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开启了,一对年迈的农家夫妇出现在林珮珍眼前,二人上下打量了她一阵,老农夫先开腔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这是……?”

    林珮珍刚要说话,却因为身体虚弱而站立不稳。老农妇连忙扶住了她,农夫见状,对农妇道:“先把她扶进屋里去吧。”

    随着一口水流过干渴的喉咙,林珮珍顿时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她缓缓抬眼,仔细看了看身边给自己喂水的农妇和坐在桌边的农夫,本想站起给夫妇二人行礼,却因为双腿无力,再次跌坐在木椅上,只好虚弱地说道:“小女多谢伯伯和婶婶的搭救之恩”。

    农妇连忙将水杯放在桌上,搀住珮珍道:“姑娘身子尚弱,不必行礼,快坐下吧。”

    农夫看着珮珍,缓缓说道:“姑娘,看你虽落魄,这一身装扮却应非普通人家,这……缘何会落得这一身的伤啊?”

    林珮珍看看农夫,微微低下头一阵迟疑。

    农夫见状道:“姑娘,老夫只是随口问问,你莫要为难,不必一一回答,且安心休息吧。”说罢起身将珮珍的杯中添满了水。

    林珮珍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二人说道:“伯伯,婶婶,小女林氏,本是东平国人氏,此番是嫁入南兴国夫家而来。不料成亲当晚,夫家全家上下竟被仇家所害,将所有尸身抛至距此不远处的荒山野谷!我受伤昏迷,仇家只当我已死,未再行加害,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林珮珍边说着边心下道:这对农家夫妇不介意我来历不明,将我迎进屋内救扶,应是一对良善淳朴之人,但南兴国皇家身份特殊,且之前诸事即便是我也一无所知,故不宜如实相告,也只好先杜撰一番了。

    “什么,全家被仇家所害,抛尸荒野?姑娘,你这夫家是结了多大的仇家,竟落得这般悲惨的境地!”农妇望着珮珍惊道,眼神里满是悲悯。

    “婶婶,小女的娘家和夫家皆是以售卖杂货为生,接触各色人等颇多,虽然夫家一家品行良善,但,或许世间总有恶人吧……”珮珍低下头轻声道。

    见林珮珍神情哀伤,不再说话,农夫便站起身,对着农妇说道:“飞翎娘,林姑娘初到南兴,大喜之日却遭遇大悲之事,实属不幸!如今还带着一身伤病,你就不要再说这许多扰她的神了,快去准备些菜饭予她补补身子才是正事!”

    农妇应声而起,边频频应和着边向门边走去:“是是,还是翎儿爹说的是,我这就去。”

    农夫又转向珮珍道:“林姑娘,想来你是大家闺秀,本受不得我这寒舍之苦,但无奈家境贫寒,这陋屋简塌,你就权且将就着休息一下吧,我去请村内郎中来为你诊诊伤。”

    林珮珍连忙站起,对着农夫行礼道:“伯伯这是哪里话来,且不说我并非什么大家闺秀,就算是,伯伯与婶婶也是我需要上上礼待的救命恩人,承蒙二老不嫌弃小女狼狈,污了这屋舍,我又怎配说将就呢!”

    农夫微微一笑,示意珮珍坐下休息,转身便随农妇一起出了屋门。

    林珮珍身上尽是些利刃划伤和擦伤,伤及皮肉却并不深,而脸上的伤则遍及左侧额头和颧骨,据郎中说应是烧烫所致,虽无大碍,但却很可能会遗留疤痕。

    郎中开了些外敷伤药后便匆匆离去,农家夫妇则在院侧的厨房之中忙碌着晚饭,只留林珮珍一人坐在床上发呆。

    林珮珍回想着郎中关于脸伤会留疤的话,心下想着,自己会不会今后就变成了一个丑八怪,不过转念一想,从小到大,父亲和继母从未谈论过她的容貌,仅哥哥林之望曾说过她是个清秀人儿,所以,大概她本来也与美人无关吧,既然如此,变不变成丑八怪也就没什么分别了。

    林珮珍正出神间,两阵吱呀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紧接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入了她耳中:“爹,娘,我回来了。咦,娘,今日这饭菜怎么看起来比平日要多些?”

