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芳姑顾着抱怨和哭泣,董晓云无奈地提了口气,徐徐说道:“娘,你听我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咱说说现在,说说咱俩面临的问题。”

    “我爹外头有了别的女人,不愿意回家。祖母看不上你,二婶婶欺负你,就连两个小的,也有样学样,跟着看不起你,也看不起我。”

    “娘,咱们这一家,只有我和你最亲,其他人都和你不亲。”

    李芳姑心口一颤,不敢置信:“他们?他们怎么会......”

    看李芳姑不愿面对事实,董晓云接着刺激道:“现在你还年轻,还能干活,能挣钱,家里的粮食都是你买来的。你挣钱养活了自己,养活了一大家子,她们姑且瞧不起你,等你没了工作,挣不来银子的时候,这群白眼狼只会更瞧不起你,更糟践你。”

    说及此处,董晓云拍拍自己心口,补充道:“只有我,只有我这个你的亲女儿,会在你被打的时候替你挡,在你饿肚子的时候留东西给你吃,在你被欺负的时候,站在你前面。”

    情绪是会感染的,董晓非常严肃,非常冷静地直视李氏。

    美容行业是服务行业,有些时候,沟通比产品效果更重要,董晓云深谙此道,几句话就把娘俩的感情拉近了许多,营造出一种全世界只有咱两是一伙的感觉来,这样李芳姑会下意识地更愿意听。

    果然,李芳姑吸吸鼻子,慢慢擦着净眼泪,身子也坐直了起来,看着董晓云,等她接着说。

    董晓云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继续设身处地、有条不紊的分析起来。

    “我知道,你担心自己老了没有依靠,所以对二婶子家的两个哥儿好,知道我被他们欺负了,你也一味叫我忍让。但是,羊毛贴不到狗肚子上,他们是我二婶生的、是我二婶养的,怎么可能会对你好?他们现在对你各种看不上,等长大了,跟着我祖母和二婶那样的人,耳濡目染,只怕对你更看不上。”

    李芳姑情绪被带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二婶从来都不是好人,肯定会教他们坏的,黑心烂肝的东西。”

    “我二婶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富贵两兄弟是她儿子,你觉得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她们亲娘的?”

    李芳姑面色垮了几分,不抱什么希望地答道:“肯定是听他们亲娘的!唉!”一边说,还一边敲打自己的肚子:“我要是能生就好了,孩子还是自己生的亲。”

    “对啊,我是你生下来的,我和你最亲,从小到大,我对你最孝顺不过。”董晓云连忙接话道。

    李芳姑眼中升起一丝温情,转念又颓然的嘟囔道:“可你是个姑娘,你孝顺有什么用。”

    董晓云看李芳姑的神情,知道她已经意识到依靠旁人并不可靠,对着她认真道:“丈夫、侄子可能不管你,你亲生的也有可能不管你,但是,有一样东西不会背叛你,不会害你。”

    看李芳姑懵懵懂懂好奇的样子,董晓云学着自家老妈对那些没有安全感的全职太太们说的一样,坚定直接地说道:“只有营生不会骗你,只有银子不会欺负你,你要有自己的事做,有持续的银钱收入,这样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只要你能挣来银子,哪怕只是为了钱,富贵两兄弟也会讨好你。况且,你若是真的担心将来,不如花钱弄点好吃的好喝的,给自己好好补补,身体好,肯做活,就饿不死。”

    李芳姑做媒婆多年,走家串户多年,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各家的情况也都见过,对这些道理不是不懂,只是医者不自医。

    毕竟是封建礼教规训出来的女人,男尊女卑,三从四德是骨子里面带的东西,明明自己能赚钱,却因为没生下儿子,在整个董家都没有任何地位,即便挣来的钱都拿来养家了,也没落下一句好话。

    如今,被董晓云将这些道理点破了、理顺了,李芳姑竟然如大梦初醒一般。

    原来自己之前想错了,不应该指望丈夫、侄子,应该自己攒钱,养好身体,争取再生一个......李芳姑在心中盘算。

    董晓云要是知道自己劝了这么久,李芳姑想的却是生二胎,只怕要被她气个半死。

    李芳姑长舒一口气,又拿手绢擦了把脸,忽闪几下眼皮,在瞳孔里聚出些精气神,才说道:“这官媒的事情,你二婶婶倒是不重要,也不是关键。先不说我让不让的事,就是我让给她做,她也把握不住。”

    “最盼着我从官媒这个位置栽下来的,是杏花巷子的薛媒婆、元宝巷子的花媒婆和桂花巷子的李媒婆,估计外头传我没儿子、晦气的那些话就是她们散出去的。只是这官媒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做的,要学不少的礼,有不少讲究、门道,没有师傅带,是不可能做的了的。”

