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葛力姆乔只觉得自己的重心不稳,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了宫城月落放大的侧脸。

    她正吃力地半扛着他上楼。

    “……酒鬼。”察觉到他睁眼,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抱怨,却还是用力撑着他东倒西歪的身子。

    “切,把我扔那儿不就得了……”

    “你躺在客厅的样子不太雅观,况且我送完一角哥和躬亲哥回来之后他们仨都睡下了。”

    “人类创造出来的酒精到底是什么神奇的东西……”葛力姆乔只觉得自己踩在棉花地上,面前的木质楼梯像是在视野里延长。

    “谁叫你干喝啊——支棱一点!起码撑到走完楼梯!”

    “我脑子是清醒的,可是脚底打飘——”这种机会有些难得,他下意识地把下巴抵在了她的颈间蹭了蹭。

    “你要是想玩什么酒后乱性的戏码我就弄死你!”她嘴上不饶人,却因为本就怕痒而没忍住压低了声音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惊觉场面有些暧昧,于是摇了摇脑袋,用手死命扯着他往上带,一脚踹开客房门把他扔到了床上。

    “头好痛……”

    “活该,睡你的吧。”宫城月落把门一关扬长而去。

    “真是……一点都不温柔的家伙。”葛力姆乔小声嘟囔,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闭上了眼睛。

    却觉得半夜有一阵冰凉的触感让他根本没睡安稳。

    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身体上的不适感一扫而空了。

    清晨的浅金色暖阳透过了窗户,落在了屋里的案几上。

    宫城月落正趴在那儿酣睡,地毯上还放着一盆水和毛巾。

    一声巨响之后,她慢悠悠睁开了眼睛,发现盆子像是被踹翻了,地毯上一片斑驳:“……臭豹子你造反呢吗!”

    葛力姆乔正十分僵硬地站在她面前,虚洞正对着她的脸,她幽幽地抬头观察对方的神色。

    “我只是想……出门喝水。”

    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在她面前正襟危坐,死活不看她的脸。

    “床头柜上不是给你放着解酒茶的吗!你瞎啊!”她没好气地收拾起了水盆和毛巾,却被一股力道攥住了手肘,“你干嘛——”

    又是一阵巨响。

    宫城月落暗暗吐槽为什么自己没拿个塑料盆,而是散发着浓浓古早气息的不锈钢盆。

    她整个人都被死死摁在了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三只义骸已经因为这两阵声响匆忙跑了过来,正对着这个场面瞠目结舌。

    “不要一直看着乌尔奇奥拉了……”

    窗外微风徐徐,黑崎一护正对着课本思考起了三方会谈的进路该怎么填写。

    只闻到了附近有一股浓浓的墨香。

    他定睛一看,宫城月落顶着个照顾酒鬼没睡好的脸,举着毛笔倒腾着一沓厚厚的文件。

    “啥玩意?”他好奇地用课本挡着脸询问。

    “十一番队的文件——”她皱着眉头,“尸魂界早都不给我发工资了,一角和躬亲还压榨我,那你呢?怎么一副苦恼的样子。”

    “……没什么。”他并不想对面前这个故作老成的漂亮女孩示弱,退一百步说,虚圈派的她算得上是对立面的人。

    就连作为灭却师的石田雨龙看到她都会没好气地哼一两声。

    “年纪轻轻装什么深沉——”月落也没追问找不自在,白了他一眼继续忙手头上的事。

    “你是不是从来没迷惘过?”

    好像一直是对任何事都抱着一腔热忱的样子。

    “我早过那个阶段了。”

    “那你三方会谈怎么搞?要我借我们家不争气的老爸给你不?”

    “……”月落回了他一阵长久的沉默,但神情并不是在烦恼出路的样子,而是一副无奈又惶恐的模样,“……你到时候别动手动脚就行。”

    万家灯火,可她的租屋却是漆黑又狭窄的。

    踩着一尘不染的皮鞋,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感到的却是被忽视和边缘化。

    脸上的假笑越堆越多,整个人也变得对感情迟钝麻木了起来。

    被水泥森林包裹的孤寂感笼罩的时候,她曾举着苦涩的咖啡抬头注视过恰好飞过的鸟。

    (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

    那么至少,不用在麻木中独自一人老去了吧——

    穿着棕色系连衣裙和针织衫的宫城月落已经在服装店里发了五分钟呆了。

    举着一件男士衬衣神游天外,路人时不时偷瞄一下。

    “这样的话恐怕晚饭前赶不回去了。”蓝染惣右介换上了她刚选好的深灰工装夹克,只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很……诡异,“毕竟你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想和我单独吃饭的样子。”

