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饵相连
“嗯。”南昭自上而下望着傅菁菁，似乎没看见她眼中的情绪，只轻轻一点头，赞同道：“也对。”
傅菁菁呼吸一滞，死死盯着南昭的脸，缠满纱布的手微微颤抖着。
南昭平静地收回目光，低头捏了捏指骨，不咸不淡地说：“你最好是，牢牢地记住。”
“包括我的这桩。”南昭边说边将视线转回傅菁菁脸上，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等你日后，来要断指的债。”
傅菁菁望着南昭，轻轻咬了咬牙。她不自然的转过头去，留给了南昭半个不友好的后脑勺。
南昭没在意，兀自继续对傅菁菁说：“出国的手续在帮你办了。公示期一过，你随时都能走。”
傅菁菁没什么动静，她对这个结果早就接受了。
“不过——”南昭看了管江一眼，“走之前，你得去趟管家村，道歉。”
傅菁菁登时皱起了眉头，蓦然转回头，微微睁大了双眼：“我……”
“不敢去？”南昭随口道。
傅菁菁躲开南昭的视线。
一旁规矩站着的管江闻言眸光暗了暗，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要握起拳头来。不过他板着脸，面上情绪不显。
南昭低头看着傅菁菁，轻声道：“今日你连站到受害者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来日？”
傅菁菁的眼皮耷拉着，皱着眉，呼吸有些急促，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与犹豫。
南昭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埋着头的傅菁菁闷闷地说：“给我，一点时间。”
南昭没再说什么，走到一旁，话头一转：“回云州之后，要回趟家么？”
傅菁菁听到这话，仍旧深深地埋着头，半晌，自嘲道：“我还回得去么？”
从签下那份委托书开始，她家里人，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就都不会原谅她了。
南昭没接话，忽然问：“傅莹月来过了？”
傅菁菁：“嗯。”
“海外市场是傅氏业务重组的重点，这个我不说你也知道。傅莹月把这个紧要的担子交给你……”南昭转身有些复杂地望着床上那人，停了口，没再往下说。
傅莹月，相信你。
信你这个人，信你能做到。
她还是，把你当堂妹的。
只是这些话，不能由南昭来说。
她断了傅菁菁两根手指，虽然不单是为了帮傅莹月。这些话由她来说，只会生生戳人心窝肺管，无力且可笑。
床上的傅菁菁干坐着，没了声响。
“也不早了。”南昭兀自说道，“你早些休息。”
“我明日就回云州了，你在这儿再养两天，过几日我派人来接你。”
保镖们充耳不闻地站在门边；顾南召从一开始就不得其解，远远地站着；管江离病床略近些。
南昭经过管江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说：“阿江，你留下。”
管江听了这话，没什么表情的脸忍不住地一抽，两颊瞬间紧绷起来。
他没答话，没应声也没反驳。
南昭默了默，未转头，目光不远不近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轻声道：“保护好她。”
不重的语气中却是暗含了几分不容置疑。
“是。”管江应了，说出的这一个字却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不大顺气。
南昭没看他，扭头示意门边的一个保镖：“去问问，这层有没有病房空着，不紧着用的，给你们老大安排一间。要是没有，就去附近酒店开间房，离医院近些，能及时赶过来就行。”
保镖：“好的，老板。”
管江听了忙上前一步：“不用了，南姐。我和他们在陪护间挤挤就成。”
他们是轮班看人的。尽管他是老大，可既然南昭叫他留下来保护人，那他就得留心把人护好了。不仅得跟着手下兄弟换班看人，他还得多盯着些，自然没有住到别的病房或是外头酒店的道理。
“不用？”南昭这才侧头看向他，深深打量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
管江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说：“您放心，我会做好该做的。”
南昭又看了他一会，才轻一点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走吧。”南昭叫了顾南召。
