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回府时恰好瞧见窦明婷毫无精神的被带回了院子,便来了吴氏这里,疑问道:“婷姐儿是怎么了,今日看起来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随着三老爷入屋的,还有一大股不知哪儿沾染上的香脂味飘进吴氏鼻间,这可不就是三老爷跑出府厮混的证据,女儿女儿的出府会外男,丈夫丈夫的也出府厮混。

    “窦海,你还有脸问婷姐儿如何了?”

    吴氏真是要咬碎了一口银牙,怒上心头,“你瞧瞧你,每日就知道出去跟那群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厮混,你身为婷姐儿的爹,平日可有半点关心她过?”

    说起来吴氏就来气,自从她入了府后,三老爷就往后院领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不仅仅是这样,他仍不知足,还常常跑出去偷欢享乐。

    三老爷一被吴氏这般指责,忍不住怒气丛生,“这后院不是都是你吴氏打理的吗,与我有何干?婷姐儿是你一手在教导,那时你偏要叫我不管,这会儿又来说我不配为人父了?当真是好笑!”

    “什么?”

    吴氏直接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道:“好,我不与你计较你的那些个狐媚子,但是婷姐儿是我一个人生的吗?难道你不是她父亲?我说我一个人教导你便全盘撒手了啊,那我不许你出府厮混,怎么不见你不去啊?”

    三老爷这是在指责她没教出个好女儿,这叫吴氏怎么忍受得了。

    “还有辉哥儿,全都是你的错,你好的不教,净带着他去什么明月楼,每日也只知道与那些个妓子厮混,连家里的妻子都不顾。”

    吴氏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她自己真是要炸了,“哼,为何你只有辉哥儿婷姐儿燕姐儿三个孩子,这都是报应,你活该!”

    “吴氏!你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一张休书立刻将你送回娘家!”

    三老爷脸色涨的通红,他最不能忍的便是有人拿他的子嗣说话,吴氏这意思便是这么多年他生不出孩子,是他自己活该。

    然而对于忍了这么多年的吴氏,此刻真是爆发怨气,她丝毫不客气回道:“好啊,有本事你就休,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瞎了眼的会嫁给你这么个烂人!不管不顾子女,整日只知道上青楼,还有在院子里与侍妾厮混,你趁早休了我,正好我也不想管你这烂摊子了!”

    三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可偏偏说不出什么反驳,若说叫他休了吴氏,他还当真不太敢。

    拿不出七出中的任何为由,眼下休不了她,况且吴氏出身比他还高些,对于吴氏的娘家三老爷还是有所畏惧的。

    “你!”

    这个时候,屋外出现一道身影,是三房院中的薛姨娘的,这姨娘可是三老爷的心肝宝贝,宠的含着就怕化了。

    薛姨娘娇娇滴滴劝解道:“老爷,夫人,莫要再吵了,妾为夫人熬了一碗热汤,夫人请用吧,消消火。”

    薛姨娘这副作派更是点着了吴氏内心的一把火,让她不禁想起后院那一大群狐媚子,一个个除了勾引老爷,什么也不会做。

    这火没消反而是烧的更旺了,吴氏端起那热汤便一把泼在了薛姨娘的身上,那汤是才熬出来没多久的,还有些烫,直接把薛姨娘给烫的哭叫。

    “啊!”

    三老爷心尖尖都疼了,上前搂抱着她朝吴氏大吼:“吴氏,你做什么!”

    “呵,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老爷你若是往后仍死心不改,日日去青楼厮混,那你后院那一群小妖精便都与薛姨娘一个下场!”

    薛姨娘脸上也被泼上了热汤,烫得直发红,她双眼如毒舌一般盯着吴氏,忽而又埋在三老爷怀里道:“老爷……”

    三老爷顿时怒气更大,放开了薛姨娘站在吴氏面前,大吼道:“吴氏,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三老爷与三夫人第一次发生如此大的争吵,院子里的丫鬟们简直乱成一团,全部不敢上前去阻拦。

    “好啊,妾身就看看老爷是如何动妾身。”

    “啪!”

    三老爷直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登时将吴氏的脸给打歪了。

    吴氏被打得愣了一刹,下一刻跳脚张牙舞爪地抓上三老爷的脑袋,死命地拉扯:“窦海,老娘跟你拼了!”

