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渔一夜没睡，但还是起晚了，准确的说她是等到来吴伯催促，才任由丫鬟梳妆，吴伯从她十五岁起就跟在身边了，还陪着她去了抚州，算是她比较熟悉的人，也是对她容忍度和接受度最大的人。
比如那个她只咬了一口的桃花酥，那个她不再喜欢的花簪，还有不再怕黑的自己，吴伯没有表现出一点疑惑，只觉得理所当然，这然单渔觉得很安心。
她不用处处解释如今的变化，自有左伯去管教下人，虽然还是会有写言论，但好过她去交涉。
她跟着吴伯穿过院子，绕到了祭祠一个不起眼的侧门，才听左伯说她身上披着的大氅，是单乔早就备好的生辰礼，接着把她给单乔准备的贺礼放到她手上，她差点忘了，原身给她哥哥准备了生辰贺礼。
单渔恭声应下，拿着贺礼朝站在祭祠迎客的单乔走去。
“知正太过纵容小姐了些。”
“左伯，阿渔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多宠爱些没什么大不了。”
“是，你维护阿渔我不多言。”左伯有些心急，“昨日又何必做那些！”
“左伯知道了？”单渔笑着问，并不意外。
“你还这副模样！”左伯捶了捶胸口，颇有些很铁不成钢，“磕的可响！我昨夜就听说了，你说说，今日这些世家豪强又有几人能不知！”
单乔拍着左伯的背为他顺气，“左伯别动气，传的这样快，还懒得我一个个的去说。”
“你！”
左伯再说不出其他，自单乔十五岁起，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缠着他要学兵法，了解各世家关系，学着做事用人，这才得以在单家有更多的话语权。
外头的风言风语更是一刻不停，单忌远在雍州，单乔让自己背负了不该他承受的重担，想着劝人缓缓，可他知道劝不住。
“兄...哥！”单乔侧身看过来，单渔也看到了左伯，连忙行礼，“左伯。”
“许久未见，阿渔都长得如此出挑了。”
单渔笑着点头回应，把手里的贺礼递给单乔。单乔当即打开了礼盒，是一件赤色的成衣，单渔仿佛看见了穿着红衣被奉都女郎追逐的小单乔。
记忆里的单乔和此刻有些不同，许是年纪到了，从前意气的翩翩少年郎，如今已经沉稳了许多，却也还是颜如冠玉。
“阿渔，我也要贺礼！”
谯昶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像个十足的纨绔，却极有礼貌的跟单乔和左伯行礼。
谯昶是越州世家谯家的长公子，单渔打小就和他在外面鬼混，不知闯了多少祸，但最后挨打被罚的都是谯昶，就因为他那张嘴，比夏蝉还聒噪。
单渔和单乔、左伯别过，走到一旁树下，谯昶跟着她，嘴里却还不停念叨着。单渔无奈只好由着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于是单渔听到了谯昶对她的怨念，从幼时那块丢失的桃花酥，到不在夫子面前为他打掩护，再到去扶州三年没给他写信，诸如此类。
谯昶还在说着，单渔的眼睛已经看向别处了，竟有人着赤衣跟他哥不相上下，只是眼睛上缚了一缎白绫，这是什么新的风尚吗？
“单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谯昶见她不理，这才发觉她眼神定定的看着别处，谯昶忿忿朝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不是你未婚夫婿吗？”
单渔一惊，那个瞎眼的太子？
“这么惊讶的看我干嘛？”谯昶插着腰，“你刚刚那眼神，还以为你看上那小子了。现在他可不是太子了，圣上封他为安北公了。”