    “不不不,只是想起以前来表参道逛街是省吃俭用半年才能上买一两件服饰的情况罢了……”现在却能掏出银行卡随便刷,“再说了,今天晚饭可是全虚夜宫为您送行,可别让他们等急了。”

    真变有钱人了她倒不太习惯,看到个脚步匆忙的上班族都能让她共情半天。

    “虚圈的经济运作是你维持并重新发展的,所以你花钱的时候大可不必有罪恶感,当然,你愿意做总括官的话,工资待遇必然会比任何人都优厚。”

    “咦——先让我仗着这幅皮囊装几年学生吧,在不考虑经济来源的情况下我还有蛮多想学的事情来着。”她随即又挑了好几件衣服递给了售货员,“这些够穿一段时间了,如果还不够就走到哪买到哪吧。”

    大包小包的购物袋琳琅满目,看样子,收拾不到十分钟行李箱就会被塞满。

    除此之外,她还扯着蓝染惣右介冲到了传言中生意最火爆的理发店修了下发型。

    总算是有了点现代人的样子,完美!

    “那明天是不是需要穿的正式一些?”

    “就请一身西装再加上您人畜无害的招牌微笑——”

    狱友叔,反派大boss,渣了自己姐妹的家伙……

    宫城月落暗地里给蓝染惣右介冠上了许多称谓,却在瞥见他独自一人伫立在虚夜宫边缘露台的时候,稍微心软了一下。

    那若有所思的背影里,夹杂着些许落寞与孤独。

    他扬言想用最普通的方式丈量人类世界开拓视野,眼底却流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温情。

    “我想看看她在这百年来的所见所闻。”

    再怎么样,面前这个万人口中唾弃的恶人,是有在无间里一字一句教授她高等级鬼道的咏唱的。

    “包在我身上!”

    于是宫城月落抽空搜罗了一堆旅行攻略整理成册,还去秋叶原淘了支持世界各地最广泛30+种语言的便携式电子辞典。

    乌尔奇奥拉看着破面们布置好了会场,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估摸着蓝染大人他们两个也该到了。

    “你没事干就来帮帮忙,这些娘们唧唧的蛋糕要怎么摆!”葛力姆乔没好气地经过他身后。

    “她放了那么多参考杂志你自己不会看么?”

    “啧,真是麻烦,在食堂随便吃点不就得了。”

    “她说仪式感很重要。”

    “张口闭口都是她,你是没一点主见嘛!”一想起她手足无措吃了义魂丸拎包冲出门去学校的场面,他没来由的不爽。

    又听到面前这个阴沉家伙习惯性地提及她,他只觉得自己又像个旁观者了。

    蓝染惣右介举着香槟杯致辞结束,整个会场都安静地过分。

    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动静。

    他看了眼受不了严肃场面缩在墙根抓耳挠腮的宫城月落,突然来了兴致。

    “有请未来的虚夜宫总括官宫城月落表演热场节目。”

    谁家破面这么配合地把聚光灯打到她脑袋上啊可恶——她张牙舞爪地对着蓝染惣右介用嘴型说了句:“你害我——!”

    他端坐到了真皮沙发椅上,回了她一句话。

    隔得远只能凭借嘴型确认到关键词。

    “无间”“演唱会”

    ……

    他自己冷的场他自己热啊可恶——!

    于是宫城月落迈着沉重的步伐站到了台上,深呼吸了半晌才举起了话筒。

    看到台下一片茫然脸,她只能破罐子破摔:“准备的匆忙也没有伴奏,献丑了——”

    蓝染惣右介淡然地鼓起了掌,台下的破面们也照做了起来。

    “麻烦大家以哒,哒哒,哒哒的接走拍手哈谢谢——!”

    她暗暗回顾了一下哪首歌词记得比较清楚,然后清了清嗓子。

    乌尔奇奥拉知晓她总爱哼歌的小习惯,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垂着眼睑用指腹摩擦着高脚杯的边缘。

    友人这个关系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再过度奢求什么恐怕这段关系只会走下坡路。

    即使没有聚光灯,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过度耀眼了。

    他像是那些浅薄书籍里描绘的情窦初开的少年,多看一眼就能沦陷一步。

    没有刻意搜寻灵压,站在聚光灯下的宫城月落还是能一眼就找到乌尔奇奥拉的身影。

    她注视着那个方向喃喃吟唱着爵士小调,刚才的惶恐如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妥帖与安心。

    希望他懂英语,能听见她歌词里的些许爱意;又希望他一个词都听不懂,这样她才能毫无负担地放声高歌。

    那张永远嚣张跋扈的嘴,居然会在静下来的时候发出这么清冷婉转的调调。

    葛力姆乔饶有兴致地翘起了嘴角仰头,却瞥见了她眼底敛藏的含情脉脉,是朝着那个不解风情的冷漠家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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