    这吴氏性子本就泼辣刚烈,当年若非三老爷哄骗,她还真不会嫁到窦家来。

    被三老爷扇了一巴掌,如何能忍,又如何忍得下去。

    三老爷也不甘示弱,朝着吴氏是又踢又踹,而吴氏指甲的尖锐,不时便在三老爷的脸上留下了好几道指甲印。

    三老爷吃了痛,朝着吴氏的腰间便是一脚,吴氏顿时松了手一头栽倒在地上。

    窦海抬起脚对着她,只见她又爬起来,哭叫道:“窦海,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死也要拉你陪葬!”

    这话令窦海犹豫了。

    眼下他只是想给吴氏个教训,告诉她何为夫纲,今日他男性的尊严在吴氏面前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这是他绝不能容许的。

    就在他这么犹豫的一瞬间,吴氏已作势爬起来,朝着屋外冲了出去。

    薛姨娘早在两人打起来之时,便吓得呆呆愣愣,待吴氏跑走后,她才回过神出声道:“老爷,夫人这……”

    窦海沉下脸:“我去追她。”

    寿康堂内。

    林氏正与老夫人说这话,三夫人吴氏便如女鬼一般哭啊喊着冲进了屋,直接跪倒在老夫人脚跟前,抱着老夫人大腿哭道:“母亲,母亲啊,老爷他要打死妾身啊……”

    吴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好不伤心,更别说吴氏因为跑来的,发髻全都散了,此时她发丝凌乱,脸上的妆容花了开,将整张脸染得五颜六色的,右脸侧还有个偌大的巴掌印,可见其凄惨程度。

    老夫人一听吴氏哭喊着自己要被三老爷打死了,便皱眉道:“老三媳妇,你先莫哭了,有话好好说。”

    林氏一看吴氏这等模样,忙劝道:“是啊,三弟妹,快莫哭了,母亲在这会为你做主的。”

    “嗯……呜呜呜……”

    吴氏摸了一把眼泪,让自己平静下来。

    “母亲!”

    窦海这时候也进了寿康堂,吴氏一见他跟上来,真像怕被打死一般往老夫人跟前又缩了缩。

    老夫人当真以为她这小儿子是要来寿康堂要人的了,护着吴氏边怒斥三老爷:“老三,你做什么,这可是你发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脚的!”

    不过再一看,这三老爷面上也有几道指甲印,这叫老夫人心里是明白了,三房的两个是打起来了,结果闹大了吴氏便跑来了寿康堂。

    “母亲,是吴氏她先与儿子争吵起来的,她怒骂儿子。”

    三老爷直接指控是吴氏的罪。

    “母亲,是老爷不顾家日日在外厮混,妾身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多训了他两句。”

    吴氏朝前跪在老夫人面前,现下她已冷静下来,便沉声道:“结果,结果他便动手扇了妾身,他不但要休了妾身,还说要将妾身打死!妾身,妾身是不得已才来求母亲做主啊。”

    吴氏脸庞流下两行清泪,说的凄凄惨惨戚戚,虽说平日吴氏脾气确实不怎么好,但她打理三房老夫人还是认可的。

    且三老爷交得那些个狐朋狗友,时常带些个狐媚子入后院,吴氏这些年存下这么多气实属正常。

    这么想了想,老夫人顿时厉声对三老爷道:“老三,你还不知错,辉哥儿婷姐儿燕姐儿三个,你这些年确实缺了些关爱照顾,他们三个孩子可都是老三媳妇一人教导的,她说你几句你改就是了,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儿子,儿子……”

    三老爷脸通红,他最怕的便是老夫人,老夫人一训吧,他便无话可说。

    “好了,你们两个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为这点小事打起来,跑到我这来诉状嫌不嫌丢脸?”

    老夫人真是懒得管他们这点破事了,无比头疼:“老三媳妇你也是,老三说要打死你,可他那是气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死你的。老三啊,以后外面那些个事你也要少沾染点,看看你把辉哥儿教成什么样子了,那种地方你叫他少去,家里妻子怀着身孕他倒还一点也不顾的!”

    窦海连连应道:“是是是,儿子回去便好好训一番辉哥儿,保证管教管教他。”

    “老三媳妇,你看老三也认了错了,这下你该消了气吧。”

    林氏帮着劝道:“是啊三弟妹,男人啊谁没个偷腥的时候,你这多想可不就是徒增烦恼吗?以后有话好好与三弟说,莫要再打起来了。”

    吴氏侧目,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就知道这林氏等着看笑话呢!

    林氏笑着朝三老爷道:“三弟啊,这休妻的话可莫要再说了,三弟妹为你生儿育女,这么多年来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这不是拿刀捅她心吗?”