单渔疑惑，她没听到过这个消息，是记忆错乱还是她有意忽略？那他现在来干什么，难道是来催婚的？
“啧，单渔，发现你变了很多。”单渔眼神一凛，望着他，“我就说你去扶州偷学了，元师兄是不是教你秘诀了？你看你眼神都不傻了。”
单渔无比怀念右手那根树枝。
雪落了一夜，万山载雪，上下一百。
徐岘就是在一片呆白下向她走来，嘴角还噙着笑。
“好久不见。”
徐岘见她第一句话是这样说到，仔细回想起来，她和徐岘自十二岁一别确实没再见过，不，应该是徐岘九岁住进宫后，他们再没见过。
记忆里小时候那个古板的小瞎子，如今竟长成这副模样了，唇红齿白，还有些病重带着的娇气，谁不感叹一句我见犹怜！
单渔点头回应，看见走近的甘询向他问好。
冠礼快开始了，众人都走到观礼区，不知是不是单渔的错觉，甘询好像有话想对她说。
单渔对甘询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不甚明朗的记忆给她的反馈是，这位师兄总摆着张苦瓜脸，他们年龄小些的平常都不太敢靠近，听说做事也狠厉，总结下来就是他不太好相与。
冠礼正式开始了，单渔奇怪的是，好像众人都默认了单乔父母不会出现，可孩子的冠礼和继承仪式都不出现，是否有些说不过去，单渔皱褶眉思考着。
甘询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紧张？”
“爹娘不在，有些不习惯。”单渔说到尽量符合小女儿的心思。
“我在。”甘询似乎有些犹豫，单渔能感受到他气息的波动，“他们会回来的。”
“何时？”
“冠礼快开始了。”甘询没有回答，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周身气压比方才更低了。
天光弱了下来，只能看清远处群山只漏出点点青色，偶有飞鸟掠过。
冠礼即成，单乔起身向众宾客行礼，接下来得由长辈取字了，单渔看着在屋檐上歇脚的鸟雀出神。
黑，如昨夜的风雪，似乎有落雪的征兆。
站在祭台上的单乔带上了他亲自雕刻的樟木面具，有人往他手里递师刀和绺条，戴法帽、穿法袍，穿戴齐整后，旁支族人带着相同的装束，鱼贯而上。
一旁有师傅拿着法器唱念作打，香炉里早已经燃尽的香再次飘起了细烟。
单渔看呆了，她知道单家人要完全掌握巫傩能力得到二十，且会有一场盛大的仪式，却从来不知道是何场面，原来可以这么震撼。
祭祠周围的绸缎不知何时换了颜色，从之前的竹青逐渐加深，最后成了花青色。先前挂好的灯笼此刻已经发出暖黄是的荧光。
族长携众人吟唱，以单乔为首跳着傩舞。
单渔感觉，他们手里的绺条好似在她眼前挥动，耳边是听不清含义的吟唱，她仿佛被圣光包裹着，在亮堂起来的黑夜里，一呼一吸。
祭台四周已经燃起了烟火，在烟火和唱声交织，一个巨大的金字出现在祭台之上。
“郁”
是为单乔的字，而后是族长的念唱与左伯的贺词。
“喜至庆来，永永其祥。”[1]
“春日载阳，福履齐长。”[2]
单渔看着那金字，感觉莫名的熟悉，这和她符牒上的字太过相似，不同的是单乔接下的方式——捏碎金字。
金字瞬间四散开来，与白雪融为一体，落在单府的每一处。
单渔抬手接住其中一粒光点，眼里看到的却不是郁字，而是“道宁”二字。
接着又是几个大字横于众人眼前。
“子，单郁，女，单道宁，今为傩神祭，后为众道生。”
呢喃“郁”字何解的谯昶，看见祭台复现的字，也看向单渔，她不知道的是多数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单渔无心关注众人或探究或疑惑的目光，那熟悉的金字太过扎眼，分明和她符牒上的字同出一处！是幽都对蟠螭界的影响太深了吗？还是......
