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歌呆呆地看着裴怀之,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捕捉到了裴怀之话语中的关键词。

    北边。赈灾。

    “什么请求?”她端正了神色,收起了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容来。

    裴怀之凝视着宋长歌,面上没有波澜神情。

    “臣明日便要北上督察,特此来与殿下告别。”半晌,他叹了口气,“希望待臣归来时,殿下能有所长进,别给那人面兽心的家伙吃了去。”

    宋长歌微微一怔——

    裴怀之这是……在关心她吗?

    骤然间,宋长歌心底的某个柔软处泛起一丝涟漪,只觉奇怪得紧。

    许是为了礼尚往来,又或许是她心底着实好奇,宋长歌不禁开口问道:“裴大人此行,是要去多久?”

    裴怀之呆愣了片刻,许是没有想到宋长歌会如此问,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半晌,他才遮掩去了面上的笑意,抬眸去看宋长歌,眼眸深邃:“待北边的灾荒安顿处理好,臣便会自北边启程回京。”

    宋长歌猝不及防地撞入裴怀之的眼神中,心跳漏了一拍。

    这几个月来,她虽久居深宫,但还是从宫人和若娘的口中得知了不少裴怀之的事情。

    更是知道裴怀之曾在她中毒后,为她解毒。

    可是……

    为什么?

    这一世裴怀之所行的一切,皆是为了大齐,为了百姓,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这又与上一世她印象中的裴怀之有着诸多出入。

    杀人如麻,奸佞小人……

    这才该是裴怀之不是吗?

    可裴怀之如今做的事,桩桩件件,无一不是与上一世的走向背道而驰。

    到底是……为什么?

    “殿下?”裴怀之的声音在宋长歌耳畔边响起,夹杂着丝丝疑惑。

    宋长歌倏然抽回神,正好对上裴怀之的目光,心震了震,局促不安。

    为了掩盖自己的窘迫,她故作发现了什么般左右看了看,最后才大方地看向裴怀之,笑道:“如此,大人一路也要小心。”

    话毕,她依旧难掩自己心底的心虚,没等翠竹来扶,自己就匆匆上了马车。

    四周嘈杂,宋长歌声音又不大,但裴怀之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宋长歌会如此回应。

    半晌,他才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嘴角扬起弧度,眼中充斥笑意。

    这是头一次,有个关心他的人。

    不过宋长歌与其他人不一样。

    天际渐渐聚拢了黑云,眼见着就要变了天。

    庄永年见自己目送着宋长歌的背影进了马车,又看着马车驶离视野之中,跟前的男人却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迟迟没有说话,不禁出声唤了句:“大人?”

    “要变天了。”裴怀之一直目送着马车直到马车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这才捏了捏轮椅的扶手,转了个方向,垂眸沉思。

    庄永年跟着裴怀之转了个方向,心中仍旧有不解,但只是看着裴怀之没有出声,仔细分析着先前的种种,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弟弟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宋长歌原先站立的方向上。

    庄永千扯了扯庄永年的袖子,见庄永年没什么反应,便自顾松开了手,朝那处跑去。

    “永年,你且先带着你弟弟回去,封赏的圣旨我想很快就会下到庄宅。”裴怀之神色淡然地看了庄永年一眼,留下一句话后自己转着轮椅朝向一方离开。

    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庄永年陡然回神,掩盖去了面上的窘迫,拱手应了声:“是。”

    裴怀之离开后没多久,庄永千才从角落中走出,回到了庄永年身边。

    他扯了扯庄永年的袖子——

    “哥哥,裴大人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

    庄永年当即涨红了脸,捂住了庄永千的嘴巴,压低声音焦急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别乱说……”

    庄永千垂头,攥紧了藏在身后的一方锦帕。

    ……

    将是入夏时,清风夹杂着燥热,转眼间半点甘霖皆无的日子已有小半月。

    宋长歌看着手边从文鹤轩那扣来的一坛桃花酿,嘴角微扬。

    上月,宋长歌给了文鹤轩一笔不小的银子,由着他自己去折腾。

    她没有要文鹤轩签卖身契,只告诉文鹤轩钱财上她会给予帮助,剩下的名誉声望,得靠他自己去挣,断不可以打着她的名头。

    毕竟,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至于她要文鹤轩做什么,还并没有告诉文鹤轩。

    而文鹤轩也不负所望凭着前些年有意无意寻来的一些配方,短时间内开了一家酒坊,声名大噪。

    “殿下,如意阁的绿豆糕可算给我买着了,这可是今个最后一包了!”