    “是是,大嫂说的是,小弟以后一定管着自己的脾气,再不会与吴氏出这等事了。”

    吴氏在一旁冷着一张脸沉默着,心中如扎了一根刺般是怎么都觉着疼痛不已。

    老夫人见得了三老爷的保证,便叫两个回去了。

    可吴氏和三老爷两个人互相生着闷气,走到院门口便分道扬镳。

    吴氏回了屋闭门不见,而三老爷则是去了薛姨娘的院子,好好关心一番自己的心肝宝贝。

    翠竹院内相安无事,一切如往常,窦明旖将配好的茶叶与药草一一对应记了下来,叫翠微将纸张收好与房契地契放在一起。

    知采小踏步噔噔跑了进屋,急色道:“小姐,三小姐的事情被三夫人知道了,但是不知为何三夫人与三老爷打起来了,还闹到了老夫人那儿。”

    她偶然撞见吴氏与三老爷从寿康堂出来,两个人的模样可谓是狼狈不堪,看起来彼此都动了手劲。

    “那三小姐呢?”

    以三老爷那作风,又遇上吴氏那性子,不干架起来都算是好的了。

    “三小姐好似被带回了院子。”

    “行了,你过来帮我看个东西。”

    窦明旖将几根不同颜色的丝线拿出来,放至在桌上,问几个丫头:“你们觉着这几个色儿,哪个做成络子适合男子佩戴。”

    她有打算给哥哥打个络子再镶个玉佩在上面,或是直接挂在腰间。

    翠微挑了一根宝蓝色的,说道:“小姐,这个色儿好。”

    知秋却挑了个雪青色的,“奴婢认为这个更好。”

    这下难为知采了,她挠了挠头,“奴婢,奴婢觉着知秋姐和翠微姐选的都好看。”

    “得了,你是两边谁都不想得罪吧。”

    窦明旖敲了她一下,便听知采又笑道:“不如小姐两个一样打一个好了,这样便无需纠结了。”

    “知采可真是打的好主意,小姐这是要为大少爷打络子吧。”

    “翠微果然是最心细的。”

    窦明旖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一眼便知自己的想法,也是个心思玲珑的,“那就两个都打吧。”

    总归做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

    在寿康堂目睹了三房吵架的林氏,心情略有些糟糕。

    她想到前两日窦谦来她院将那两个姨娘要走,暗地又狠狠咬了牙,窦谦与三老爷果然是亲兄弟,连最宠爱的妾侍都是一个样儿的。

    这么一想,林氏便下了决心要惩一顿杨姨娘,她招了招手命吴嬷嬷去将杨姨娘叫来,继续罚跪。

    窦明曦今日破天荒的来了秋月院,她似乎有心事,在林氏还没回来时,一直处于沉默之中。

    待见到林氏,她绽开笑意道:“娘,你回来了。”

    “曦儿,你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出什么事儿,说出来娘为你想法子。”

    不得不说林氏与窦明曦不愧是母女,林氏一瞧便知窦明曦心底有事,于是窦明曦也没隐瞒,便直言不讳道:“娘,昨日我出府游街时遇到了赵世子,碰巧得了与赵世子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赵世子却连话好似都不愿与女儿说。”

    那语气可真是可怜歪歪的,林氏心都疼了,直接把她揽进怀里,安慰道:“你没做出什么出阁的事儿吧?”

    她可不期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因为中意别的男子,而白白丢了清白。

    “没有,赵世子都不肯理睬我,我哪里会对他再做什么出阁的事情,女儿也是有脸的。”

    “嗯,你有底就好。”

    林氏这下放心了,自己如此好的女儿哪里会愁嫁,最初她的意愿便不是赵世子,如今也算不上会有失望,于是道:“曦儿,那日去威远伯府,娘觉着若是你不能嫁进去也是好的。那威远伯夫人并非是赵世子的亲生母亲,她一瞧便知道更疼爱赵二公子,若你嫁给赵世子免不得会吃苦头,娘这心里舍不得你去吃苦。”

    “娘,我明白。”

    “曦儿,有件事娘想与你一说。”

    林氏见她有所动容,便决计说出来。

    窦明旖道:“娘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可知明年五月宫中要选秀?”

    论富贵,这京都哪一家都比不过皇家,又有哪个女儿家没做过些什么麻雀变凤凰,一次跃枝头的美梦呢?

    窦明曦呆愣住,半晌没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娘,你这意思,是要女儿去选秀,做宫中的娘娘?”