顾南召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乌黑的眼珠时不时在各人身上打转，心中不免疑窦丛生。乍一听南昭招呼，他不由得一怔，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
楼下的车已经候着了。
一路上，顾南召亦步亦趋地跟在南昭身后，两人不知如何开口，也没想好开了口说些什么，便沉默无言，各自想着事。
南昭是想，还是该让顾南召离远些。有些事，再深也探不到底的，不碰，才是福。
而顾南召的心中却全然乱作了一团。
今晚的事，之前的事，乱麻般纠结在一块，任由他绞尽脑汁，也揪不住那个串联的线头。
可不解之中，却有庞然冰山一隅的隐约角尖，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顾南召暗自决计，他一定死咬住这个线索，绝不松口。
可是，是饵？是线？又或是——
线下勾饵，饵上连线呢？
司机见南昭出来，第一时间下车开后车门，并站在门边等候着。
这个司机叫管尧，是管江的族亲，只是略小几岁，平日里喊管江一声“江哥”。他不高不瘦，容貌不太起眼，可若有懂行的人，多半能从此人的步伐间，看出这是个练家子。
南昭几步走到车边，停下脚步回身等了等。
顾南召跟上来，对上南昭淡淡的目光，默了默，径直去拉副驾的门。
“坐后面。”南昭打断了他。
顾南召的手一时愣在门把上，他垂眼想了想，收回了手。
南昭见状，俯身进了后座。
顾南召与司机微微点头示意，也跟着钻了进去。
……
“他们走了。”晋楚楚站在窗边，目视着二人的车驶远了。
“别想了。”霍铮钧走到晋楚楚身边，“有些事，还是别掺和进去的好。”
……
一上车，南昭便闭了眼睛，看上去不想交谈。
顾南召心照不宣地乖乖沉默着，余光却时刻关注着身侧的人。
“吃饭了么？”车刚开出医院，南昭便开口问。
顾南召没想到南昭这么快就和他说话，有些懵，愣愣地答道：“没。”
“嗯。”
南昭知道顾南召没吃饭。先前顾南召一天的行程，有人都与她汇报过了。
“去湘菜馆吧，老谭那儿。”南昭对管尧讲，仍旧闭着眼。
管尧：“是。”
顾南召却是心头猛然一跳——
他，喜辣。
一路再无言。
……
到了湘菜馆，南昭要了间小包厢。
管尧先前对付过了，南昭便点了壶茶，让他在外头小桌候着。
点完菜，餐馆老板就来了。南昭笑着喊老谭，两人客套寒暄了片刻。
看上去，她似乎来过许多次。顾南召从始自终安静地跟在南昭身边，中间有好几次感受到了老谭惊奇怪异的眼神，他垂着眼，偶尔瞥一瞥南昭，再没什么别的反应。
而南昭如鱼得水地同人交谈着，似乎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
不久，老谭走了。
菜上好的时候，包厢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顾南召看着眼前的一片红，没动筷。
“不吃辣？”南昭见人愣在那儿，挑眉道。她当然知道顾南召喜欢吃辣，只是见人不动筷子随口一问。
顾南召没答，盯着那一盘盘火辣辣的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哑巴了？”南昭问，又想起不久前的事，不由得冷哼一声，“在医院不是挺能说？”
“没。”顾南召这才开口，讷讷地只吐了一个字。
“没”什么？是没有不吃辣，还是没有不说话？南昭有点不耐地想着。
她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顾南召这样说话，哪怕现在她知道顾南召“多言多错”的顾虑。不过——
算了，还是吃饭吧。
她对顾南召的耐心与不忍总是多些。
“我就是想问——”就在南昭要说“先吃饭”时，顾南召忽然开口，“你知道我喜欢吃辣。”
是肯定句。
南昭心念一动，斜眸看向顾南召，眼中带上了几分“你竟然知道”的调笑与玩味。
顾南召忽视了这样的眼神，兀自认真地看着南昭，又道：“你是不是，查我了？”
这次是疑问句了。
顾南召竭力克制着语调，这几句话说得又缓又重。一想到南昭可能查过他了，他的心就高高地悬了起来，咚咚地加快跳着。让他更担心的是，他不知道南昭有多大能耐，能查他到什么地步。
卧底的身份虽然是经过掩藏受到保护的，可难免有些手眼通天的人，有些内外勾结的事，无声无息就将他们卖了。秦方舟与李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南昭听出了顾南召声音的不寻常，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顾南召的顾虑与害怕。不过她在顾南召面前，还是得装一装，真假参半，才好让他乖乖听话。