此刻站在高台的单乔已完成傩神舞，他摘下了面具，在向众宾客行礼时，嘴里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单渔本能作势向前却被徐岘拦住，甘询已经奔向祭台。
突然感觉脸上一凉，她伸手抹开，又看见眼前飘落的琼花。
“原来是下雪啦。”
祭台上的单乔擦掉嘴角的血迹，神情坚毅，字句铿锵，“往后我单家兄妹，为傩神役，开天下道。”随后一揖，“诸位，承蒙相照。”
听单乔说完，单渔才恍惚听到耳畔有人说话，她转头循着声响，看见徐岘向她伸手，仿佛看得见她的神情。
单渔看着那双白绫下的眼，头一偏，到底没让他碰，自己轻触了下眼角，有些不确定，她这是流泪了吗？
紧接着一阵铃音回荡在祭祠，祭台烟火和飞雪缠绕，缠绕着木柱的绸缎被狂风拉扯，有好些灯笼被风吹灭，留下一个纯白的空壳子。
檐边有雪滑落，树枝震颤着，远处飞鸟于林间惊起。
远处雪地里的血迹，回响不绝的铃音，无一不让单渔心惊。
可一旁的单氏族人却都不动声色，只有些许宾客在悄声议论正在发生的事，现场并无慌乱。
单渔能零星的听到有人说铃音现，是知正羽化的征兆，但她只觉得不真切。
单忌死了？
忽有金字重现于祭台。
铃音还在祭祠回响。
“你听得见这铃音吗？”
“能。”
原来这帝钟的声响不只存于她的脑海，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祭台上金字呢？”
“不能。”
可单渔却看的明白，祭台上那的同她接下的符牒上一般无二的金字。
“顺时而行，顺势而为。”
她为何能看到？听族长说，单家人二十血脉觉醒，是能看见单家特有标记，可她还未及二十。这铃音又是为何，怎么和幽都帝钟如此相似？
单渔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她望向高台处的单乔，发现他已经擦净了嘴角的血，对着那行金字行了一个大礼。
雪愈下愈大，没盖住地上的血迹，却好像盖在了单乔的双肩，压住他，让他无一刻喘息之隙。
单渔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骨骼分明的手，手里是一些手信和一些她从前喜欢的小物件。
“这些是徐家、高家还有你师兄师姐托我带回来的书信。”
徐岘收起了先前的散漫，话说的极慢，也极有耐心，仿佛是怕他一个不小心反而安慰不到单渔。
“他们说你看到这些小物件心情应该会好一些。”
单渔只盯着祭台上的单乔。
单乔已经走下了祭台，宾客们也进了里间落座，接下来应该是单乔去一一宴客。
单渔还站在原地，谯昶一脸担忧看着她，她这才发现后山的祝同也在他身边，她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他们担心的人可能感受不到。
她知道有事发生，但好像没有人打算告诉她，族长在完成傩祭是就离开了，单乔在宴客，唯一可能知道点内情的甘询，此刻也不知所终。
她本不太关心的，可是不受控制的身体，起伏的情绪都在提醒她，她有些在意。
她需要在意。
比如那个她只咬了一口的桃花酥，那个她不再喜欢的花簪，还有不再怕黑的自己，吴伯没有表现出一点疑惑，只觉得理所当然，这然单渔觉得很安心。
她不用处处解释如今的变化，自有左伯去管教下人，虽然还是会有写言论，但好过她去交涉。
她跟着吴伯穿过院子，绕到了祭祠一个不起眼的侧门，才听左伯说她身上披着的大氅，是单乔早就备好的生辰礼，接着把她给单乔准备的贺礼放到她手上，她差点忘了，原身给她哥哥准备了生辰贺礼。
单渔恭声应下，拿着贺礼朝站在祭祠迎客的单乔走去。
“知正太过纵容小姐了些。”
“左伯，阿渔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多宠爱些没什么大不了。”
“是，你维护阿渔我不多言。”左伯有些心急，“昨日又何必做那些！”
“左伯知道了？”单渔笑着问，并不意外。
“你还这副模样！”左伯捶了捶胸口，颇有些很铁不成钢，“磕的可响！我昨夜就听说了，你说说，今日这些世家豪强又有几人能不知！”