    不论是京都的哪家公子她都曾想过,唯独未想过嫁入皇家。

    “是。”

    林氏伸手抚了抚她的乌发,语重心长道:“娘翻来覆去的想,这京都中的哪一人家,都比不得皇家的。”

    “娘!”

    窦明曦皱眉,她着急了:“娘,不行,您叫女儿参加选秀不是将女儿往那火坑里推吗?您又不是不知道当今圣上明德帝已近半百,女儿这时候入宫,哪还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她也是花龄少女,哪里会不幻想嫁于自己的意中人,幸福美满过着日子?

    “曦姐儿,娘不逼你。”

    林氏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现下她说什么窦明曦都不会听进去,因而便止了这话题,“这件事你自己琢磨,待日后你再好好想想。”

    窦明曦如今对赵世毅仍是满腔爱意,一时难以接受,但林氏相信她日后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娘,你今天又叫杨姨娘在外面跪着了?”

    窦明旖朝屋外一往,果然瞧见了院中跪着的杨姨娘,一想起她那副装作无辜实则阴险的脸,窦明曦便觉着这惩罚一点不过分。

    “她那两个好女儿可是将我两千两的茶杯给打碎了,跪都便宜她了,哼!”

    窦明曦忽而“咯咯咯”如清铃般笑了出声,单手握住林氏的手缓慢道:“娘,你说便宜她了,那为何还要便宜她呢?”

    林氏眸光一动,朝着吴嬷嬷招手道:“嬷嬷,你将杨姨娘带进来,而后将门带上。”

    杨姨娘又在林氏面前跪了下来,吴嬷嬷转身出了屋,添念添香也随着出了屋,顺便将门给合了起来。

    林氏勾唇一笑,声音平淡道:“杨姨娘,你可知本夫人唤你进屋所为何事?”

    “贱妾不知,还请夫人明示。”

    “当然是为了那两千两的茶杯一事。”

    林氏继续不慌不忙道:“本夫人近两日又仔细琢磨后,觉着这么简单罚跪于你似乎值不上两千两啊。”

    杨姨娘杨姨娘的脸色霎时惨白了一分,边磕头边求情:“求求夫人网开一面,饶过霞姐儿媛姐儿这次吧,贱妾往后绝不会叫两位小姐再犯如此的错误。”

    “是这样吗,杨姨娘。”

    林氏声音更淡了,似乎毫不在意,“本夫人可以放过她们,毕竟她们按理说还是本夫人的庶女,不过有句话不是叫子错父承吗?既然霞姐儿媛姐儿犯了错,那么作为姨娘的你,便理应为她们承担,此前本夫人是说叫你每日跪两个时辰,是因没想到什么别的法子抵这两千两,而如今,本夫人已想好了。”

    “大夫人想要贱妾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放过霞姐儿与媛姐儿。”

    “杨姨娘果然是聪明人。”

    林氏笑了一声,“本夫人想知道,杨姨娘你的命可值那两千两?”

    杨姨娘本是惨白的脸一瞬间因林氏的话变得毫无血色,她的身子更是颤抖的厉害。

    而屋内的三人不知门外有一丫鬟正端着托盘欲敲门,瞬间脸色煞白。

    命。

    大夫人要杨姨娘的……

    小丫鬟瑟瑟发抖,她本是秋月院的三等丫鬟,负责扫地的。

    二等丫鬟琵琶今日身子抱恙,便暂且由她送上茶水,可没想到她这一来,便听到了一句几乎能致她于死地的话。

    小丫鬟煞白着一张脸,手心略有些抖,朝后又退了几步,吴嬷嬷恰好这时候回来了,看到这送茶水的小丫鬟站在离屋门的几步远,想来她应当没听见什么,便对她道:“你过来。”

    吴嬷嬷上前敲了敲门,领着小丫鬟进屋放下了茶水,这又出了门,那小丫鬟一路低着头未见林氏的表情,可却瞧见了跪在地上的杨姨娘眼中含泪。

    “本夫人给你两日时间等你的答复,若是你将此事告诉于旁人,你应当知道后果,为了七小姐,八小姐两个可怜的孩子,杨姨娘。”

    杨姨娘低下头,颤抖道:“贱妾知道了。”