于是南昭就顺了顾南召的话：“嗯，查了。”她不以为然地笑笑，眼中玩味不减，“怎么，生气？”
顾南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南昭的表情，她不是很严肃，看上去似乎是以为他因为被查被侵犯了隐私而不高兴，所以耐着性子看着他耍脾气。
顾南召暗暗松了口气，多半没查到什么打紧的，他想。要是查到了，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他吸了吸气，尽量平静地答道：“没有。”
说完就闭了嘴，拆起碗筷的包装来。
南昭将顾南召的反应尽收眼底，这小子还是太嫩，南昭不再逗他，伸手也拆起了碗筷。她不是很能吃辣，只几筷便放下了，在一旁静静地看顾南召吃，偶尔端起杯子喝两口茶。
顾南召吃相很好，同他长相一样，斯文精致，不过一口接一口的，不一会就吃了许多。
南昭皱起眉头，觉出不对来，什么坏毛病？顾南召他不爱嚼……没两下就咽，几乎是直接吞。这一整桌的辣菜，喉咙、胃能受得了？
“吃慢点。”南昭忍不住出声。
顾南召从碗里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往嘴里送了几筷子，待到自己碗里夹的都吃干净了，抬起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南昭：“我吃好了。”
南昭愕然，端着茶杯的手定在空中。她的目光落在顾南召白皙的面庞上，此时因为吃辣的缘故染上了一层抹不去的红晕，双唇微微肿着，鼻尖被辣得通红，而一双乌黑油亮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有几分难得的乖巧可爱。
有一股奇异莫名的感觉，缓缓爬上了南昭心头，她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脸颊一热，立马生硬地撇开头去，就着手中的茶杯喝了口水。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平复好心情，南昭清了清嗓子，才又看回一眨不眨紧盯着她的顾南召：“吃完了？那谈正事吧。”
……
傅菁菁呼吸一滞，死死盯着南昭的脸，缠满纱布的手微微颤抖着。
南昭平静地收回目光，低头捏了捏指骨，不咸不淡地说：“你最好是，牢牢地记住。”
“包括我的这桩。”南昭边说边将视线转回傅菁菁脸上，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等你日后，来要断指的债。”
傅菁菁望着南昭，轻轻咬了咬牙。她不自然的转过头去，留给了南昭半个不友好的后脑勺。
南昭没在意，兀自继续对傅菁菁说：“出国的手续在帮你办了。公示期一过，你随时都能走。”
傅菁菁没什么动静，她对这个结果早就接受了。
“不过——”南昭看了管江一眼，“走之前，你得去趟管家村，道歉。”
傅菁菁登时皱起了眉头，蓦然转回头，微微睁大了双眼：“我……”
“不敢去？”南昭随口道。
傅菁菁躲开南昭的视线。
一旁规矩站着的管江闻言眸光暗了暗，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要握起拳头来。不过他板着脸，面上情绪不显。
南昭低头看着傅菁菁，轻声道：“今日你连站到受害者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来日？”
傅菁菁的眼皮耷拉着，皱着眉，呼吸有些急促，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与犹豫。
南昭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埋着头的傅菁菁闷闷地说：“给我，一点时间。”
南昭没再说什么，走到一旁，话头一转：“回云州之后，要回趟家么？”
傅菁菁听到这话，仍旧深深地埋着头，半晌，自嘲道：“我还回得去么？”
从签下那份委托书开始，她家里人，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就都不会原谅她了。
南昭没接话，忽然问：“傅莹月来过了？”
傅菁菁：“嗯。”
“海外市场是傅氏业务重组的重点，这个我不说你也知道。傅莹月把这个紧要的担子交给你……”南昭转身有些复杂地望着床上那人，停了口，没再往下说。
傅莹月，相信你。
信你这个人，信你能做到。
