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临中开运动会,陈舒意开完每周一的例会,回了班里将报名表放在讲台上,让体育委员吴运辉记录一下,

    有人报了100米、400米,跳远、掷铅球……

    何今阳报了男子1000米,

    陈舒意没什么运动细胞,没参加过运动会,

    所以当于念报出“3000”时,

    她有点震惊,“3000米,你跑得下来吗,”

    于念充满活力的说:“我之前初中跑过,应该可以,”

    何今阳这时插了一嘴:

    “陈舒意,你忘了之前她说过经常被她妈追着打吗,估计那时候就练出来了,”

    于念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何今阳,你也一样,”

    何今阳没有收敛:“还是给你赞一个,”默默给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于念不接受贬低之后的赞美。

    教室里寂静无声,陈舒意以为报名结束了,这时吴运辉走下讲台,来到徐誉的桌旁,

    “徐誉,咱班男生就你一个项目也没有,”

    男生抬头,被突如其来的询问搞得莫名其妙,“没说必须要参加吧,”

    “是没说,但这还差男子3000米,”

    “所以呢?”

    “要不你就参加这个项目,”

    “……”

    陈舒意听清楚吴运辉的话后,她觉得不可能,徐誉一定不会参加的。

    徐誉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明白了眼前的人是来找茬的,不留情面的嘲讽道:

    “你这么热心,所有的项目你一个人参加得了,”

    吴运辉也不生气,继续说:“要不你就试一下,”

    男生不想再理会咄咄逼人的神经病,只不过随手打开一本书,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去了,任由吴运辉一个人站在那。

    两个人的对话突然变成了他一个人站在视觉中心,周围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他没由来的心虚,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吴运辉直接板下脸:

    “你为了班级参加一次又能怎么样,”

    “你跑操也不去,运动会也不参加,”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出一句:“你不会是身体有毛病呢?”

    男生听这话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身体撞到书桌,发出较大的声响,

    “你他妈最好注意你说的话,”

    徐誉被逼得爆出了脏话,

    他脸上盛满愠气,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只不过还在努力控制温度。

    何今阳见不对劲,上去拉住徐誉的肩膀:“冷静冷静,”

    吴运辉似笑非笑,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徐誉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脑海里迅速搜索是否与他有过过节,

    像想是到什么了,徐誉突然冷笑了一声,眼神里透露着轻傲,

    “你自己没能力是你的问题,”

    “你说什么,”

    周围的同学停笔,好奇的看着这场纠纷,众人面面相觑,还不明白这场故意的争吵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偏头,腔调散漫:“考不到第二是你的问题,别在我这找不痛快,”

    被直接戳中心思,男生脑海里闪过刘少平的那些话和自己的父亲拿着皮带硬狠狠的抽到自己身上的声音,

    他被激到情绪失控,将那张报名表扔到地上,猛地揪住徐誉的衣领,

    邹跃也急忙来拦着他,“哎哎,好好说,别打架别打架,”

    何今阳为徐誉说话:“参不参加是自愿的事,没必要逼着别人报名吧,”

    周围也响起讨论声:

    “不想参加非逼着人参加,”

    “怎么搞得好像在针对徐誉一样,”

    “……”

    徐誉口中的“第二名”让陈舒意想到上次周考之后她去办公室交学生登记表,刘少平刚好在办公室,她看到吴运辉也在,她送完作业就走了,只不过听见了刘少平的话:

    “徐誉没来之前你一直是第二名,现在前五也没有你了,你好好调整一下,”

    她又想起上周六放学后,她发现手表没拿,应该是被她放到了课桌上,这还是之前赵方荣去南京给她买的,卡诗顿的棕色真皮手表,她平时都戴在手上,有时候戴紧了硌得慌她就取下来了。

    和于念再见之后,她就回教室去找,

    没想到教室里还有两个人没走,吴运辉和他的女朋友冯伟欣,

    虽然说临中的校规是不允许谈恋爱,但架不住有人偷偷谈,

    陈舒意走进去,听到女生说:

    “你爸又打你了,”

    男“嗯”了一声,

    上次的月考加三次的小考,打了两次,罚站两次

    手指不断摩挲着遮盖伤疤的创可帖,伤口还是没有愈合,隐隐发痒。

    “又是因为考差了,”

    陈舒意没听到几句,在笔袋里找着手表就离开教室了,背后传来男生沉闷的声音

    “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满足呢,”

