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歌收回神智,抬眸朝那声音源头看去,瞬间眼前一亮,心中惧意一扫而空:“三皇兄!”

    她推开裴怀之,朝第三条路飞奔而去,一下便躲到了临王的身后,乐呵呵地笑着。

    临王抬手拍了拍宋长歌的脑袋,目光瞥向裴怀之,作出大吃一惊的模样,道:“呀,裴大人也在啊。”

    宋长歌就同寻见了救星,心中不再那般害怕裴怀之,扭头得意地看去——

    而裴怀之早已收回了笑颜,又恢复成最初在议事殿门口瞧见的那副对任何事都泰然处之的模样。

    “臣见过三殿下。”裴怀之拱手拘礼,又抬头看了看天,目光平静无波,“时侯不早,臣该出宫了。”

    说罢,他又眯着眼看了眼宋长歌,也不管顾一旁临王作何反应,径直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诶!”宋长歌看着裴怀之的背影,心下一急。

    她还没从裴怀之口中套话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此奸佞,哪能让她套出话来。

    如今还是保命要紧。

    裴怀之并没有理会身后的宋长歌,很快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宋长歌垂丧了一口气,又冲着裴怀之离开的方向跺了跺脚,一副小姑娘家耍脾气的模样。

    “四妹莫非……”临王的目光在宋长歌的身上和裴怀之离开的方向扫来扫去,端着一副玩味的笑。

    宋长歌哪会听不出临王话中的意思,下意识便否认道:“三皇兄莫要多想,长歌与裴国师并不熟识。”

    “喔——”临王笑了声,也不再逗宋长歌,只拍了拍她的肩膀,乐呵道,“后日是你三皇兄我的生辰,长歌没有忘记吧?”

    宋长歌摇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没有吭声。

    “母后说你也及笄了,但这驸马还没个着落,便准了你后日出宫来我府上看看。”临王笑呵呵地说着,想在宋长歌面上看见欢喜的神色。

    宋长歌面上不见喜色,依旧不吭声。

    “裴国师也会来。”临王思索了片刻,补了一句。

    宋长歌闻言,骤然抬头,微微睁大了眼看向临王,语气焦急地问了声:“你说裴怀之也会去?”

    不过转念一想,裴怀之是正一品的国师,此番受邀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裴怀之若是从此时起便起了谋逆的心思,那定然不会放过如此勾结他人形成党派的机会。

    而若是此时裴怀之还未有谋逆之心,那这也是一个机会,她便也还能来得及好好盯着裴怀之。

    “不止他,还有京中正五品以上官员家眷,也都会来。”临王揉了揉宋长歌的脑袋,乐呵地笑着。

    “那……”宋长歌顿了顿,想问宋佩柯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还是改了话头,“我去!”

    “不过你可莫要在我生辰宴上耍脾气。”临王捏了捏宋长歌的鼻子,“那些千金小姐私下说你什么你告诉我便是,有皇兄在,哪里需要我们的四皇妹亲自动手!”

    宋长歌点头——此番她只为去盯着裴怀之。

    毕竟上辈子什么闲言碎语她没听过,何必再生气。

    临王见宋长歌如此乖巧,不放心地又交代了几句,这才送宋长歌回了凤鸾宫。

    雨过天晴日,京都南街临王府上张灯结彩,进出宾客各个面带喜色,喧嚣声中恭维话一套接着一套。

    宋长歌坐在临王府内花园的凉亭中,轻轻揉着太阳穴,眉心微拧,瞧着人不是很舒服。

    “殿下,您怎么了?”殷勤的男声自宋长歌耳畔边响起,“可是身子不适?”

    宋长歌转头看去——说话的男人是吏部左侍郎家中的二公子,平日里身边佳人无数,对女人更是眼高于顶,此时腆着脸的模样着实叫人觉得好笑。

    她朝那赵二公子莞尔,摇了摇头:“我没事,今儿是我三哥的生辰,赵二公子当该在前厅才是,怎么就来了这花园?”

    “择安是觉得宴席上有些闷热,出来透口气罢了,不想殿下居然也在此处,当真是缘分。”赵二公子见宋长歌同自己说话,欣喜不已,更加殷勤起来。

    宋长歌恹恹地摆了摆手,余光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上,瞳孔微睁——

    男人一身藏蓝色衣袍,正跟着府上侍卫经过花园朝一处小院走去。

    是裴怀之。

    “殿下?殿下?”一旁赵家的二公子夸夸说了好些话,但皆未得到宋长歌的回应,见宋长歌盯着一处地方看,目光也朝那儿看去。

    只是等赵二公子挪去目光时,裴怀之已经进了月亮小门,消失无踪了。

    “赵二公子,我记起还有事,失陪了。”宋长歌勉强敷衍了几句,目光死死锁定在裴怀之离开的方向,大步朝那头走去。

    裴怀之走得并不算快,但显然熟悉临王府的地形。

    宋长歌远远跟着男人,几步一拐,几步一绕,还是在绕过假山时跟丢了人。

    “哪去了?”她踢了踢脚边的碎石,看着眼前那片莲花池水,手支着假山的岩壁,呢喃出声。

    宋长歌四下打量,抬步正准备离开此处,朝前再去寻一寻,忽地就听身后的假山内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

    “事情可都准备妥当了?”

    宋长歌闻声,浑身一颤。

    是裴怀之?!