她还是，把你当堂妹的。
只是这些话，不能由南昭来说。
她断了傅菁菁两根手指，虽然不单是为了帮傅莹月。这些话由她来说，只会生生戳人心窝肺管，无力且可笑。
床上的傅菁菁干坐着，没了声响。
“也不早了。”南昭兀自说道，“你早些休息。”
“我明日就回云州了，你在这儿再养两天，过几日我派人来接你。”
保镖们充耳不闻地站在门边；顾南召从一开始就不得其解，远远地站着；管江离病床略近些。
南昭经过管江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说：“阿江，你留下。”
管江听了这话，没什么表情的脸忍不住地一抽，两颊瞬间紧绷起来。
他没答话，没应声也没反驳。
南昭默了默，未转头，目光不远不近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轻声道：“保护好她。”
不重的语气中却是暗含了几分不容置疑。
“是。”管江应了，说出的这一个字却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不大顺气。
南昭没看他，扭头示意门边的一个保镖：“去问问，这层有没有病房空着，不紧着用的，给你们老大安排一间。要是没有，就去附近酒店开间房，离医院近些，能及时赶过来就行。”
保镖：“好的，老板。”
管江听了忙上前一步：“不用了，南姐。我和他们在陪护间挤挤就成。”
他们是轮班看人的。尽管他是老大，可既然南昭叫他留下来保护人，那他就得留心把人护好了。不仅得跟着手下兄弟换班看人，他还得多盯着些，自然没有住到别的病房或是外头酒店的道理。
“不用？”南昭这才侧头看向他，深深打量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
管江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说：“您放心，我会做好该做的。”
南昭又看了他一会，才轻一点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走吧。”南昭叫了顾南召。
顾南召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乌黑的眼珠时不时在各人身上打转，心中不免疑窦丛生。乍一听南昭招呼，他不由得一怔，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
楼下的车已经候着了。
一路上，顾南召亦步亦趋地跟在南昭身后，两人不知如何开口，也没想好开了口说些什么，便沉默无言，各自想着事。
南昭是想，还是该让顾南召离远些。有些事，再深也探不到底的，不碰，才是福。
而顾南召的心中却全然乱作了一团。
今晚的事，之前的事，乱麻般纠结在一块，任由他绞尽脑汁，也揪不住那个串联的线头。
可不解之中，却有庞然冰山一隅的隐约角尖，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顾南召暗自决计，他一定死咬住这个线索，绝不松口。
可是，是饵？是线？又或是——
线下勾饵，饵上连线呢？
司机见南昭出来，第一时间下车开后车门，并站在门边等候着。
这个司机叫管尧，是管江的族亲，只是略小几岁，平日里喊管江一声“江哥”。他不高不瘦，容貌不太起眼，可若有懂行的人，多半能从此人的步伐间，看出这是个练家子。
南昭几步走到车边，停下脚步回身等了等。
顾南召跟上来，对上南昭淡淡的目光，默了默，径直去拉副驾的门。
“坐后面。”南昭打断了他。
顾南召的手一时愣在门把上，他垂眼想了想，收回了手。
南昭见状，俯身进了后座。
顾南召与司机微微点头示意，也跟着钻了进去。
……
“他们走了。”晋楚楚站在窗边，目视着二人的车驶远了。
“别想了。”霍铮钧走到晋楚楚身边，“有些事，还是别掺和进去的好。”
……
一上车，南昭便闭了眼睛，看上去不想交谈。
顾南召心照不宣地乖乖沉默着，余光却时刻关注着身侧的人。
“吃饭了么？”车刚开出医院，南昭便开口问。
顾南召没想到南昭这么快就和他说话，有些懵，愣愣地答道：“没。”
“嗯。”
南昭知道顾南召没吃饭。先前顾南召一天的行程，有人都与她汇报过了。
“去湘菜馆吧，老谭那儿。”南昭对管尧讲，仍旧闭着眼。
管尧：“是。”
顾南召却是心头猛然一跳——
他，喜辣。
一路再无言。
……
到了湘菜馆，南昭要了间小包厢。
管尧先前对付过了，南昭便点了壶茶，让他在外头小桌候着。
点完菜，餐馆老板就来了。南昭笑着喊老谭，两人客套寒暄了片刻。
