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茅草屋出来的男人打了个哈欠,一身松松垮垮的破衣裳套在身上。他脚上耷拉着一双破到几乎要露出脚指头的布鞋,半阖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推开篱笆门:

    “这又是要干什么?一天天的还能不能给人点清净了?”

    符木身体一僵,声音陡然变得磕巴。他猛地摇头道:

    “不不不,我没想扰您的清净。您别生气,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边说边往后退,转身之际,又一柄长剑横在了他面前。

    他顿时朝容姝怒目而视,暴胀的肌肉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可怖:

    “人都已经出来了,你还要如何?让我走!”

    不等容姝说话,衣衫褴褛的男人拿起身上的酒壶喝了口,语气淡然,声音轻飘飘却让符木不寒而栗:

    “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他又慢吞吞把酒壶的盖子扣上,随意瞥了容姝一眼:

    “外头打架把脑子打糊涂了?怎么我的剑都能认错?还有,都说了多少次了,别乱认师父。我在下界还有几个小……”

    他余光中瞥到容姝身后竖着的那把剑,蓦地瞪大双眼,眼神死死的盯着她。那把剑上连个花纹都没有,朴素到把它当成一块废铁都没人觉得有异。

    他咻地闪到容姝身旁,视线在剑柄上来回翻找。终于,在剑柄一处磨的光滑的地方,找到了歪歪扭扭的一个“齐”字。

    他目光骤然变得阴鸷,抵在符木身前的长剑受到他的感召,立即飞过来,下一瞬,剑尖抵在了容姝脖子上:

    “说!这把剑是从哪来的!”

    藏在衣袍下的小狼崽顿时凶狠的嚎叫了一声,它从衣服下蹿出来,呲着牙跳到了剑上,凌厉的剑气灼伤了它背后的绒毛,它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周身泛起淡紫色的光晕。

    一旁的符木在男人拿出剑时就缩到了角落里,他看着小狼崽周围凝聚起的一个个紫色光圈,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疑惑——

    这股气息……怎么这么熟悉?

    男人食指抵在小狼崽额头上,他眼眸变成金黄色,自脚底升起一抹刺眼的光。只是不等他下一步动作,他身上骤然出现一道道巨大的环形符文,半拽着把他拖到半空中,将他身上的仙力瞬间吸走。

    容姝脸色一变:“师父!”

    外溢的仙力消失,一条条泛着金光的符文也黯淡下去。男人有些无力的坠到地上,他猛地往外呕出一口血。容姝面色凝重的跑到他身边,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几乎将他整张脸盖住,他面色平静的擦去嘴角的血迹,抬头看她:

    “你叫我什么,师父?我那几个徒弟都是些没长大的小崽子,你……怕是有百岁了吧?帝后为了对付我,连下界的事都查探清楚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紧紧攥住了手里的长剑:

    “你怎么会有这把剑?我那几个徒弟现在如何了?若是你对他们动了手……”

    容姝面色复杂的看着他,把冲他呲牙的小狼崽捞到脚边,长叹了一口气:

    “师父,这是你给我铸的剑。在二师弟刚进宗门没多久时,你去玄器宗亲手打的。”

    “三师弟和四师妹被捡回宗门以后,你就失去了踪迹。最后见你的那次,是你把浑身是伤的小师弟带回来,告诉我从那日起,宗门以后便不会再有新的弟子了。”

    男人陷入沉默。

    贴在皮肤上的黑色符文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他低垂着头,鲜血透过手指往下落。他控制不住的咳了两声,血珠滴在剑身上,长剑微微嗡鸣。他突然轻笑了声:

    “是吗?”

    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容姝?”

    容姝垂下眼眸,低低应声:“……是。”

    “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咳、咳咳……”

    男人声音骤然变得急促,他猛地拉住容姝的胳膊,在她手腕处仔细查探后,脸色有些茫然:

    “你如今……竟已有百岁?”

    容姝睫羽颤了颤:

    “师父,距你飞升……已有百年了。”

    “百年、百年……哈哈哈,竟然已经过去了百年。”

    他拿起酒壶往嘴里猛灌,眼神望着想偷偷离开的符木,手上浮现微弱的仙力,把人拉到了面前。他冷声问:

    “符木,自我进入无主之地,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符木悄悄在容姝身上打量了一眼,嘴里念叨了两句什么,斟酌着开口:

    “那个……齐仙,你来无主之地,也差不多有九十年了。”

    男人——齐崇突然控制不住的往外吐了一大口血,他脸色苍白的倒退了几步,用剑撑住身体喘息了几口气后,他看着容姝的脸,似乎想从上面找出几分她小时候的痕迹。半晌,他闭了闭眼,语气有些虚弱的开口:

    “你那几个师弟师妹呢,现在如何?是已经跟着飞升上来,还是……暂且留在下界?”