    “如此你便回院子吧,不用再来本夫人院子跪了。”林氏心情大好。

    这人早两天晚两天都是死,何必再为难她罚跪,若是又被窦谦瞧见,保不准连她也要挨训,于是便放了杨姨娘走。

    当天晚上,杨姨娘便得了风寒,至此卧榻成疾,病情很是严重。

    ……

    窦明裕提着小兔崽子窦明硕回府时恰好被窦谦拦下,又与他一番纠葛,窦明裕冷哼之后才甩下窦明硕转身去了翠竹院。

    想着窦谦的黑脸窦明裕就很不快,还好每日回府能见到自己妹妹的笑容,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他又望了望她的裙摆,问道:“旖儿,你脚伤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

    窦明旖笑了笑,脚踝处的红肿消了大半,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齐谨所送的药膏。

    早上听白嬷嬷说窦明裕将窦明硕给抓走了,窦明旖便满满调味道:“哥哥,你带四弟去了何处呀?等到晚上才带着他回来。”

    “他昨日不是欺负你了吗,我把那臭小子带到演兵场教训他去了。”

    见窦明旖满脸吃惊,窦明裕的面部柔和了些,又道:“那小子还有点能耐,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都没抱怨一句,似乎还有学武的意愿。”

    这是窦明旖完全没想到的。

    在她看来,窦明硕是窦府最小且最得宠的少爷。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半大点苦也没吃过,每日去书塾都是疯着闹着糊弄过去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小霸王,竟然忍着咬牙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且动了学武的念头?

    这真的是那个窦府不可一世,调皮捣蛋的窦明硕吗?

    窦明旖用迷茫的目光注视着窦明裕:“哥哥,你认为呢?”

    窦明裕却遗憾似地摇了摇头,叹道:“有林氏和窦明曦在,窦明硕是无法学武的,她们绝不会同意让窦明硕吃苦,更别说进军营了,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他眼神复杂的闪动了下,本想说窦明硕手臂上有伤痕一事,可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若是四弟并非改过自新呢?”

    “若他不悔改,我会让他好受的。”

    “小姐,这是熬好的银耳汤。”

    知秋进了屋,手上还端着一碗莲子银耳汤,是才从大厨房拿来的,她将碗放在窦明旖面前,说道:“方才奴婢在大厨房啊,瞧见了杨姨娘的丫鬟呢,她说杨姨娘染了风寒,情况不容乐观,听起来蛮严重的样子,便去为她熬药了。”

    窦明旖小口的喝着,身后的翠微疑声接道:“杨姨娘怎么就病了?”

    这大炎热天,染上风寒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

    窦明裕挑眉,“风寒还有严重的情况?”

    他从小到大就得过几次风寒,但都是几日过后便好了的,他还真不知道得了风寒竟能致命。

    “奴婢也不大清楚呢,只听她说是杨姨娘面色痛苦极了,命她赶快去熬药,这么想来应该是不同寻常吧。不过府医已经过去了,明日兴许便无事了。”

    知秋朝旁撇了撇嘴,嘴巴不停道:“叫奴婢说,这杨姨娘就该受受病魔,省得她还有别的心思算计小姐。”

    “算计你们小姐?”

    窦明裕的脸冷了下来,凛声道:“知秋你把话说明白。”

    窦明旖瞪了知秋一眼。

    知秋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她就扁嘴道:“当初小姐面上红肿时,杨姨娘送了一瓶药膏,里头掺着鱼腥草粉末呢。还有那次赵姨娘落子,杨姨娘邀请我们小姐去她院子……”

    “哥哥。”

    窦明旖忙打断知秋,朝着窦明裕说道:“哥哥你不要插手这些事情,我自有注意,这后院之事是女子与女子之间的争战,而你的战场不在这里。”

    本来后宅之事,若男子插手只会是更乱,所以这些事情她从未告诉过他,她并不想要自己哥哥分心担忧。

    “好。”

    窦明裕面对窦明旖的请求无论如何都会答应,既然她有信心他便不会插手此事。

    他笑道:“作为我窦明裕的妹妹,在战场上一定是虎入羊群,临军对垒决不当让!”

    “哥哥。”

    窦明旖笑了笑。

    怎么在哥哥眼里,自己就这么厉害?

    怪不好意思的。

    在窦明旖的劝阻下,窦明裕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插手这内宅之事,她便放心把自己哥哥送走了。

    窦明旖又回到了屋中:“知秋,你在大厨房打听到的只有这些吗?”