    “翎儿回来啦,呵呵,那是因为啊,今日家里来了位客人。”是农妇的声音。

    “客人?娘,我们平日里不是素来没什么亲戚吗?”年轻男子接着道。

    “其实,也并非是客人,是我跟你娘今日救了一位落难的姑娘。”农夫道。

    “姑娘?爹,我们地处偏僻,怎么会有姑娘独自出现?莫不是山匪乔妆打扮吧?”年轻男子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

    “呵呵,飞翎,刚开始,爹也怀疑过是山匪乔妆,可又一细想,咱们家徒四壁,山匪入室也无甚可抢啊,再者,那姑娘也确实不像歹人,一看便是规矩人家的落难孩子。”农夫道。

    “爹,我倒无意诋毁那姑娘,只是,爹与娘二老年迈,我不在家时,你们还是小心些为好!”年轻男子道。

    “知道啦知道啦,翎儿,快把这些菜端进屋去,”农妇边说着边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林姑娘,你准备准备,上桌用饭吧。”

    林珮珍应承了一声,旋即下床略微整理了一番,便穿过卧房门走进了堂屋。

    林珮珍进到堂屋时,恰逢年轻男子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林珮珍抬眼看去,眼前的这名年轻男子高大健壮,从黝黑的面色和褪色的土黄麻衣衫可以看出,这是个平素常干力气活的农家小伙子,但细看之下,方正的脸庞又透着几分俊朗,双目中也有不同于普通农夫的透达光泽。

    林珮珍对着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珮珍脸上有伤,又涂抹着黑色和白色不知名的药粉,年轻男子微微一惊,但旋即便恢复如常,对珮珍回以微笑,也点了点头。

    林珮珍注意到了年轻男子的表情变化,心中一阵沮丧,低下了头,内心道:原来,我现在已经是个会吓到别人的丑八怪了!

    屋内并无别人,林珮珍和年轻男子早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但农家夫妇进来后,还是给二人做了个介绍。饭菜齐备,四人便围坐在木桌周围,开始用晚饭。

    席间,林珮珍得知,农夫一家姓韩,这个山村就叫韩家村。韩氏夫妇务农为生,家境确实贫穷,年轻人韩飞翎除了帮助父母务农之外,农闲时还在附近的镇上做些短工,贴补家用,而韩飞翎也从父母与林珮珍的对话中了解了珮珍的经历。

    四人边吃着,韩父边抬头看着珮珍说道:“林姑娘,你夫家惨遭不幸,不知你接下来如何打算?你夫家上下人等的安葬事宜,还有这惨案的报官事宜,你孤身一个弱女子,定是无法独自处理,如若不介意,我们韩家可以帮你。”

    林珮珍心头一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混乱不清,自己可从没想过要安葬那些来历不明的尸首,更弗谈报官一事,想到这里,她连忙对韩父说道:“不必了,韩伯伯,今日叨扰你们,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又怎可让你们帮我劳心费力呢!我已决定,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东平,待我回到娘家,求助我爹娘兄长帮我回南兴处理此事也不迟。”

    “林姑娘,你不必如此着急,也不必跟我们见外,你身上有伤,还是在我们这里养养再走吧。”韩母望着林珮珍关切地说道。

    “多谢韩婶婶的关心,我的伤并无大碍,今日郎中所开之药敷过之后已经好多了,休息一晚,不会妨碍明日启程的。”林珮珍微笑着对韩母道。

    “可是,这……”韩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韩飞翎打断:“娘,林姑娘自家的事她自有安排,你和爹就不要过多干涉了,咱们恭敬不如从命为好。”

    林珮珍抬头望望韩飞翎,韩飞翎对她微微一笑,看来他是明白了林珮珍自有难言的苦衷。

    林珮珍又依次看了看韩家三人,这一家人豁达善良,在自己遮遮掩掩不愿透露实情之下,还愿意如此热情相助,实在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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