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新邻居。”俞笙主动伸手。

    池听真一把拍开他的狐狸爪子:“我们最近偶遇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她特意加重了“偶遇”二字的读音。

    俞笙轻笑:“不巧,我刚来兰城的时候就已经住在这里了。”

    “你的意思是,你初中就买下这套房了?”池听真双手抱胸,明显不信这套说辞。

    俞笙耸耸肩头,懒散地歪头靠在门框,没再解释。

    池听真不再深究,话锋一转:“我睡眠不好,晚上声音小点。”

    他眉头微蹙,做出苦恼的样子:“怎么办呢,我们年轻人都是有夜生活的。”

    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听话。否则我会采取别的手段。“

    “是嘛。”俞笙慵懒靠在门框的身体终于有点动势,好像来了兴致,“比如什么?把我毒哑?”

    “那不至于。”池听真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就是会让你吃点苦头。”

    俞笙眼底浮起笑意:“不用了,我会听话的。”

    池听真睨他一眼,没再理他,反手关上了门。

    豪华的酒店客房内,敲门声响起。

    “来了。”

    谢凌凡起身去开门。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一巴掌打在脸上。

    谢凌凡被扇懵了,连发火都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就愣在原地:“……妈?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看你还能干出什么事。”谭丽一副贵太太打扮,看谢凌凡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给你一分钟,解释你那个新节目。”谭丽不再看谢凌凡,径直走进房内,坐在沙发上,拿起陶瓷杯向里倒水。

    “《声乐奇旅》?”谢凌凡也管不了脸上的痛楚了,来到谭丽面前低头:“公司安排的,之后我有个新剧要上,能炒炒热度……知道得选她做导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谭丽没有说话,只是拿着调羹一直搅拌。

    谢凌凡看着她的动作,又补充了句:“当年那件事影响了剧团不少,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池听真能上节目是因为这几年混得不错,跟剧团没关系。”

    谭丽将目光从水杯里移开,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不仅当年败给她,现在我的女儿也要走我的老路,去当她女儿的学员,永远被压一头?”

    “退赛的话,我可以争取解约条……”

    “少来这套!”谭丽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撂,直接打断道:“我要的不是你退出,我要你去把池子里的水搅浑。”

    “我不希望看到她们家任何人好过,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谭丽看向她:“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谢凌凡一直低着头,闻言答应道:“……好,我明白了。”

    谭丽再次捧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池听真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是小姑娘日子过得太舒服,就忘了回到该待的地方了。”

    池听真拿起一个粉色蝴蝶结封皮快递,用小刀划开。

    正巧,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池听真接通后,打开免提:“你好?”

    “听真!收到我寄的包裹了吗?”

    “嗯,正在拆。”池听真继续手上的动作,打开来看,是两瓶精油。

    蓝歌对着电话一通输出:“给你的乔迁礼,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都说这个治失眠很灵。”

    “谢啦,我很喜欢。”

    “嘿嘿,还是我懂得投你所好!怎么样,搬家一切都顺利吗?”

    “挺好的,就是有个出乎意料的邻居。”

    “啥,你前任啊?还是初恋?”蓝歌在电话那头咯吱咯吱啃着苹果。

    “呵,小时候的死对头。”池听真把精油摆放好:“你也认识,跟我们一起上节目的俞笙。”

    “你们剧团那个?”

    “对,前几天见到他了,我当时没认出来,还凑上去递名片,结果他装不认识。”

    蓝歌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擦擦手:“怪怪的,又是上节目又是当邻居,他在打什么主意呢,不会和你爸有关吧?”

    池听真握着手机,听到这个字眼,睫毛轻颤。

    当年的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她没有办法原谅因为在国外表演而错过紧急公关最佳时间,甚至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父亲。

    也痛恨当年过于稚嫩没有能力的自己。

    “喂,听真?你在听吗?”

    池听真回过神,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诶,你和你爸关系还没好?”

    “就那样呗,互不打扰。”池听真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蓝歌脑瓜冒出一个猜测:“我说,他真有可能是你爸派来的!”

    “这么多年了,池之恒要是想的话早就行动了,再说何必牺牲他的得意门生呢。”池听真把长发拨开,撩到背后,露出雪白的脖颈。

    “嗯……也是哈,也许人家就是单纯想上节目而已。”

    池听真看向腕表的时间:“不说了,我待会要出个门,之后聊。”

    “好吧,拜拜~祝你有个艳遇!”

    池听真闻言,无奈地挂断电话。

    宠物店。

    “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看看猫。”

    “好的,请跟我来这边。”

    池听真跟着店员来到玻璃橱窗前,一格一格的猫咪开始招呼她。

    “有美短吗?”池听真开口问道。

    她钟爱一款美短猫的表情包。

    “有的,这里。”

