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照洒在大地之上的余晖逐渐消散,炙热的温度慢慢有所缓和。

    殿内点了烛火,暖黄的烛光随着窗外吹进的清风不时摇曳,忽明忽暗。

    宋长歌拿着一个小瓷瓶,从宫女所居住的卧房出来,一路垂着脑袋,目露忧色——

    早时,母后无视父皇下的禁足令来了她的甘泉宫责打翠微一事被人告发。

    父皇震怒,派了人来甘泉宫抓人,自己也去了凤鸾宫。

    母后身边的王公公本是被母后差去为父皇送吃食,才到乾元宫外就听见了风声,赶忙回来报信。

    母后离开时,连招呼也没来得及打一声,匆匆就走了。

    也不知道母后是否安然渡过了父皇的那一关……

    正想着,宋长歌才踏入自己的寝殿,就觉得有些不对。

    里头有人。

    她尽可能的放缓了呼吸,放轻了步伐,一点点摸进自己的内寝,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柱子后。

    里头,一个显然是宫女的身影出现在贵妃榻旁的架子边上,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半晌,宋长歌就瞧见这人弯身从架子下拿了个什么东西,又将这东西放在了架子最显眼的地方。

    安放妥当后,那个宫女这才转过身来,准备离开。

    “珍珠?”宋长歌惊呼出声。

    她在宫女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看清了这个宫女的脸——这不是珍珠还会是谁?

    猛然间,有个大胆的猜测在宋长歌心底形成。

    珍珠听到宋长歌的声音,脸上慌张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冲宋长歌恭敬行礼:“奴婢问殿下安。”

    宋长歌没有回应珍珠的请安,从柱子后走出,越过珍珠径直往架子的方向走去。

    不出她所预料的,架子上正摆着一个极其眼熟的木匣子。

    她拿起那个檀木匣子,转身看向珍珠——

    “你是裴怀之的人。”是肯定,而非疑问。

    珍珠垂着脑袋,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发一言。

    “你承认与否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是本宫身边容不下两头跑的不忠之人。”宋长歌踱步走向贵妃榻,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并没有打开那个木匣子,只是两只手抓着匣子,语气阴晴不定。

    她的手指在匣子之上摩挲,不时轻敲两下,发出响动,打破殿内的静谧。

    珍珠依旧垂着脑袋,不敢多说一句。

    “还是不愿意说吗?”宋长歌抬眸,若有若无地瞥了珍珠一眼,状似随意地笑了声:“你不愿意说,本宫就自己去问裴怀之。”

    此话一出,珍珠瞬间慌了神色。

    “咚——”她猛地跪下,缓缓抬起头,面上满是慌乱。

    宋长歌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珍珠浑身都在打战,像是陷入了极度的恐惧。

    “殿下,求您别告诉主子……”

    珍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长歌一句怒喝打断——

    “放肆!”宋长歌一拍贵妃榻的后靠,满脸怒容,“你是本宫的贴身宫女,却喊着一个外臣做主子,你将本宫置于何地!”

    “殿下对珍珠自然是比其他主子娘娘待我们这些奴婢要好太多,殿下恩德,珍珠不敢忘。”珍珠匍匐在地,闷声道,“可主……可裴大人待珍珠却是救命之恩,再造之恩……”

    “你……”宋长歌盯着珍珠,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底烦乱不已。

    若是今早裴怀之说的话是实话,那她八成是要去和亲的。

    这时候裴怀之派人混在她身边,是想干什么?

    而从珍珠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若是让裴怀之知道珍珠的身份在她面前暴露,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等着珍珠。

    既然如此,那不如将珍珠暂时收为己用,起码比那些不知底细的宫人来说用得放心些。

    想至此,宋长歌深吸一口气,努力缓和着自己的心绪,平静道:“裴怀之让你看着本宫,是想做什么?你若如实说来,本宫还能考虑饶了你,否则……让裴怀之知道你身份暴露,你觉得他还会留着你?”

    “大人……”珍珠瞧起来很是纠结,支支吾吾了好久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宋长歌蹙眉,神情愈发不耐。

    她的手指敲击在木匣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寝宫内显得格外响亮。

    “大人让奴婢想尽办法混在殿下身边,是让奴婢保护殿下的安危……”珍珠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都清晰地传入了宋长歌的耳中。

    话毕,她像是怕宋长歌不相信一般,猛地抬头,伸出左手三指,朝着宋长歌认真发起誓言:

    “奴婢对天发誓,奴婢所言,皆为实话,若有一句不忠,便是天打雷劈,内力散尽!叫……叫奴婢让人五马分尸了去!”