    她下意识地便猫了腰躲到一旁。

    “准备妥当了,就是不知道大人答应我家殿下的……”

    话音戛然而止,岩洞内的两人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话已经被第三人听去,瞬间没了声响。

    宋长歌知自己已经被发现,一时慌了神,抬步便朝莲花池旁躲去。

    她走至莲花池边后才缓下脚步,琢磨着方才听见的对话,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声音她便是死了也不会认错。

    就是裴怀之的声音。

    另外一人的声音她虽然很陌生,但他话中的意思不就是说裴怀之与皇室的某一人有所勾结么?

    难道说……

    “殿下可是有事?”裴怀之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

    思绪被这动静打断,宋长歌猛地回头,正对上裴怀之那张俊美不似凡人的脸庞。

    裴怀之面上没什么波澜,像是并不知晓方才偷听之人就是宋长歌。

    但宋长歌心里清楚,自己的动静依旧被裴怀之和那神秘人听了去。

    便是没被察觉,她也记得裴怀之曾说过,他不喜被人尾随。

    “啊——”她想起前些日子在宫中的遭遇,心生后怕,抬步便朝后退去,脚边一个不稳,就要跌入莲花池中。

    宋长歌下意识地抓住男人的衣袖——

    她要死也要带着这个奸佞一起死!

    男人似是没想到宋长歌会突然抓住自己,一时间被朝前带了几步。

    “扑通——”

    “扑通——”

    两声落水声接连响起,莲华池内水花四溅。

    有路过的王府丫鬟远远瞧见,呆愣了许久,才大叫出声:“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莲花池内,宋长歌不停在池中扑腾着,惊走了一群又一群的锦鲤——

    在这不足半人高的池塘里。

    裴怀之浑身湿漉漉地踩在一旁的池水中,握着把被水珠浸湿的折扇,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长歌扑腾。

    莲花池堪堪到裴怀之的大腿根。

    宋长歌扑腾了几下也发现了不对,尴尬地站稳了脚。

    她的目光飘忽不定,心中慌乱不已,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怀之提了提自己的衣摆,眯着眼看向宋长歌:“公主打算如何赔臣这衣服?”

    宋长歌珉了抿唇,上下打量起裴怀之——

    这衣料用得是南边百年一匹的青羽缎,今年唯一的一匹被父皇赠予了裴怀之,连宋问安也没有分到。

    可见父皇对裴怀之的重视。

    宋长歌咬了咬牙——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明知没有第二匹,还要刁难她!

    若非他突然出现,吓得她一脚踏空,她又岂会弄脏了他的衣服——宋长歌下意识地忽略了是自己想要拽裴怀之一起淹死。

    “国师大人想要我怎么赔?”宋长歌瞪向裴怀之,眸中闪着怒火。

    裴怀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手指一转,一颗药丸自他手中弹出:“在下不用公主赔,只要公主乖乖听话便好。”

    宋长歌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进了自己的口中,几乎是入口即化地便被她咽了下去。

    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裴怀之。

    宋长歌颤着指向裴怀之的手,情绪激动:“你给我吃了什么!”

    裴怀之微微勾起唇角,握住宋长歌的手腕将之压下,轻声道:“公主猜猜?”

    宋长歌只感觉背后发寒,又咽了咽唾沫——

    裴怀之该不会给她吃了什么毒药吧?

    “你……”她出声想让裴怀之交出解药,却被裴怀之轻轻按住了嘴。

    裴怀之凑到宋长歌的耳边,轻声道:“嘘……”

    宋长歌顺着裴怀之的目光朝远处看去——不远处有几个身影急急忙忙地赶来。

    裴怀之皱了眉,目光瞥向身边的假山,不稍加思索便将人拽到了假山内。

    宋长歌借机环顾了四周——假山内部很大,但黑漆漆一片之下除了她与裴怀之,再无第三人。

    那个和裴怀之密谋的神秘人呢?

    去哪了?

    “看什么。”裴怀之的声音含笑,松开了按在宋长歌唇上的手,面上笑意不减,微微摩挲了下手指。

    “没什么。”宋长歌猛然一惊,下意识收回视线,缩了缩脖子,转移话题道,“裴怀之,现在你可以说你给我吃了什么了吧。”

    裴怀之嘴角笑意满满,背过身去面朝光亮处,打开了折扇摇了摇,道:“只要公主听话,自然不会有事。”

    “你这是要弑杀皇族?”宋长歌眯着眼,从假山岩壁边朝裴怀之走去,“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裴怀之低笑两声,摇摇头,收了折扇:“没人知道,不是吗?”

    宋长歌瞬间止住了脚步——

    她所料想的没有错,裴怀之原来早就起了谋逆的心思!

    不行……

    她必须想办法破解这一局面。

    “一条命而已,你拿去便是!”

    宋长歌扬了笑走至裴怀之身侧,抚摸了一下他的侧脸,而后摊开手反问道:“只是不知,国师能给我什么好处?”

    “公主想要什么。”裴怀之瞥了眼宋长歌那微微打颤的右手,收了面上的笑,语气也变得平静无波。

    宋长歌感觉到裴怀之态度的转变,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神经依旧不敢放松,绕着裴怀之打了个转,道:

    “我今日的目的其实是来择婿,不若这样,裴国师既要我老实闭嘴,那不如……”

    她抬眸,对上裴怀之转过来的双眼,故作轻佻地勾了勾裴怀之的下巴,拽着男人已经有些干了的衣领向下,将男人的俊美的脸扯至近前——

    “裴怀之,你来做我的驸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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