单乔拍着左伯的背为他顺气，“左伯别动气，传的这样快，还懒得我一个个的去说。”
“你！”
左伯再说不出其他，自单乔十五岁起，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缠着他要学兵法，了解各世家关系，学着做事用人，这才得以在单家有更多的话语权。
外头的风言风语更是一刻不停，单忌远在雍州，单乔让自己背负了不该他承受的重担，想着劝人缓缓，可他知道劝不住。
“兄...哥！”单乔侧身看过来，单渔也看到了左伯，连忙行礼，“左伯。”
“许久未见，阿渔都长得如此出挑了。”
单渔笑着点头回应，把手里的贺礼递给单乔。单乔当即打开了礼盒，是一件赤色的成衣，单渔仿佛看见了穿着红衣被奉都女郎追逐的小单乔。
记忆里的单乔和此刻有些不同，许是年纪到了，从前意气的翩翩少年郎，如今已经沉稳了许多，却也还是颜如冠玉。
“阿渔，我也要贺礼！”
谯昶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像个十足的纨绔，却极有礼貌的跟单乔和左伯行礼。
谯昶是越州世家谯家的长公子，单渔打小就和他在外面鬼混，不知闯了多少祸，但最后挨打被罚的都是谯昶，就因为他那张嘴，比夏蝉还聒噪。
单渔和单乔、左伯别过，走到一旁树下，谯昶跟着她，嘴里却还不停念叨着。单渔无奈只好由着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于是单渔听到了谯昶对她的怨念，从幼时那块丢失的桃花酥，到不在夫子面前为他打掩护，再到去扶州三年没给他写信，诸如此类。
谯昶还在说着，单渔的眼睛已经看向别处了，竟有人着赤衣跟他哥不相上下，只是眼睛上缚了一缎白绫，这是什么新的风尚吗？
“单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谯昶见她不理，这才发觉她眼神定定的看着别处，谯昶忿忿朝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不是你未婚夫婿吗？”
单渔一惊，那个瞎眼的太子？
“这么惊讶的看我干嘛？”谯昶插着腰，“你刚刚那眼神，还以为你看上那小子了。现在他可不是太子了，圣上封他为安北公了。”
单渔疑惑，她没听到过这个消息，是记忆错乱还是她有意忽略？那他现在来干什么，难道是来催婚的？
“啧，单渔，发现你变了很多。”单渔眼神一凛，望着他，“我就说你去扶州偷学了，元师兄是不是教你秘诀了？你看你眼神都不傻了。”
单渔无比怀念右手那根树枝。
雪落了一夜，万山载雪，上下一百。
徐岘就是在一片呆白下向她走来，嘴角还噙着笑。
“好久不见。”
徐岘见她第一句话是这样说到，仔细回想起来，她和徐岘自十二岁一别确实没再见过，不，应该是徐岘九岁住进宫后，他们再没见过。
记忆里小时候那个古板的小瞎子，如今竟长成这副模样了，唇红齿白，还有些病重带着的娇气，谁不感叹一句我见犹怜！
单渔点头回应，看见走近的甘询向他问好。
冠礼快开始了，众人都走到观礼区，不知是不是单渔的错觉，甘询好像有话想对她说。
单渔对甘询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不甚明朗的记忆给她的反馈是，这位师兄总摆着张苦瓜脸，他们年龄小些的平常都不太敢靠近，听说做事也狠厉，总结下来就是他不太好相与。
冠礼正式开始了，单渔奇怪的是，好像众人都默认了单乔父母不会出现，可孩子的冠礼和继承仪式都不出现，是否有些说不过去，单渔皱褶眉思考着。
甘询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紧张？”
“爹娘不在，有些不习惯。”单渔说到尽量符合小女儿的心思。
“我在。”甘询似乎有些犹豫，单渔能感受到他气息的波动，“他们会回来的。”
“何时？”
“冠礼快开始了。”甘询没有回答，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周身气压比方才更低了。
天光弱了下来，只能看清远处群山只漏出点点青色，偶有飞鸟掠过。