    宋长歌愣了愣,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珍珠脸上的神情,确定珍珠不像在撒谎后,心下大骇——

    裴怀之……是为了保护她?

    为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的?”宋长歌又问。

    珍珠抿唇,内心苦苦挣扎着——

    主子让她保护殿下,自然就是将殿下视作了自己人。

    可若是叫主子发现自己的身份暴露,又将这些事情告知了殿,受罚是小,若是坏了主子的计划,自己定然要活不下去。

    她与旁人不同,她的哥哥也在主子身边做事,若是自己没了命,定然是要让哥哥与主子离心。

    不若让殿下知情,也好护自己一护,保下一条命来。

    像是决定后放松了戒备心,珍珠一咬牙就将实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你是说,从去年我落水那时起,裴怀之便要你想尽办法混进我殿内伺候?”宋长歌听着珍珠的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若她没记错,那时她才重生不久,因为前世的阴影而拦下了裴怀之,要他做自己的驸马……

    如果是从那时候起裴怀之就安插了人在自己身边……

    裴怀之是南齐人人称颂的少年国师,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正一品的位置,做到了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擅谋略,懂毒术,又熟读兵法……

    百般能力,又得父皇赏识,让他在朝中几乎是一手遮天。

    这样的人,又是不畏皇权,甚至曾经想过杀了她……

    宋长歌不敢再想下去。

    她不知道裴怀之如今为什么忽然转了性子,对她做出了保护者的姿态,但这样的一个人,她不得不防。

    珍珠如今已经在她面前暴露,哪怕说得不是实话,那在裴怀之面前也少不了一顿罚。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给珍珠一个恩典,让珍珠成为她的人。

    寝殿内,一主一仆,各有心思。

    “起来吧。”宋长歌将木匣子放下,看向珍珠的目光总算温柔了些,“你在裴怀之那,不叫珍珠吧?”

    “大人虽为奴婢赐名琴心,但只要在殿下身边一日,奴婢便永远是殿下的珍珠!”

    宋长歌点点头,呢喃琢磨着琴剑两字。

    不知过了多久,她摆了摆手,示意珍珠退下。

    但珍珠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做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像是有话要对宋长歌说。

    “你还有事?”宋长歌抬眸,瞥了珍珠一眼,“今日之事,本宫可以不计较。只要你事事以本宫为主,你在裴怀之那该怎么做便怎么做。”

    珍珠摇了摇头,咬牙纠结了片刻,还是将消息报出:“殿下,大人说这次的疫病……不是病,是毒。”

    “毒?”宋长歌微微一愣。

    “是毒,大人还说,殿□□内的毒素更加猛烈些,嘱咐奴婢一定要盯着殿下按时服药。”

    珍珠点头,目光落在宋长歌手边的木匣子上,接着道——

    “大人还嘱咐过奴婢,殿下怕药苦,所以让奴婢将这匣子放在殿下瞧得见的位置,说是……说是殿下瞧见里头的东西,若是嫌药苦还能品上一二……”

    宋长歌顺着珍珠的目光,看向手边的木匣,没有立即打开。

    她垂下眼帘,手指摩挲着木匣的匣身,沉声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大人说,这些日子让奴婢看好殿下,让殿下不要再离开皇宫……”

    宋长歌默声,片刻后才低声应了句:“本宫知道了。”

    珍珠见宋长歌这样的反应,也知道自己的任务达成,不再多说什么,担忧地看了宋长歌一眼,缓缓退出了内殿。

    今日翠微挨了打,守夜的活计自然就由珍珠顶了上去。

    趁着珍珠去抱被褥的功夫,宋长歌借着烛火的微光打开了匣子,嘴角抿了抿,失笑地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里头装着的东西与之前的匣子里装的东西大有不同。

    果脯换作了蜜饯,纸条换成了几张叠起来的小纸张。

    宋长歌依旧没有去动那蜜饯,只拾起纸张,打开瞧了眼,微微一愣——

    纸张不大,却写清楚了裴怀之在皇宫之中安插的钉子位置。

    除了珍珠方才说的那些,裴怀之还将他对此次疫病的幕后之人身份的猜测告知了她。

    席世卿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宋长歌拧眉。

    这个名字她并不眼生,只是许久未见到这人有什么幺蛾子,猛地一瞧还有些发愣。

    若裴怀之的猜测准确,那么只怕此次她替裴怀之挡下的箭矢,也是席世卿安排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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