便是这汹涌海浪中的妖物。

    海浪下见得端倪却不知是何妖物。

    我默默盯着海面,却不见妖物踪迹,只见满溢的黑气从远处逼近。

    黑乌鸦就悬在祭台之上。

    黑乌鸦在台上嗷嗷叫着,我捻了诀将缚绳收得更紧,天雷火熏着飘出淡淡肉香。

    海面黑气越聚越浓,翻滚着涌动而来,我瞄准时机想要埋伏妖物。

    黑气包裹成巨大黑球没有冲向黑乌鸦,却直向我冲撞而来,它顺着海面的湿气速度飞快。

    我从崖壁中跳入海中,捻了诀松开缚着的黑乌鸦。

    怎么就跟我过不去,乌鸦多好吃!

    那团黑球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崖壁,冲得四散,分裂成朦胧的黑气。

    倏地又聚合起来,海面映着岸上的冲天火光,海水中不见有何妖物,却只见海面上汹涌诡异的巨大黑球。

    看来暴雨连绵六月的妖物只是一团无形无状的黑气。

    可这玩意都不是实体我要怎么弄死它······

    我正想着,崖壁上的黑气聚合变形,临近海面化作一只利箭朝海中的我猛烈冲击而来。

    我侧出身来以剑挡箭,成型的黑气又似方才撞向石壁一般倏地散开,强烈的冲击震得我颤了一颤,虎口被震得酸疼。

    我脱出海面,等待着黑气聚合,它凝成锥状的尖锐模样像是要跟我死磕。

    姑奶奶我才不和你杠,我扬手甩出手中宝剑,大喝声,“去!”

    黑气没有冲上来好似习了灵性的样子忽的四散开来。

    【哼,一拳打在棉花上】,大国师在岸上鄙夷我。

    【待会一拳打在乌鸦上】,我恐吓他,捻起诀来重新缚起他。

    【你要做什么!】,黑乌鸦死命挣扎着,惊恐万分。

    我邪笑三分,转了手腕收回虚空中的宝剑,以极快的速度飞回崖上,黑气见我跑了迅速凝结变形团成一团,果然······

    凝聚成的一团黑气跟在我身后猛冲而来,大国师缚在天雷火中,见我冲上岸来惊得瞳孔异样,慌忙想用妖力挣脱我的束缚,我一把抓住他的躯体,将大国师的身躯挡在身前,两指作一指将灵气逼入国师身后,像一个巨大漩涡将黑气尽数吸收。

    黑乌鸦的精元被我迫出国师的肉身,我没有打算将他和妖物一并封了,他却一脸惊愕的样子,而且震惊的跑了。

    我只是要抓这团怪物而已。

    满身黑气的国师近了祭台的火焰更加痛苦难耐。

    我一手捉着他,一手正要祭剑。

    他苦命挣扎着低吼一声,霎时引来天雷阵阵,乌云集起,靠近祭台的天雷火蒸腾出滚滚雾气,熏得脸辣辣的疼,鼻腔的粘膜越是呼吸越是酸疼。

    不知它招的什么水气,酸性极强。

    我划出水障阻隔雾气,国师身上的缚绳酸蚀渐弱,手中凌空化出一把黑气的剑,竟与我手中的剑有十分相似,直朝我的方向冲来,黑气得了躯体看起来反而力量更强,它大概很擅长吸人生气。

    我破开指尖血抹于剑身。

    天雷息止,空中霎时下起瓢泼大雨,暂时抵住了水障外蒸腾的酸气,我破开隔物的水障迅速冲向国师,两指挽花印出剑身金光一剑刺入国师躯体的心房,哼,刺中了!国师凄厉惨叫,黑气从□□中脱身出来,一瞬却化出腾腾雾气,和着祭台下的滚滚浓烟,遮挡住我眼前的视线。

    它想以烟瘴遁形逃跑!

    我划出水障阻隔周身的雾气和浓烟,闭上眼睛感受以我之血连接的猎物,感受它的方位。

    屏息之中忽而闪东忽而闪西,突然在四面八方涌动起来,好似在四面八方游荡,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四肢似乎被什么牵动着,我倏地睁开眼睛,黑气竟弥漫在水障中,从湿润的水汽中渗透进来,连结上我的脚踝!

    嗷,原来最近像水鬼一样拉着我脚踝的就是这玩意,它没有攻击我的意思,却是钳制着我动弹不得,水障中黑气腾腾,漫布的黑气攀上我的躯体。

    不行!

    它想抢我的肉身!