    见李芳姑打起精神分析自己的处境,董晓云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阵子,董家的混乱就是李芳姑官媒位置不稳这事导致的。

    原主的妈妈李芳姑,成婚多年只生下原主这么一个女儿,因为没有儿子,不仅在家里没地位,最近也影响到了她官媒的营生。

    所谓的官媒,就是官府认证的媒人,专门给没有成亲的男女做媒的,和普通的媒婆做的事情一样,但是官媒接触的人、服务对象的家境等各方面条件都要好上一些。

    而且官媒还有一点小权利,就是可以管理本地百姓的婚嫁。本地百姓到了年龄无故而不嫁娶,作为官媒就可以进行处罚。也就是说,官媒具备某些政府赋予的身份和权力。

    李芳姑性子一向软弱,从来没有行使过这项权利,但光是和本地比较有钱有势的人家打交道做媒这点,就让她给董家挣出了不大不小一座院子,还时不时地带点肉和糕点回家。

    因为有这些好处,不少普通媒婆消尖了脑袋想做官媒。但是一个县里官媒的位置就那么几个,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李芳姑在这个位置上,其他的人就上不去,想要有坑,就要把之前的萝卜拔起来。

    几个官媒之中,李芳姑没有生儿子,就成了可以被攻击的弱点。

    这个时代,成亲的时候讲究颇多,尤其是像李芳姑这样的官媒,服务的多是些高门大户,三书六礼,三媒六证,流程繁琐不说,就连出现在婚礼各环节中的人,主家都希望她们是家庭幸福美满的人。

    媒婆是一场婚礼的关键人物,能力强者一般还兼做喜娘、梳妆娘子,主家都很是看重。李芳姑没有儿子,只生了一个女儿,这在很多人家看来,是不圆满的。

    “李芳姑命中无子、李芳姑会把没儿子的晦气传给新娘子......”对家那几位媒婆有针对性地在城里一说,愿意请李氏做媒的人就少了不少,恶毒点的人家,甚至不让李氏登门。

    上个月,县里两个大户桑家和刘家要做亲事,原本请的是官媒中比较老到的李芳姑做媒,被有心之人一说,就将李芳姑推掉了。

    那些虎视眈眈地盯着李芳姑官媒位置的人,借着这个契机添油加醋就将这事情传开了。

    李芳姑因为这些传言郁闷地在家里闲了好些天,原主的祖母和二婶婶一合计,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让李芳姑将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二婶婶,好让二婶婶接了官媒的差事。

    做了半辈子的营生,又是唯一的活路,李芳姑自然不肯。

    就在几天前,二婶婶见指桑骂槐没用,直接对李芳姑动起手来,富贵两兄弟自然要帮他们的娘亲。原主心疼自己娘亲被打,连忙挡在李氏身前,撕扯之下就这么被打晕了。

    再然后,董晓云就穿越来了,幸亏原主的记忆还在。

    李芳姑被女儿的一番话点醒,脑子也跟着活络开来。

    分析完自己面临的困境,李芳姑又侧侧身感叹道:“你也大了,懂事了,能帮娘出主意了。只是眼下这麻烦不好解决,娘这官媒怕是不好接着做下去了。”

    董晓云点点头,李芳姑的目前的情况算的是内忧加外患。

    内忧有两方面,一是没有儿子,丈夫离心,二是二婶婶仗着自己有两个儿子,又有一家人撑腰,想要李芳姑将这官媒的差事让给她。

    外患就是不少人忌讳李芳姑没儿子,怕她做媒不吉利,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盯着她官媒差事的几个私媒们。

    董晓云将这内忧外患细细的和李芳姑分析一翻,李芳姑也连连点头:“这些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我没有儿子,我要是有儿子……”

    董晓云无语,李芳姑这人总是抓不住重点,道理也实在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表面上看来,确实是这么个原因。

    道理说不通,就说解决办法。董晓云实在不想两人陷在“没儿子”这个问题里打转了,直接说道:“现在的情况是,你哭再多都没有用,你没有儿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生出一个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官媒这个安身立命的差事。没有儿子,这日子还能过下去,要是没有钱,咱娘两只怕要被赶出去讨饭了。”

    李芳姑鼻息间嗤了一声,埋怨一顿道:“你现在伶牙俐齿的,倒是比我这个媒婆还能说,我当然想保住这差事,可有什么办法?媒人就是要有人请这事情才能做起来。那些个三姑六婆多嘴多舌,把我这事情到处宣扬,讲究点的人家都避讳这事情,只怕到时候我连私媒都做不成。”

    可算把问题引导到正轨上来了,董晓云自信地一笑:“我自然是有办法的,要是心里没有主意,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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