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来都不会因为自我怀疑而停滞,相反,它好像过的越来越快。没有再给徐卉任何喘息的机会,头脑当中关于那天雨夜的歌声并没有慢慢褪色,相反越来越明朗,陪伴着的还有夏城的夜。月明星稀,往事如同稀薄的云,掩上了一层纱,遮住了点点光芒。

    很快夏城即将要进入夏季,吹起的风当中都带着点点燥热。气候干燥到不行,街边大树的叶子也由嫩绿转变为浓郁的青绿,叶片如同扇子一般舒展,坚韧,风过就是一片悉悉索索的轻声。

    又是一个快要到凌晨的夜晚,徐卉还坐在工位上。她的位置刚刚好偏头就能看见高高的写字楼下的星星点点的街灯,就像是电子芯片上芯线,夜晚的夏城仍旧是一片繁华。

    徐卉伸了伸懒腰,准备拎着包走人,突然邻座的叶心晨叫住了她。

    “卉卉,这项目快赶完了,反正明天不上班了,要不然今天晚上跟我们出去嗨皮嗨皮?”

    徐卉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叶心晨的邀请,还没等她说话,叶心晨一下子冲到徐卉面前嘟着嘴,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徐卉,抓着她的袖子摇啊摇,“好不好嘛,卉卉,我的好卉卉。”

    “这。。。太晚啦。”徐卉语气弱弱的拒绝着。

    “明天又不上班你怕什么。”叶心晨突然声音小小的说,“卉卉难道不想跟我一起玩吗,姐姐当真是嫌弃我了。”

    徐卉看着眼前那张圆圆的脸,叶心晨长得很可爱,眼睛圆溜溜的,鼻子嘴巴小巧精致,皮肤又白,看上去年纪很小。特别是一头卷卷的头发梳成两个马尾辫,像只小泰迪。此时那双平日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掩在刘海之下,整个人看起来沮丧极了。

    “好吧。”徐卉叹了口气,就算是叶心晨一副演技拙劣的样子,倒是也不忍去戳穿她。

    徐卉妥协了,“走吧,祖宗。”

    “嗻。”叶心晨马上笑嘻嘻屁颠屁颠的跟在徐卉的后面。

    没想到叶心晨把她带酒吧来了,再站在这家熟悉的店门口,徐卉有些晃神。

    上次来没有注意到这家酒吧叫什么名字,这次倒在暮色的映衬下看的清楚。

    “放野”。

    这名字猛地很,倒是挺符合许振川的风格。

    见徐卉还踌躇在店门口,叶心晨一把把她拉进店,“哎呀这不是那种夜店,我们就坐在这儿小酌两杯,聊聊天,听听歌。”

    忽然叶心晨贼兮兮的靠在徐卉的耳边说,“我跟你讲,我上次来这儿,有个帅哥唱歌贼好听,不知道今天晚上还是他不。”

    徐卉心头忽地浮现出许振川的名字,想起上次于店门口听到的音乐。

    看着徐卉一阵失魂,叶心晨感到有点纳闷,不过也拉着徐卉一起坐下了。

    徐卉看着眼前纯木质的吧台,酒架,地板是水泥地,上面还有各式各样巨大的涂鸦。一个个灯泡垂在每个卡座上,酒吧里的有些角落零零散散的摆着花,温暖热烈的橙色点缀着。跟简唯悦带她以往去的酒吧完全不同,没有震耳欲聋的节奏,没有镭射光线照在身上的眩晕,没有疯狂沉溺的堕落快感,只有很轻很轻的钢琴乐。

    咚咚两声,叶心晨敲了敲徐卉面前的桌板,徐卉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一进这里就心神不宁的。”

    “可能有点困了。”徐卉面色一僵,赶紧找借口搪塞过去。

    “喝点就回去睡觉,微醺助眠。”叶心晨随手翻着桌子上的菜单,“你喝点什么?”

    “随便,来杯mojito吧,最基础的那种。”徐卉继续心不在焉。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如入虎穴,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生怕与那个不可言说的男人打个照面。

    “卉卉你真的是菜菜的,喝点度数高点的,回家倒头就睡多好。”

    “你喝,我真的是不胜酒力。”徐卉是属于那种喝点酒就会上脸的人,所以所幸直接平时也不怎么碰这个东西,哪怕之前跟简唯悦一起去喝酒,也是最后把喝的醉醺醺的简唯悦送回家的角色。

    “好的吧,那我喝cosmopolitan,喝完就回家痛痛快快的睡一觉。”

    徐卉突然笑了一声,“晨晨你有点装装的。”

    “才不是呢。”叶心晨撇了撇嘴。

    原来叶心晨把徐卉约出来是为了月底过生日这个事,叶心晨的手托住头,皱着眉说,“都怪这个项目,讨厌死了。本来还打算跟男朋友一起出去浪漫的,这下子全泡汤了。”