    知秋回道:“其他便没什么了,奴婢了解的便是这么多。”

    “嗯,下去歇息吧。”

    窦明旖没放在心上,又坐在床榻上打了会儿络子,将两个都完成了大半,这才揉了揉酸胀的双眼,也熄灯睡下了。

    又是一日,杨姨娘的病情没有好转,仍然是满身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她用干裂的嘴唇出声道:“青川,你过来。”

    青川是杨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她刚熬好药端进了屋,便扶着杨姨娘边喂她吃药,声音轻柔道:“姨娘,你说。”

    杨姨娘喝了半弯直摇头,嫌太苦了,她皱着眉大喘气道:“青川,我小腹痛,你去拿那个方子抓药,稍后我一起喝下去。”

    “好,姨娘那你先歇下。”

    青川知道杨姨娘所说的方子,是早前在药堂求得的一处温经止痛药方,姨娘一有痛经,便会吃这药,如此就好了。

    待青川将药熬好后,杨姨娘只是无声地叫她放在桌上,便挥手叫她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杨姨娘一人,她望着那两碗药,用被褥罩住头小声地呜咽了出来。

    原本只是大房姨娘得了风寒的一件小事,可事情的变故发生在两日后的清晨,杨姨娘的贴身丫鬟青川哭喊着跑到寿康堂找到老夫人,说是杨姨娘在床上已没了气。

    堂内窦明旖、窦明曦与林氏皆在,老夫人一听根本坐不住,忙领着几人去了杨姨娘的院子。

    “老夫人,杨姨娘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了。”

    窦府的府医已进了屋检查,待他再出屋时,朝着老夫人一拜,这人都死了好几个时辰了,就算他是神罗大仙也不可能救得回来。

    “去了好几个时辰?”

    老夫人一听怒得头痛欲裂,她怒斥道:“青川,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姨娘,这人什么时候出了事,你们做贴身丫鬟的竟不知道?”

    “老夫人饶命啊,昨日下午奴婢为姨娘熬好了药后,姨娘便要奴婢退出屋,说是自己会吃药而后再睡一觉的,奴婢便下去了。”

    青川朝地上一跪,眼泪流了一地,她大声哭道:“可今日早上奴婢寻着往常的时辰进屋一瞧,姨娘,姨娘,她就,就没了。”

    “这杨姨娘是怎么没的,你可能查到?”

    “看迹象是中了毒而亡。”

    王府医又在心里抹了一把汗。

    这窦府内可真的是不敢想啊,上次赵姨娘那事她就够心惊胆颤了,如今又出了杨姨娘因中毒而死之事,他自己的小命都快不保了。

    “杨姨娘这一日来只吃了两碗药,应当与这药汁有关,不过老奴还没来得及检查一番。”

    窦明旖的目光已飞进了内室,透过一层几乎盖不住内室风光的帘子,里面床榻上杨姨娘正睡在被褥里。

    她面色安详,看不出是已死之人。

    “姨娘,姨娘!”

    窦明霞与窦明媛这对双胞胎姐妹花在屋门口大声哭喊着。

    她们虽小,可也明晓这屋内死了的是她们的姨娘。

    若非她们的丫鬟死活拉扯着两人,她们定是要奔进屋了。

    两个小孩猛力挣扎着,哭到嗓子嘶哑:“放开,你们放开,姨娘,姨娘,你不要死!”

    老夫人朝外吼了一声,“还不将七小姐八小姐给带回院子去!”

    窦府内怎么竟是些多嘴的丫鬟,这种事情也敢在七小姐八小姐面前嚼舌头。

    窦明旖回身见窦明霞与窦明媛被连拖带扯的离开,微微叹了一口气。

    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小小年纪便要承担丧母之痛。

    她的神色恍惚了下,这般场景她似乎想起了当年她娘亲死之时。

    那时候她亦是哭着喊着要见娘,而她的哥哥死命抓着她的手不放开,就像是在抓着最后的一线期望。

    “母亲,府医说是药汁出了问题,那么……”

    林氏尖锐的声音打破了窦明旖的恍惚,她回过头只见林氏朝着青川一指,眼神冰冷道:“青川,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往杨姨娘的药里投了毒?”

    “奴婢没往药里投毒啊,姨娘的药都是按着方子抓来的,奴婢哪儿来的胆子敢在姨娘碗里下药啊。”

    老夫人眼角余光望了一眼青川,又回到王府医身上:“府医,你先检查一番杨姨娘所用的药。”

    “是,老夫人。”

    王府医将两个碗皆瞧看闻舐了一番,才沉声回道:“回老夫人,大夫人,这药是对的,与方子是对得上。”

    说到这里,跪着的青川心里松了口气,这时又听府医接着道:“可这第二碗药,并非是与治风寒对症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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