    现在回想起来,这次争吵或许有迹可寻。

    在周围人的劝解之下,吴运辉松开了手,

    陈舒意捡起那张纸:“都回座位去吧,班主任会看监控,”

    意思很清楚,争吵严重到差点动手,被班主任知道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吴运辉狠狠的瞪了徐誉一眼,愤愤不平的走了,

    何今阳拉着徐誉坐下,

    教室里又回归安静,

    徐誉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周六运动会如期举行,连开两天,这两天天气温度不高不低,穿着运动服也不会觉得冷,

    天色蔚蓝,远处天边积着几团云,像随时会爆开的棉花糖。

    今天只有何今阳的比赛,他非得让她俩去给他加油,

    于是她俩贴心的给他准备好纸巾和水,

    好在他跑了个第一名,

    何今阳坐在陈班长拿来的红色塑料凳上,喝着她俩送来矿泉水,旁边于念还给他扇风,

    说:下午你俩想喝什么奶茶,我包了,”

    于念欢呼:“冠军真好啊!”

    于念的女子3000米比赛是在周日下午举行,何今阳在最后几圈陪跑,陈舒意在终点等她,

    于念是第三个跑到终点的,一下跑道陈舒意就赶紧上前扶住她,

    于念脸色涨红,满头大汗:“太累了,”整个人倒在陈舒意的身上,

    何今阳及时地递上一杯掺了葡萄糖的水,她舒意接过来喂给于念:“来,先喝点水,”

    眼看于念累的想坐下,

    何今阳忙提醒:“先别坐下,先走一走缓一下,”

    陈舒意扶着于念小走几步,

    抬头一望,看到了不远处的男生,男生此时也转过脸看过来,

    视线交汇。

    杨途在终点等他们班男生比赛,碰巧看到了陈舒意也在这,手里还拿着纸给女生擦汗,

    她这个班长当得很称职,又是给主席台送要宣讲,鼓励运动员的稿子,又是给人拿葡萄糖和纯净水,

    一班和四班在看台上隔的不远,他有时候坐在看台上看到女生跑来跑去,

    现在又扶着人在操场“散步”呢,

    昨天刚从别人要到了陈舒意的联系方式,加了她的□□,现在又见到了人,

    杨途心情大好,嘴角上扬,主动朝女生挥了挥手,

    陈舒意也礼貌性的朝他招了招手,转身走开了。

    周日下午五点左右所有的项目结束后,于念领完奖她们就回了教室,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但刘少平却破天荒的说给他们看电影,权当是放松一下,坐在窗户旁边的同学很“懂事”的把窗帘拉上,一丝光也透不出去,

    何今阳“自告奋勇”上去推荐了几部电影,最后是张国荣,巩俐和张丰毅主演的《霸王别姬》,

    班里开着风扇,陈舒意穿着校服外套却觉得有点发冷,可能是今天下午热,她把外套脱了,现在又觉得冷了,

    她裹紧衣服目不转晴的观赏电影,

    影片里程蝶衣穿着戏服说着台词:“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却换来了师傅的打骂。

    第二天陈舒意发烧了,赵方荣本来给她请了半天的假,上午去医院挂盐水,但下午实在无力,又给她请了半天假,

    陈舒意在家休息,她一下子睡到傍晚,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拿来手机躺在床上看于念发的信息,问她“好些了吗,”

    陈舒意回了句:“好多了,已经退烧了,”

    又跟于念说明天回学校,聊了几句后,于念说上晚自习了。

    她无所事事翻看着通讯录,初中的时候她没有手机,所以高中的同学偏多一点,

    但她意识到她没有徐誉的联系方式,她很想问杨途有没有,但又说不出缘由,女生特有的矜持也阻挡着她,

    碰巧这时赵方荣来看她醒了没有,让她起床吃饭,

    她只好挫败的将手机往桌子一放,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关系,

    没有联系方式也没关系,

    在学校就能见到他。

    陈舒意回了学校,但中午的时候赵方荣还是来接她去医院挂点滴,挂了三天盐水之后,才完全恢复了精神

    课间跑操结束后,她陪于念去超市,

    于念说着班里的八卦,

    “你不知道昨天班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陈舒意:“发生什么了,”

    “徐誉和吴运辉差点打起来了,”

    陈舒意听到后一愣:“因为什么,”

    于念仔细地给她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傍晚,徐誉翻课桌洞发现他一直放在这里的药不见了,把书包翻遍了也没找到,他记得是放在了课桌洞里,

    何今阳问他:“在找什么,”

    “一个瓶子,”

    “多大,”

    “药瓶,”

    何今阳没见过,只是提醒他说:

    “会不会你忘家里了?”