    店员指向右侧一块区域。

    池听真凑近玻璃柜,左边一只小猫热情地支起身子,跳着扑腾着想引起注意。

    池听真确实被这只小猫吸引到了。她伸出食指来和小猫互动,小猫十分配合地跟着她的手指来回蹦哒。

    她觉得有趣,正准备让店员把玻璃柜打开接触下这只小猫时,余光瞥见一张大嘴巴。

    是隔壁的小猫在打哈欠。

    嘴巴张得像一口穹顶,露出弯翘的舌头,两颗尖牙格外显眼,几缕雪白的胡须皱在一堆,一颤一颤的。

    池听真看着两颗尖牙愣神,她想到自己。天生一口鲨鱼齿,两颗虎牙尤其尖利,妈妈因此给她起了个小名——牙牙。

    于是手指一转,让店员把大嘴小猫提溜出来看看。

    大嘴猫被捧到池听真怀里,期间没有任何挣扎,慵懒得很。

    池听真隔着手套捏捏大嘴猫耳朵,猫儿终于舍得抬起眼皮看她一眼。

    猫儿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瞳色极澈,能看到光流的模样。

    可能因为还有点困倦,眼睛蒙了一层水雾,像融着逶迤秋江在里头。

    没来由的,她想到了俞笙那双眼睛。

    也是这样浅,也是这样漾着流光。

    只是他的眼睛里还吐露着情欲,明晃晃地写着勾人。

    池听真意识到自己在想谁的时候,眉心微蹙。

    她把注意力放回猫身上,看到小猫在她手上没什么反应,冷淡得很。

    她问店员:“这只猫是不是不太亲人?”

    话音刚落,猫儿迷蒙地隙开眼缝,见是池听真,歪头伸出小舌舔了舔她的手指,然后在虎口处拱拱身子,继续安心睡觉。

    “噗。”池听真笑了。

    好懒的猫。

    “就要它吧。”池听真对店员说。

    随后她把小猫的尾巴往上拿捏,来回把玩 ,直到小猫眯开眼睛缝儿才停下动作,而后递给店员。

    她点点猫咪的脑袋,笑道:“回家再睡。”

    到了家里,猫咪感觉像进了天堂,困意一扫而空,在各种玩具之间荡来荡去。

    池听真提溜着猫儿放在铺满东西的毯子上:“好了小猫,先来抓周。”

    毯上摆着蝴蝶结、磨牙鱼玩具、铃铛、皮球、筷子、钞票等各种东西。

    猫咪一把抓起离得最近的一个蝴蝶结,刨过来又刨过去,结果只是碰碰就迈着猫步走向下一个。

    就这么来来回回摆弄了一大圈,在碰到最后一条玩具鱼时,鼻子动了动,然后喵的一声扑上去,叼起小鱼开始自娱自乐。

    池听真在一旁拿着录像机记录这个时刻,见状笑笑,伸出手招呼:“小猫,过来。”

    猫咪听到声音,朝她的方向走来,把脑袋靠在手心上,歪头蹭了蹭。

    池听真心都要化了。

    她把录像机放在一旁,和猫咪蹭蹭鼻尖。

    “喜欢小鱼呀?”

    猫咪没说话,只是歪着头,伸出爪子拿软嫩的肉垫捧上池听真的脸颊。

    池听真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度,笑着挠挠猫咪胳肢窝:“又贪睡又贪吃。那我们取个机灵点的名字,叫“铃牙”怎么样呀?”

    猫咪哼唧一声,像是答应。

    池听真把铃牙捧在怀里,感受着它的温度和呼吸的起伏。

    她终于有一种实感。

    安定下来的实感。

    妈妈去世以后,她就退出剧团了,几乎切断了和父亲的所有联系。

    由于工作性质需要四处取景,经常跑各地商演,她很少在一个地方待满一年。

    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养只宠物,可碍于现实总是没有达成。

    她一面难过自己为什么处于居无定所的状态,一面又享受这种不确定的变化和挑战。

    现在,她已决定在兰城定居。

    她好像终于又有家了。

    入夜,池听真一边涂抹着蓝歌送来的精油,一边拿起手机挑选着今夜的助眠视频。

    她有轻度的睡眠障碍,经常用听白噪音的方式和睡眠仪来解决,因为工作总是颠倒日夜,有时作息调不过来甚至还得靠药物入睡。

    最近连着听了几周助眠视频,现在已经成了重度免疫,听什么都很难有头皮发麻的反应了。

    池听真鼻尖叹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身体放松下来,剩两根手指麻木地进行着挑选动作,只希望遇见一条能带她进入梦乡的视频。

    惯性往下一滑,大数据推送了一条俞笙的初舞台清唱。

    他的声音透过机械的电子设备传过来,带着温度流入耳间。和现场版不大一样,但在环绕音响的作用下足够身临其境。

    池听真几乎是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就被温热的海浪包裹住,逐渐感受着体内一叠一叠的浪花起伏。

    时间、空间都胶状化了,灯光也变得慵懒起来。

    一场舒服的,温柔的,有温度的颅内按摩。

    她手指长按,缓慢地划走这条视频。

    快速刷了下面几条后,又狼狈地滑回去。

    算了,何必和自己的睡眠过不去呢。

    她一向替自己着想得多。

    音响里俞笙的声音忽远忽近,有时是在耳边呢喃,有时是在原野呼喊。

    就这么晃着,晃着,荡进了温床。

    在眼皮合上的最后瞬间,她把该条视频设置了晚间定时播放。

    温馨的卧室内,抹了一半的精油瓶盖滚落在一旁,比女人身上的毛绒毯子更软的是室内循环播放的声音,萦绕在熟睡的女人四周,编织起温暖的摇篮。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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