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工人和陌生的、铁灰色的电厂,以及这明显位于中原地区的环境,疑惑系统究竟是让她来和谁交涉,又需要完成什么样的任务才算达标。不远处是一排排的筒子楼,有几个扛着钢筋的工人向这里投来视线,她连忙装作要往筒子楼去。

    系统在她的脑中展开一个提示。

    【xx市铜冶区,远大钢铁厂】

    人物已锚定。请前往位于钢铁厂西北处500米的梁庄村寻找,梁秀丽女士。

    梁庄村在那排鹅黄色筒子楼的右手边,十来间的平顶瓦房,看起来十分原始淳朴。唐逸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打扮,她急匆匆地走到一个小水洼旁边——水洼由工人倒掉的生活用水而形成,水洼透亮,倒映出一个穿带领黄裙子,坡跟凉鞋,意气风发的女人。女人看起来像学生年纪,却气质高贵,似乎是有些背景的。

    70年代?工人,电厂,务工的学生……

    她不怎么看年代文,这下坏事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快就锁定了梁庄村的位置,从这里看去,村里大概十几户人家。她忌惮工人的视线,从黄澄澄的地里捡了块大石头,随后便向着梁庄村走去。一路走一路远离人群,现在是晌午,太阳慷慨又明媚地洒向大地。

    走得近了,便听到泥土地里传来一阵阵打骂声。似乎是几个恶劣的小男孩。

    “没爹生!没娘教!没人养的野种!哈哈哈哈哈!野种!野种!”

    麦地里传来踢打的声音,她神色一凛,男孩的话语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在孤儿院,也被这样的羞辱过,只不过她那时胆子肥,拿了扫帚就往那几个小孩屁股墩子上扫。

    现在……他们在取笑谁?在戏弄谁?在打谁?唐逸没来由的感觉到心急,火急火燎的感觉烧灼着她,她一把扒开前面遮挡视线的玉米地,看到一片湿漉漉的麦田。麦地里正有几个小孩扭打成一团,最瘦弱的看不出性别,但却是那几个成年孩子踢打的对象。

    “啊——梁秀丽!!你竟然敢咬我!!不要脸的东西!!”

    唐逸心尖一颤,大迈几个步子上前,拉开那几个疯狗似的小男孩。其中一个见她是女性,不顾两个人的身量差距,居然也要扑上来打她。

    “你谁啊你,多管什么闲事啊?”

    唐逸不耐烦,一板砖敲在他的头上,男孩晕了过去,其余几个男孩见这架势,都作鸟兽状散。瘦瘦弱弱的小孩离开了他们的包围圈,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要跑。

    “你先别跑!喂!”

    小小的身形跑远了。有一个男孩站出来,呲牙咧嘴地对她说,“你别走,他爸马上来了,到时候你也别想好过。”

    唐逸却只是盯着小孩跑远的影子若有所思。

    这个人就是她要陪伴的对象,只听名字是个女孩。她贸然出手确实太唐突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孩子以后还要在村子里混,万一祸水东引了怎么办?

    她得跟上去看看,更多的了解这个孩子的情况,必要的时候,揽到自己身上也没什么。

    反正她只是一个过客,在这里待不了太久。

    心脏一阵阵的揪痛,也许是相似的情景勾起了痛苦的回忆。带着懊悔和担忧,她没理那几个气得跳脚的小男孩,只是向着那小孩飞跑的背影跟去。黄裙子和坡跟凉鞋不合适走村子里的土路,唐逸皱皱眉头,问系统能不能给自己换一身更轻便的衣服。

    【系统】:不好意思,唐女士,这代表着你的身份。

    身份?唐逸咬牙,小孩的背影消失在村子西北角尽头的一间小屋里,屋子呈铁灰色,屋外拴着一条狗。她几个箭步上前,留意到地面的周围都是些烂菜叶子。

    小孩平时的生活环境似乎也不好,好像总是有捣蛋鬼来这里留下打扰的痕迹,村子里的人性恶,她一个女娃,听那些小男孩说的,她是独苗吗?独苗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

    又或者,是被领养的小孩?

    再坏一些,被卖到这个山窝窝一样的地方……她并不少见这样的孩子,虽说她是见惯了高楼大厦城市风光的00后,但她毕竟在福利院长大,成年之后的生活也实在是拮据,租住的地方和山窝窝也差不了多少。她知道夜晚最吵能吵到什么程度,知道动车的声音会和楼上的邻居挪个家具一样响,知道情侣会在门后无休止的争吵、和好再争吵,也知道四楼有个男人总是爱家暴。

    小屋的门吱呀一声,似乎是有人在里面拖了什么东西过来堵住门口。

    “......你是?”旁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老奶奶的声音。唐逸扭头,看着眼前比她还要矮一头,佝偻着身形的老太太。老人头发花白,面上都是深深的皱纹,她看起来很瘦弱,肩膀上却扛着一袋巨大的垃圾。

    “我是……”唐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一个想法突然灵光一现,“我是秀丽的姐姐。”

    “姐姐?你是她南方的姐姐?”老人似乎耳背,听不太清楚,她又重复了一遍唐逸说的话,这才把肩膀上的垃圾袋放下。

    “你是姐姐?”老人又问了一遍,唐逸看不懂她的神色。

    “是,我来找她,他们都说她在梁庄村生活。”

    “现在才来找。”奶奶干瘪的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一些话,门又响了。

    漆黑的小木门打开,梁秀丽一下子扑到奶奶的怀里。奶奶笑着,任由她脏兮兮的小手扒上她的肩背。

    “奶奶刚捡东西回来,身上脏,别给你碰脏了。”

    唐逸的鼻子一酸,她知道自己穿着黄裙子,鞋子也是时兴的款式,但是此刻,她干干净净的站在一旁,却像是个局外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系统让她来这里,陪伴一个人?

    任务的来源是愿望,那么,是她陪伴的这个小孩,梁秀丽吗?

    是她的愿望吗?

    这么苦的日子……她努力按捺住内心不断涌出的酸意,似乎有一只大手在她的心尖反复揉搓。

    “这是你的姐姐,叫姐姐。”奶奶温和的笑着,抱着她在膝头晃了晃,小小的孩子瑟瑟缩缩,睁开眼睛去看她。

    “我哪来的姐姐?”话语一出,唐逸才意识到这个小孩不像她看起来这么小。

    口齿清晰,语句简练,透过脏兮兮的头发依稀可见的清秀的小脸——也许这孩子都十来岁了。

    也许是多年的营养不良,再加上被同村的小孩欺负,导致她看起来只有十岁小孩那样的体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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