    “都在仙界。三师弟在外历练,其余人都在宗门中。”

    容姝面色复杂,好看的眉头微蹙:

    “师父,你当年……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飞升?”

    她和师弟师妹都还没成人,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周围的那些大宗门对她手里的产业虎视眈眈,一开始还忌惮着齐崇实力强大,行事有所收敛。等他飞升后,那些人便彻底放开了顾忌,从暗搓搓的使绊子,变成了明晃晃的刁难。

    上门诬赖都是轻的,时不时在夜里偷袭暗杀,才是最要命的。

    齐崇哑然,他张了张嘴,手掌攥成拳。他看了眼暗搓搓竖起耳朵的符木,声音嘶哑、自嘲道:

    “算了,本来我这些破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当年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飞升。虽说我一向不怎么管宗门里的事,可怎么也算喝了你们正经的拜师茶。那日宗门大比上,我本来没打算出手,可有两个渡劫期的老东西竟有被夺舍的征兆。我上前查探,可……”

    他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大骂道:

    “那两人根本是被附了身!!是仙界专门派去下界、寻找有天赋小崽子的狗屁东西!!”

    容姝心里一惊,小狼崽轻轻一跃爬上了她的肩头。她拧眉:

    “为什么要去下界找?仙界天赋高、实力强的人比比皆是,何必费力再去下界?”

    原本静静听着的符木狠狠啐了一口:

    “嘁!你问他们为什么要去下界?自然是下界的人更好骗、炼起药来更便捷!能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人天赋自然不必说,若是能在年幼时将其制成药,服用之人的天赋、实力,往上涨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不屑的嗤了声:

    “你以为近千年来,下界飞升之人寥寥无几是为什么?自然是那些苗头都被拿来入药了!下界的小崽子又岂是仙界之人的对手?不等他们修炼大成,便都被绑过来了。”

    容姝嘴唇紧抿:“所以,师傅你当时……”

    符木轻哼了声:

    “你师……齐仙自然是为了你们几个,若不是他把那两人拦住,恐怕你与你那几个师弟师妹,早就不知变成哪位上仙的一部分了。”

    齐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脸上的符文渐渐褪去,露出他原本的样貌——

    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神慵懒又恣意,让人不自觉便被吸引了目光。他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着一张脸摇摇头:

    “我原本……是想再下去暗中瞧瞧你们的。”

    容姝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字眼,联想到慕华上神给的那块留影石中,帝后说的那些话,她攥紧了指尖,看着身后仿佛随时能倒塌的茅草屋,哑声道:

    “师父……是被关押在无主之地了吗?”

    不等齐崇回答,符木先一步开口,他满含恶意的哼了声:

    “何止。看到齐仙身上的那些符文了吗?那些是为了防止他继续修炼、动用仙力,特意设下的禁术。只要施展仙力超过一定限度,那些符文就会像刚刚那样,把他吊到半空中,吸走他身上所有的灵力。”

    “不仅如此,符文还会在经年累月中,一点点蚕食主人的生机,他身上的境界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层一层往下跌落,直至变成凡人死去。”

    容姝脸色一紧:

    “这些符文可有办法去除?”

    符木眼里微微升起一丝怜悯:

    “没有,除非你能把给他设下禁术的人杀死。”

    给他设下禁术的人……

    是帝后。

    齐崇朝容姝微微摇头,又瞥了符木一眼,示意他不准再说。他语气生硬的转移话题:

    “无主之地,你是怎么找过来的?若是没有令牌,硬闯可是会引起不小的动静。还有……”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落到她肩头的小狼崽身上,他看着它骤然紧绷起来的身体,眉头一拧:

    “你怎么会跟妖一起?妖物在那些人眼中十分低贱不说,除四境和无主之地以外,天帝那些人更是不屑与妖为伍,周围连只妖的影子都没有。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容姝低头,把小狼崽抱进怀里。感受到它紧绷着的身体,容姝垂头,直接将唇贴到了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小狼崽瞬间僵住,容姝跟两人说的什么它都听不到了,只觉得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随即“砰”的一声,它周身亮起刺眼的光,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中,化成了人形。

    齐崇面色古怪:

    “修炼成形的……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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