    翠竹拎着两包糕点,从外头走进,自然地将油纸包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不急不缓地将细麻绳一扯,拆开油纸包呈给宋长歌。

    宋长歌点点头,抬手捏起一块绿豆糕放入口中——糕点细腻,入口即化。

    翠竹捏紧袖子中攥着一小封信的手,挥退了屋中其他伺候的宫人:“你们先下去吧。”

    宫人应是,乖乖退下。

    宋长歌轻瞥了翠竹一眼,回想起自己这大宫女从一开始为她取消息时的慌乱不安,再看看如今的面不改色,顿时觉得有趣,不禁捂嘴扑哧笑出声来。

    翠竹知宋长歌是在笑自己,羞红了脸,嗔怪一声:“殿下!”

    宋长歌摆摆手,抬眸看向翠竹,正色道:“可是若娘又来了消息?”

    翠竹也收了神,点点头,将藏于袖中的信递给宋长歌,担忧地看了宋长歌一眼。

    宋长歌取来瞧,脸色愈发凝重——自打放榜那日后她便鲜少出门,但消息却是源源不断入了她的耳的。

    裴怀之自打那日后便离开京城北上督察,已是许久没了他的消息。

    而今,若娘传来的消息里,又出现了“裴大人”三字。

    而另外一件出乎她意料的是,今年的武状元竟是一个叫左岑钧的金陵人,而非记忆中的白皓。

    在信中,若娘说白皓在武试前不久就回了老家。

    到底是为了什么,能让白皓放弃功名,回到他几乎不怎么回去的老家?

    宋长歌想不通。

    而庄永年在上月殿试中被皇帝钦点为当年的状元,不久前被指派到了江南去任职。

    他走前不知从哪听闻了若娘与宋长歌相交甚笃这事,本是想寻宋长歌求助,可他进不得后宫也没能等到与宋长歌相遇的时机,便寻了机会与若娘见了一面,将庄永千托付给了若娘。

    目光扫视间,一行最不起眼的字迹落入了宋长歌的眼中,引起了她的注意。

    “临王殿下近期频繁出入东城门,昨夜子时带回一蒙面女子。”信中字迹娟秀,字字拨动宋长歌的心弦。

    宋长歌眉心蹙得更紧了些,心底隐约有些不安。

    这封信字不多,但若娘却将这些日子来的事情都写得清楚明白来传递给她。

    宋长歌读完信,抬手点了烛火,将信纸就着火焰点燃,丢入一旁的小鼎中,目光漫不经心地停在小鼎中燃起的火焰上。

    直至火焰熄灭,鼎内只剩零零散散一些黑色的灰烬。

    宋长歌这才挪回视线,抬手又捏了一块绿豆糕放入口中。

    “皇姐!”一声娇嗔自殿外响起,“皇姐又在吃独食!”

    宋长歌抬眸去看——是宋问安。

    她微微扬起嘴角,匆匆起身,思忖了片刻后又弯下腰捏了一块糕点,抬步朝宋问安迎去,抬手便将糕点塞入宋问安的口中。

    “如此,便不算我吃独食了。”宋长歌得逞后,迅速转身后退几步又转去看宋问安,轻笑出声。

    宋问安咀嚼咽下了口中的糕点,小脸一红,嗔怪了一句:“皇姐!”

    宋长歌只浅笑着,坐回原先的位置上,捏起一块糕点,朝宋问安晃了晃。

    “皇姐,问安可是有要紧的事才来寻你的!”宋问安在原地跺脚,快步上前坐在了宋长歌身边,嘟嘴说:“这可是一个好消息!”

    “什劳子的好消息?能叫我们问安说得如此神秘?”宋长歌温柔地看着宋问安,见宋问安如此,也不免露出好奇神色。

    宋问安见宋长歌好奇,更是得意,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吟吟地解释起来:“我听说,父皇封了三皇兄做太子!”

    宋长歌闻声,心底陡然咯噔一声。

    她故作屋内燥热要去透气的模样,起身朝窗边走去,又在宋问安疑惑的目光中背过身去看窗外,呢喃道:“太子吗……”

    宋问安察觉到宋长歌的异态,抿了抿唇,出声轻唤:“皇姐?”

    宋长歌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上神情后再看向宋问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据说是今日早朝时,跟在北边传回来的消息之后定下的。”

    宋长歌深吸一口气——

    北边……

    又与北边有关。

    她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底的烦躁,再看向宋问安时面上又现了笑意。

    “这倒是……”她朝桌案边抬步,话语声却被一道细微的破空声阻断。

    “咻——”一支箭矢自半开的窗隙中飞射而入,径直钉在了距离宋长歌身后不过一步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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