看上去，她似乎来过许多次。顾南召从始自终安静地跟在南昭身边，中间有好几次感受到了老谭惊奇怪异的眼神，他垂着眼，偶尔瞥一瞥南昭，再没什么别的反应。
而南昭如鱼得水地同人交谈着，似乎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
不久，老谭走了。
菜上好的时候，包厢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顾南召看着眼前的一片红，没动筷。
“不吃辣？”南昭见人愣在那儿，挑眉道。她当然知道顾南召喜欢吃辣，只是见人不动筷子随口一问。
顾南召没答，盯着那一盘盘火辣辣的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哑巴了？”南昭问，又想起不久前的事，不由得冷哼一声，“在医院不是挺能说？”
“没。”顾南召这才开口，讷讷地只吐了一个字。
“没”什么？是没有不吃辣，还是没有不说话？南昭有点不耐地想着。
她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顾南召这样说话，哪怕现在她知道顾南召“多言多错”的顾虑。不过——
算了，还是吃饭吧。
她对顾南召的耐心与不忍总是多些。
“我就是想问——”就在南昭要说“先吃饭”时，顾南召忽然开口，“你知道我喜欢吃辣。”
是肯定句。
南昭心念一动，斜眸看向顾南召，眼中带上了几分“你竟然知道”的调笑与玩味。
顾南召忽视了这样的眼神，兀自认真地看着南昭，又道：“你是不是，查我了？”
这次是疑问句了。
顾南召竭力克制着语调，这几句话说得又缓又重。一想到南昭可能查过他了，他的心就高高地悬了起来，咚咚地加快跳着。让他更担心的是，他不知道南昭有多大能耐，能查他到什么地步。
卧底的身份虽然是经过掩藏受到保护的，可难免有些手眼通天的人，有些内外勾结的事，无声无息就将他们卖了。秦方舟与李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南昭听出了顾南召声音的不寻常，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顾南召的顾虑与害怕。不过她在顾南召面前，还是得装一装，真假参半，才好让他乖乖听话。
于是南昭就顺了顾南召的话：“嗯，查了。”她不以为然地笑笑，眼中玩味不减，“怎么，生气？”
顾南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南昭的表情，她不是很严肃，看上去似乎是以为他因为被查被侵犯了隐私而不高兴，所以耐着性子看着他耍脾气。
顾南召暗暗松了口气，多半没查到什么打紧的，他想。要是查到了，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他吸了吸气，尽量平静地答道：“没有。”
说完就闭了嘴，拆起碗筷的包装来。
南昭将顾南召的反应尽收眼底，这小子还是太嫩，南昭不再逗他，伸手也拆起了碗筷。她不是很能吃辣，只几筷便放下了，在一旁静静地看顾南召吃，偶尔端起杯子喝两口茶。
顾南召吃相很好，同他长相一样，斯文精致，不过一口接一口的，不一会就吃了许多。
南昭皱起眉头，觉出不对来，什么坏毛病？顾南召他不爱嚼……没两下就咽，几乎是直接吞。这一整桌的辣菜，喉咙、胃能受得了？
“吃慢点。”南昭忍不住出声。
顾南召从碗里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往嘴里送了几筷子，待到自己碗里夹的都吃干净了，抬起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南昭：“我吃好了。”
南昭愕然，端着茶杯的手定在空中。她的目光落在顾南召白皙的面庞上，此时因为吃辣的缘故染上了一层抹不去的红晕，双唇微微肿着，鼻尖被辣得通红，而一双乌黑油亮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有几分难得的乖巧可爱。
有一股奇异莫名的感觉，缓缓爬上了南昭心头，她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脸颊一热，立马生硬地撇开头去，就着手中的茶杯喝了口水。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平复好心情，南昭清了清嗓子，才又看回一眨不眨紧盯着她的顾南召：“吃完了？那谈正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