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纪征一滞,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忍不住睁了睁,他有些惊讶。眼前的人浅浅地笑着,随意挨着身侧的木质扶手,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就仿佛刚才只是随口问了件见不足为道的小事,不急亦不缓,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可,毕竟是枪。

    纪征漆黑如墨的瞳仁动了动,眸光微闪,细密乌黑的睫毛轻轻一颤,眼帘就势垂落,眼皮一敛,刀锋一般,藏尽了眸中悄然涌动的思绪。

    他摇了摇头。

    没有。

    在纪征避开她的视线垂下头去时,南昭的眉头挑了挑。她留意着眼前人的神情,一直从进门到现在。

    倒是没错过那一抹细微的面色变幻,也不费什么力便捉到了少年默默垂首仍不自觉露头的小尾巴。

    他在紧张,亦在无措,似乎听了一个不太简单的问题,作了一个踟蹰忐忑的答。

    南昭却不怎么意外,也不太在意。

    她勾了勾唇,懒懒地嗯了一声,瞧着像是没觉出什么新鲜的,无聊地挪开了视线,摸向茶几上的金纹乌陶茶壶,慢悠悠地摆弄起来。

    纪征这才又抬起了头。

    他飞快地掠过南昭的神情,懒散寻常,看不清她此时所想。纪征下意识地抿起双唇,眉宇间隐约浮现了难解的担忧与不安。

    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南昭倒是专心,低头慢条斯理地摆她的茶具。

    纪征忍不住偏头去看,凝脂如玉的双手瘦削有节,美而不失力道,布具的手法慢而有章,似行云悠悠、流水汩汩,叫人挪不开视线。

    “呀!”南昭忽然长嘘一声,抬头看向纪征,懊恼一笑,“忘了备水。”

    纪征愕然,愈发不解其意。

    南昭柔和地望着他,似有歉意,隐约真诚:“本想以这上好的龙井待你,只是昨日事赶,今日亦不周全,一时间竟未想起没叫人提前备好一壶云山的清泉。”

    以茶……上好的龙井,待我?纪征愈发难解,可在南昭温柔注视的笼罩下,他的嘴要命地比脑子快了一步:“下……下回吧。”

    南昭眉头一挑,心头倏然便多出了几分愉悦,将先前那点懒懒的不满都驱了个干净。

    “好,下次。”她轻轻说。

    “小征。”

    还没来得及在心中强烈谴责不争气乱说话的嘴,纪征就被这一声叫震了一震,他绷起身子,端端正正地做好,瓷白如玉的面颊飞上了一点浅淡的红晕。

    他有些紧张,却很认真。

    南昭视线一顿,面容稍稍肃起,声音中也略带了几分冷:“我这个人,黑白参半。我想你是知道的。”

    纪征安静地看着她,微微加快了呼吸。

    “所以日后你贴身跟着我,不会使枪,是不行的。”

    嗯,纪征心想,下意识轻点了点头,却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走吧!今日教你用枪。”南昭一撑扶手,站了起来。她虚虚拍了拍衣上的褶皱,便歪着头笑着等他。

    纪征犹犹豫豫地跟着站了起来,南昭抬脚便走,留给他一个爽快而愉悦的背影:“跟上啊,小征!”

    跟,跟上……纪征机械地快步跟了上去,脑海中却渐渐清明,他知道那份异样感是什么了——

    “贴身,跟着我。”

    纪征沉默地跟在南昭身后,黑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先他一步的女人。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渐渐眯起一个凌厉的弧度,眼角轮廓愈深,隐约透出迫人的气势来。

    然而,双瞳漉漉,幽幽墨色盈盈流转,除了那疑虑与小心,他的不解中竟然有了恐怕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一点期待。

    视线灼人,不动声色中,南昭悄然慢了步伐。

    ……

    这是纪征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庄园来。

    仍是管尧送的他们,看上去南昭似乎没有要他当司机的想法。到了之后,他有点惊讶,他知道有这种地方,却没料到南昭,或者说嘉南,竟然有这样的一个地盘。

    更别提南昭今日带他,是来学枪的。

    嘉南的实力,让他暗暗心惊。

    枪自然是会的。

    从前在警校,他回回都是拿的第一。

    要装新手却有些难,下意识的瞄靶射击早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何况南昭看上去,似乎是要从装弹细细教起。

    纪征不自然地缩了缩手,却忽然灵光一闪。

    “装弹看着不难,我想试试。”他上前一步,又犹豫道,“但之前车祸,我的右手受了伤,不是很稳,我能不能,用左手。”

    纪征有些忐忑地看着南昭,却见南昭轻轻一笑,没什么大反应,只问他:“你确定?”