    徐誉摇了摇头,

    他下午下课的时候看到还在。

    那时于念在看小说,没怎么注意,过了一会后面传来轰隆巨响,徐誉拽着吴运辉的衣领问他东西呢,

    于念说:“后来才知道吴运辉把东西扔垃圾桶了,”

    陈舒意思考了一下,不解:“怎么知道是他扔的,还有他为什么扔别人的东西?”

    “因为有人看到他扔了呗,”

    “他扔徐誉的东西还是因为成绩

    因为考不过他,

    因为冯伟欣和他分手了,

    因为有人看到冯伟欣和徐誉走在一起,”

    于念一口气说了四个“因为,”

    差点没缓过气。

    陈舒意心想怎么又牵扯到冯伟欣,“

    你这又是从哪听到的,”

    于念回她:“我听咱班同学说的,但有人说冯伟欣和徐誉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托徐誉拿药,”

    可是吴运辉不这么认为,

    他从徐誉课桌旁边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药掉了出来,他蹲下来捡起那瓶药,

    没认真看,但因为这是徐誉的东西,再加上在两人之间发生的矛盾,他当是别人的,随手扔在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后来值日生把班里的全部垃圾一起扔到了楼梯下的垃圾车里,

    陈舒意声音闷闷的问:“那么多垃圾,很难找吧,”

    于念掀开超市的门帘,走了进去:“对啊,徐誉一直在那找啊找啊,好多人在那看,后来我和何今阳就去帮他找了,再后来有几个男生也来了,”

    刚开始找的时候,好多垃圾堆积在一起,传来的腐烂味道令人作呕,

    “你没看到徐誉不管不顾的样子,也不管垃圾多脏,一个劲在那翻,”

    听到于念的描述,陈舒意觉得他如果找不到是不会放弃的,那是救他命的东西。

    陈舒意迫不及待的问:“找到了吗,”

    于念从架子上拿了一包薯片:“当然找到了,”

    何今阳说一班用的垃圾袋,是白色带有抽绳的,

    根据这个信息,他们翻白色的垃圾袋里,徐誉找到了那瓶药,

    陈舒意:“然后呢,”

    于念接着说:“后来清洁阿姨来了,”

    徐誉脚下一片垃圾,阿姨看到地上乱七八糟,

    “哎哟,这是在搞什么,”

    徐誉手心里攥着那瓶药,眉头不展,声音嘶哑:“不好意思阿姨,刚才在找东西,马上就把这弄干净,”

    徐誉说完用拖把把垃圾扫了起来,

    夕阳西沉,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栏杆边很多人,看着下面的男生,翻垃圾又收拾垃圾,

    男生把地上弄的干净,和原来的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团水渍,

    “后来老刘来了把他们带到办公室了,”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冲突的第二天,徐誉的父母来了学校,办公室里同样坐着的还有吴运辉的父亲,

    男人一身西装,看上去也是高素质的人,对外也是侃侃而谈,但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孩子这么狠心。

    刘少平查了监控,确定了谁是这场矛盾的发起者,

    谈话结束后,吴运辉有两天没有来上学,

    估计是给的处分是在家反省

    刘少平在班会上很严厉的说了这件事,

    别的班级都知道一班有两个人打架,

    他不允许再发生,

    让他们罚站一个星期。

    某一天英语老师胡幼书看到教室后面站着的两个人,

    在课堂上也拿这事开玩笑,“他俩怎么站在后面了?”

    “老师,他俩打架,”

    胡幼书:打架啊,”

    打架能解决什么问题吗?”

    心软的女老师体恤学生:“行了,在我的课堂上不用罚站,都回座位去,”

    “不行老师,班主任说必须站满一周,”

    胡幼书也无奈了,“好吧,”

    “让你们长长记性也好,”

    接着打开英语课本,开始上课。

    这堂课结束后,她看着后面黑板前站着的两人,语重心长的说:

    “你们这个年纪,勇敢,冲动,奋进,有朝气,同样也是不能不顾后果的年纪,”

    “既然选择去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担当,”

    “人在青春里总有经历一些特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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