    黑气遍布着水障,循着我身上的伤痕渗入我的身体,密密麻麻的刺入感似要把我刺得千疮百孔。

    我惊恐的握住我的宝剑想要将其斩断,四肢的黑气攀上来死死禁锢着我。

    “哐当”,宝剑落到地上,我脱力的倒在水障之中,黑气一点一点钻进我的身体,眼前模糊的快要晕厥。

    “她在那”,朦胧听见黑乌鸦的声音。

    却只见烟雾腾腾之中破开一道青光!好似幽幽鬼火,甩击向我。

    薄弱的水障一瞬被击得破烂,只听头顶噼啪作响,周身剩余的黑气皆被打散,来人眉眼紧锁,衣发皆被淋湿。

    毛都淋湿了。

    还好现的是人形······

    我这一把屎一把···不是,一只烤乌鸦一只烤乌鸦喂大的。

    这要是原形得多丑啊,我努努嘴没说出话,有点手软倒在他怀里。

    黑乌鸦的精元就藏在他的袖里。

    跑这么快,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他伏下来摸向我的心脉,低头愠怒,好似我快死了一样,伸手就想抢我的宝剑。

    护主心切,理解理解。

    不枉我把他养的光滑水亮,英俊潇洒。

    我却抬手将他的手拍开。

    “伤我的东西,我来灭它!”

    我大喝一句,他的黑色瞳孔里映出我潇洒的身姿,看着我手中的宝剑瞳孔一颤。

    哼,傻了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宝剑吧,我吸着气从他怀里站起来,大手拂开他伸过来的爪子,一身黑衣长袍在火海中翻飞,压抑住嘴里的腥甜气息。

    做英雄可真难,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在耍什么派头······

    我只是觉得,他是我养的,我护的,有什么让他为我出头的道理!

    我理所当然的要冲在前面。

    “你等着!”

    我提气养神,撑起宝剑在祭台中划出大阵。

    他不敢近身,划出青光屏障躲在阵外,因他和黑乌鸦都是个妖精。

    只是乌鸦惹人嫌,白狐惹人爱。

    等我灭了这鬼东西,回去撸上他(的毛)三百回合。

    【你等着,我把这东西弄死!】,我回头笑出三分邪气,真想摸一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他在阵外望向我眼神莫测,不置可否。

    可我瞧着他,

    一双乌黑的眼睛,

    真好看。

    我以最潇洒的姿势提起宝剑,还有人等着我得胜归来。祭台外旋起暴风一样的风旋,黑乌鸦精都吓跑了,害怕自己卷进阵里。

    此阵为伏妖灭魔的阵法,依山傍水,借天地之力湮灭妖魔。

    唯一的缺点是不好控制。

    我小心地盯着阵眼的变化,只见封闭的阵眼中吸起海浪山河中的灵气,黑气依水而生,本来四散的黑气被气流驱赶着挤进阵眼中,阵眼中的气旋愈来愈大,阵外的黑气似乎已尽数吸尽,我以剑破指,将鲜红的血抹向剑身,使尽浑身力气将剑扎在阵角之中,阵外倏地刮起狂风,吹得我重心漂移。

    原来我体内的黑气还拽着我的脚踝,它死也不想进阵里。

    我死死握住剑把,以防自己吸入阵眼之中,但脚踝上的黑气竟然借着我和它相连的血气吸走我的生气!

    早就觉得这东西邪门,不像什么邪魔妖怪。

    我拔起宝剑的瞬间身体和黑气皆被吸走,我脱力的将宝剑掷出。

    “破阵!”

    宝剑扔出阵外“哐当”掉在祭台上。

    “白垢,破阵!”

    我呼喊着他的名字。

    若不破阵,我同妖物一同掉进阵眼里便要同它一起灰飞烟灭。

    我不要这样的死法。

    阵法吸尽黑气,阵外霎时风平浪静,我被气流大力的甩在阵眼上,阵眼中气流混乱,脚踝的黑气将我死死禁锢着,聚集的黑气盘旋起来一股脑钻入我身体里吸食我最后的生气,如同千蚁啃食我的血肉。

    我虚弱的伏在汹涌的阵眼里,趁你病要你命,妖鬼邪气也是很擅长打落水狗的。

    他果真提着我的宝剑闯进来,有我三分的派头,只是虚浮的脚步像要自乱阵脚,我想起捡他的那天,他满身是血的跌在我脚边。

    一只雪白的狐。

    我见他生的漂亮,养他,护他,一身皮毛光滑水亮。

    我想着自己终于养出了一只狐狸精。

    一日却见他满身伤痕的跑回来,毛皮上千疮百孔。

    我养的猪怎么能先给别人宰了!

    可现在我快要被伤他的黑气宰了,不知道他当初怎么活着跑回来的。

    我听得他脚步声从身后急急赶来,其时我当他是未曾见过如此场面故而心生畏惧。

    我想安抚他这样的小场面,莫要惊慌。

    “白垢”

    我哇啦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一把宝剑破开血肉一剑穿心!

    他一剑穿心,直入我胸怀!

    我的宝剑横穿在我身体里,我在破皮开骨的痛觉里惊讶和震惊,全身血液似烈火般灼烧,我和黑气像串烧一样被宝剑串起来,无法回头看到他的面容。

    我恨!

    为什么不养忠犬偏要养狐狸。

    我想他此时应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笑容,如同我每次收复妖物的快感。

    那双好看的眼睛一定乌黑闪亮,发出桀桀的奸笑,笑弯了眉眼。

    可是我都听不到了,剑气和黑气在我身体里汹涌四窜,我的眼中虚空,似一具残破的躯壳,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身体像炸裂一样四分五裂。

    黑乌鸦说我有眼无珠,识人不详。

    它真是一把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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