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个背影,但从这耀眼的发色而言,莲音认得出来,那位少女就是她和希尔杜离开月亮国时,在荒漠中偶遇到的那艘沙漠飞船上的少女——

    更为准确来说,是女王。

    只是和上次擦肩而过时的华丽装扮不一样,如今那位女王身着黑色长斗篷,似乎是想遮掩身份。

    而刚刚的低吼声,似乎就是那位红发女王所发出的。

    她……

    在冲希尔杜发火?

    左右找不到那道白色身影之人,用魔法搜寻也无果,莲音此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忍不住往二人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

    在她的记忆中,希尔杜虽然看上去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从不会对人失了礼数,更不会失言,让人对他大发怒火——

    更何况,还是身份显赫,拥有至高仪态的一国女王!

    身为一国之主,微服私访,还在街道上大发雷霆……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符合逻辑。

    除非她并不是……

    心突然一沉,越发强烈的好奇心夹杂着疑惑,驱使莲音又往前走了两步。

    据说,当今的太阳国女王,就是那位“莲音公主”的亲姐妹。

    亲人拥有同样的发色,并不奇怪。

    比如布莱德和阿鲁蒂莎。

    绿眸微微眯起,试图跨越这段距离,只为看清那位少女的相貌。

    但同时,她也看清楚了,希尔杜那难看的脸色——

    那是种很难用一个词语能形容出来的神色,无论是不忍,还是无奈,又或是自责,都能从他的脸上清晰看出,甚至还掺杂了其它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两人在说话,但准确来说,是希尔杜在倾听那位少女说话。

    不过比起刚刚的低吼,此时他们二人的对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清。

    下意识又往前走了两步,莲音已然走出巷子,来到街道边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街道对面巷子里的那两人。

    只是除了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像是被希尔杜的复杂情绪感染了,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又像是被他们两人的对话内容吸引了,听不见一个字的她,似乎有些着急;

    还像是看见他和那位少女,在躲避人群后的互动触碰到了,心竟然泛起了几分难过。

    莲音想喊他的名字,好打个岔把他从被责备的状态中解救出来,然而嘴都张开了,她却说不出半个字。

    尤其是,在看到红发少女扑进他怀里以后。

    她静静地站在街角,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定定地看着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安抚着少女的模样。

    看着他神手,将黑色斗篷的帽子为少女戴上,莲音的心猛地一颤。

    这个动作,是在第一次来到月亮国离开时,他也曾对她做过的。

    心突然就空了一块。

    随着他身体转动的动作,莲音终于看到,那位红发少女的容貌——

    那是一张和她几乎在同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面容……

    除了发色和瞳色,她和那位少女的长相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绿眸猛地一颤,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她总是会被错认成“莲音公主”了。

    而现在……

    看着希尔杜静静地凝望这崩溃大哭的怀中人,不知道怎么的,莲音这才发现,原来红发是这么刺眼。

    刺眼到她的眼睛有些酸痛,甚至想哭。

    原来,这就是时隔多年,相爱之人重逢的模样。

    绿眸逐渐变得暗淡,看着希尔杜这副为难的模样,她知道,她是时候该离开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当她是个替身罢了。

    或许这也是,他的眼中总是满含爱意,却从不说出口的原因。

    莲音默默收回目光,一道沉重的长叹从喉间发出。

    骑士最终还是找回了丢失的公主。

    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她也该祝贺他才是。

    可是为什么,她却感觉不到半点高兴?

    不久前那月光映照之下的深情目光,再看看他如今一脸无奈与难堪,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但无论如何,她作为局外人,从来都不会是他的选择。

    毕竟,他是公主的守护者,而不是她这个魔法使的伙伴。

    现在,他的公主终于回来了,他自然不需要浪迹在外四处寻找。

    失落堵在胸口,莲音缓缓转过身,嘴角绽开一抹苦笑,每一步的离开都像是被抽走一缕魂魄。

    莲音深吸一口气,冷空气却像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一般,直接在心头上划拉开一个口子,越发酸痛起来。

    果然……

    没有被说出口的,就是不确定的事。

    他所有对她的特例,全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的公主,仅此而已。

    原来,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还是在刚刚观赏月色时,短暂的对视中,想要赌一把。

    只不过,赌徒往往都没有好结果。

    比如现在的她。

    人群依旧喧闹,她却越发觉得吵杂。

    习惯了他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如今身后没有了那道熟悉的模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越发觉得身后空荡荡了。

    但更空的,好像是心。

    在曾经无数次回头中,都能和他的视线对上。

    抱着最后再赌一把的心理,莲音还是回了头。

    果然没有他。

    更没有他往常投来的目光。

    莲音突然笑了。

    以前不是没有试过告别,但像这么仓促和狼狈的,还是头一次。

    因为深知相遇的不容易,她总是会在离别的时候好好和人道别。

    唯独这一次没有。

    目光穿过密集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再看一眼,他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模样。

    她总感觉,只要他走出那个巷子,他就一定能看见她。

    身边路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人,和不停变化的面孔形成对比的,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巷子口。

    这一次,她又赌输了。

    过往的相处细节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循环播放,但无论如何都冲刷不掉每次对视时,他眼眸深处的爱意和眷恋。

    她是真的相信过,他没有把她当作替身。

    也是真的试想过,他对她也是有喜欢的。

    不舍和不甘混在一起,如潮水般涌来,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群还在往前涌动,但她依旧驻足于原地,一动不动。

    和她相对的,是一道随着人群的涌动,逐渐向她靠近的白色身影——

    “在看什么热闹呢,这么专注?”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婉转的女声,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耳边,让莲音全身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一颤!

    “你……”

    熟悉的声音让莲音立刻回了头,只见身后那女人一身白色衣裙,头戴白色长斗篷的帽子,随着弯腰故意凑到她耳边说话的动作,帽子恰好遮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仅是一眼,莲音就从领口处散落出来的几缕栗色长卷发中,认出了她的身份——

    “西莉亚!”

    绿眸突然变得明亮,至亲之人的出现,立刻就大范围地填补了内心的空缺。

    在大脑还没有作出反应时,莲音已是整个人下意识朝西莉亚扑了过去。

    但很快,她就回想起了“莲音”扑进希尔杜怀里的场景,不由得又是一怔。

    原来,见到想念已久的人时,是这种感觉。

    尤其是分别多时,有过一番别样的经历后……

    在扑向思念之人的那一刻,除了激动到落泪以外,还会想把藏匿于心中的所有情绪和话语尽数说出。

    好比如刚刚,希尔杜单方面听“莲音”倾诉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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