    纪征肯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左手也会使枪,从前总是得第一,打遍身旁无敌手,渐渐地,他就开始和自己比,想着也是怎样变得更强,怎样能够超越自己。

    毕竟强一分,也许就会多一点可能。

    而练左手枪便是纪征自我鞭策的其中一小项,只是练得时间短,远远不及他右手的水平。但作为新手,这远不如右手的水平,却也是很不一般的。

    几发下来,一发比一发更近红心。

    南昭看向他的眼里,是直白的赞赏。

    “从前我为了压住这把小手枪的后坐力,便是费了不少功夫。”南昭看了看手中的枪,笑了笑,一边说一边装夹,“那段时间我日日都来,练得手上起了茧子,又生生磨破了茧子。”

    举枪,瞄准,射击,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又中靶心!

    南昭的身形亦稳如泰山,纪征讶然,心中却忍不住暗自称好。

    “你来吧。”南昭示意他继续,“我去叫人送别的来。”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纪征低头看着手中的枪,灯光铺洒在他白皙的面庞上,将他的侧脸打出一个分外好看的轮廓。他轻轻摩挲,这份久违的熟悉感让他很兴奋,脑袋热热的。他很久,没摸过枪了。

    身侧的右手动了动。

    ……

    南昭“带”他在射击场练了半日的枪,后面换了威力更大的。半日下来,纪征倒没什么,从前练惯了。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南昭不仅枪法出色,耐力也很叫人吃惊……佩服。

    只是没机会,正大光明地比比。

    “在想什么?”

    “什么。”纪征回神。

    南昭停下脚步:“我叫了你三遍。”

    纪征抿了抿嘴:“对不起。”他闷闷地答。说累了走神是一定不行的,南昭都没喊累。

    南昭见纪征湿漉漉地望着她,脸颊微红,眼里是刚回过神的清澈与无措,鼻梁高挺,眼眶深邃,额头上贴了几捋没太吹干的头发,此时浑身上下散发着刚沐浴完的干净清爽的味道,少年气扑面而来。

    南昭根本……狠不下心苛责。

    罢了,罢了。

    “走吧。”

    纪征接下来倒是没再走神,他紧跟在南昭身后,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虽然,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

    管尧已经等着了,见南昭上来,快步上前拉开了车门。纪征就要绕到另一头上车,南昭叫住了他。

    “该坐前头了。”南昭双臂环抱着,揶揄地看向纪征,“怎么,想一直和我……”

    南昭停了停,似乎是要细想用什么词合适,可也不过顿了几秒,就幽幽地继续道:“……平起平坐么?”

    纪征默了默,一板一眼地说了个“对不起”,快步走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

    矮身进去的时候,他隐约听见南昭略带调侃地笑了一声,紧跟着一道微凉的声音在他脑后轻轻落下——

    “可真……放肆啊。”

    哪里……放肆了?他道歉了,也止住了去往后座的脚步,怎么就放肆了呢。正当愣头青不解时,他感觉到南昭不紧不慢地进了车里,在他身后坐好后,管尧才轻柔地关上了车门,绕到主驾驶坐好。

    看着管尧“毕恭毕敬”的基本标准版示范,纪征生生僵在了位置上,一动也没再动。

    他好像,的确是……放肆了。

    天下哪有没安顿好老板,员工反而赌气般迫不及待地先一步坐下的呢?

    起先谁都没说话,管尧开着车,南昭在等,可等的那人太年轻,面皮薄不说,还没半点自觉。

    于是一时间,车内倒安静得有些诡异。

    还是南昭先开得口。

    大人,自有大量,南昭想。

    “过会得去趟傅家。”南昭忽然的开口倒吓了纪征一抖,管尧稳如磐石。

    “可能会见到傅菁菁。”南昭接道,“要是见着了,记住,要装不认识。”

    在纪征就要应声时,南昭幽幽然继续:“脑瓜子埋低点,别什么事,都带在脸上。”

    纪征猝然睁大了双眼,狭长的桃花眼几乎瞪圆了,眼尾斜斜地飞翘而起,他呼吸一滞,将那个“嗯”字生生吞了回去——

    他什么都带在脸上了??

    纪征的脑瓜子嗡嗡的,手心微热,后背也一点一点地冒出了汗。南昭又开了口,他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竭力凝神去听——

    “……办完这件事,你就……”南昭侧头瞥见纪征下意识握起的拳,双眼眯了眯,说的话陡然转了个弯,“小征,怎么?你这是……害羞了?”

    纪征猛地听到这话,脑袋里更加嗡嗡叫了,甚至于脑海被南昭毫不客气的调笑语气炸了一炸。

    他诧异,不过,却悄然松了口气。

    拳头不自觉地松开。

    又听南昭若无其事地接过刚刚那茬:“去完傅家,你就回家收拾行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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