    “还剩个结尾,没准赶赶就能呢?”徐卉耸了耸肩。

    “哎呀卉卉你可别安慰我了,快帮我想想应该怎么办。我这加了一个多月的班了,都没怎么陪他。”

    “你都没时间陪他还来请我喝酒,原来我才是你的真爱哈。”徐卉笑着,眯着眼睛打趣她。

    酒很快就上来了,徐卉扫到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圆圆的木台,周围被矮小的栅栏围起来,栅栏上还挂着一串串星星灯,只不过台子中央空空荡荡,只有一把吉他孤单的立着。

    “好可惜哦,今天没有驻唱呢。”叶心晨也面带哀怨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台子。

    到现在,徐卉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看着面前的酒,拿起小酌一口,冰凉的口感伴随着薄荷的清香一下子闯入口腔,并没有明显的酒精味,反而像薄荷味的柠檬气泡水,一下子舒缓了神经。

    “怎么样,还可以吧。”叶心晨也小抿一口望向徐卉。

    “是挺不错的。”她点点头。

    “那下次再来?”

    看着对面一脸期待的叶心晨,徐卉有些头疼的应和着。

    叶心晨便接着絮絮叨叨的聊起男友,徐卉却给不了她任何意见。

    徐卉不是一个喜欢惊喜的人,觉得日子平平淡淡按部就班的就很幸福了。本身也是个懒散的性子,把自己的所有热情投身于工作以后,再难想把生活过的有多有声有色的。况且人与人之间就是讲究一个有来有回,当给予过后又会期待着会有怎样的回应,如此循环往复,她觉得头都要炸了。

    慢慢的酒杯里的酒就要见底了,徐卉面色酡红,感觉脸上发烫,脑子里晕乎乎的。

    叶心晨也不好再说下去,最后只好说下次再继续聊。

    走出店门,叶晨也早已打好了计程车。她有些摇晃的走到门口,叶晨有些担心徐卉是否还是清醒的状态,徐卉摆了摆手,“晨晨没事的,你快回家,我没醉我清醒的很。”

    叶心晨无奈帮她关好车门后,计程车便扬长而去。

    徐卉觉得现在她自己需要一个缓冲的空间,忽地感觉一切都那么讽刺,原来一切都只是捕风捉影罢了,但凭一个背影,一把伞,一句歌能证明些什么,那么多年没见,也不可能会在有交集,都是镜花水月,涟漪起,波影散。哪怕像简唯悦和林岳那般纠缠,最终的结果不都是情深缘浅吗?

    望着计程车外闪过的街景,徐卉只有无言,本来提到嗓子眼的心坠入谷底,伴随的是细细碎碎如蚁噬般的酸楚。车窗没关,初夏的晚风还是些许凉意,吹过徐卉的眼睛,她险些掉下泪来。

    一晃眼便到了小区门口,司机大叔掏出一个牌子示意徐卉扫码支付,“小姑娘,十块钱哈。”

    “好的,”徐卉边应答着,边翻着包要找手机。

    整个包都翻遍了,衣服口袋也都搜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手机。

    完了,肯定是落在酒吧了。

    徐卉脸上涌上一股热意,那两抹酡红迅速从脸颊蔓延到整张脸。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司机大叔说,“不好意思啊师傅,我手机好像落在之前那个店里了,能不能麻烦您再返回去一下,我给您加钱。”

    大叔笑了笑,“哈哈没事儿,现在孩子怎么都这么爱忘事儿呢。”说着,掉转车头返回。

    再次回到店门口,徐卉打开车门,弯腰对着驾驶室里的大叔道歉,“对不起啊师傅,麻烦你了,我现在回去拿了手机就把钱给您。”

    大叔笑着朝她摆了摆手。

    徐卉转身便看到店口昏暗的灯光下,有人靠着墙在那里抽烟。皮衣,寸头,快要吞噬半个脖子的刺青,虽然弯着腰仍看出来是身姿挺拔,整个人散发着不易靠近的冷峻。

    霎时间徐卉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倒流,头皮发麻。

    真的是他,许振。

    烟雾缭绕,但是许振那张脸徐卉倒是看得清楚。血液凝固般怔在原地。

    许振内心像是窝着一团火,不安分的跳跃燃烧。说不清到底在想什么,其实打徐卉刚刚进店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盘起的头发微微有几缕散下来,微拂着她雪白的脖颈,眉眼中尽带着疏离,那抹艳红的唇在黑色长摆风衣的衬托下更显妩媚。

    他知道她不想见他,所以今晚换了驻唱,只不过是临时通知,新驻场还在路上。

    许振川便出门靠着墙抽烟,却总是无端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一抹红唇,不禁心生烦躁,猛地吸了一口烟,便打算踩灭烟头转身回店。没想到转头看到了去而复回的徐卉,当即整个人愣住了。

    袅袅烟雾当中徐卉对上了许振川的眼睛,一双眼一下子就望进了她的心里,像两团荆棘里的野火,灼烧着原本带着凉意的初春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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