冠礼即成，单乔起身向众宾客行礼，接下来得由长辈取字了，单渔看着在屋檐上歇脚的鸟雀出神。
黑，如昨夜的风雪，似乎有落雪的征兆。
站在祭台上的单乔带上了他亲自雕刻的樟木面具，有人往他手里递师刀和绺条，戴法帽、穿法袍，穿戴齐整后，旁支族人带着相同的装束，鱼贯而上。
一旁有师傅拿着法器唱念作打，香炉里早已经燃尽的香再次飘起了细烟。
单渔看呆了，她知道单家人要完全掌握巫傩能力得到二十，且会有一场盛大的仪式，却从来不知道是何场面，原来可以这么震撼。
祭祠周围的绸缎不知何时换了颜色，从之前的竹青逐渐加深，最后成了花青色。先前挂好的灯笼此刻已经发出暖黄是的荧光。
族长携众人吟唱，以单乔为首跳着傩舞。
单渔感觉，他们手里的绺条好似在她眼前挥动，耳边是听不清含义的吟唱，她仿佛被圣光包裹着，在亮堂起来的黑夜里，一呼一吸。
祭台四周已经燃起了烟火，在烟火和唱声交织，一个巨大的金字出现在祭台之上。
“郁”
是为单乔的字，而后是族长的念唱与左伯的贺词。
“喜至庆来，永永其祥。”[1]
“春日载阳，福履齐长。”[2]
单渔看着那金字，感觉莫名的熟悉，这和她符牒上的字太过相似，不同的是单乔接下的方式——捏碎金字。
金字瞬间四散开来，与白雪融为一体，落在单府的每一处。
单渔抬手接住其中一粒光点，眼里看到的却不是郁字，而是“道宁”二字。
接着又是几个大字横于众人眼前。
“子，单郁，女，单道宁，今为傩神祭，后为众道生。”
呢喃“郁”字何解的谯昶，看见祭台复现的字，也看向单渔，她不知道的是多数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单渔无心关注众人或探究或疑惑的目光，那熟悉的金字太过扎眼，分明和她符牒上的字同出一处！是幽都对蟠螭界的影响太深了吗？还是......
此刻站在高台的单乔已完成傩神舞，他摘下了面具，在向众宾客行礼时，嘴里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单渔本能作势向前却被徐岘拦住，甘询已经奔向祭台。
突然感觉脸上一凉，她伸手抹开，又看见眼前飘落的琼花。
“原来是下雪啦。”
祭台上的单乔擦掉嘴角的血迹，神情坚毅，字句铿锵，“往后我单家兄妹，为傩神役，开天下道。”随后一揖，“诸位，承蒙相照。”
听单乔说完，单渔才恍惚听到耳畔有人说话，她转头循着声响，看见徐岘向她伸手，仿佛看得见她的神情。
单渔看着那双白绫下的眼，头一偏，到底没让他碰，自己轻触了下眼角，有些不确定，她这是流泪了吗？
紧接着一阵铃音回荡在祭祠，祭台烟火和飞雪缠绕，缠绕着木柱的绸缎被狂风拉扯，有好些灯笼被风吹灭，留下一个纯白的空壳子。
檐边有雪滑落，树枝震颤着，远处飞鸟于林间惊起。
远处雪地里的血迹，回响不绝的铃音，无一不让单渔心惊。
可一旁的单氏族人却都不动声色，只有些许宾客在悄声议论正在发生的事，现场并无慌乱。
单渔能零星的听到有人说铃音现，是知正羽化的征兆，但她只觉得不真切。
单忌死了？
忽有金字重现于祭台。
铃音还在祭祠回响。
“你听得见这铃音吗？”
“能。”
原来这帝钟的声响不只存于她的脑海，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祭台上金字呢？”
“不能。”
可单渔却看的明白，祭台上那的同她接下的符牒上一般无二的金字。
“顺时而行，顺势而为。”
她为何能看到？听族长说，单家人二十血脉觉醒，是能看见单家特有标记，可她还未及二十。这铃音又是为何，怎么和幽都帝钟如此相似？
单渔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她望向高台处的单乔，发现他已经擦净了嘴角的血，对着那行金字行了一个大礼。
雪愈下愈大，没盖住地上的血迹，却好像盖在了单乔的双肩，压住他，让他无一刻喘息之隙。
单渔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骨骼分明的手，手里是一些手信和一些她从前喜欢的小物件。
“这些是徐家、高家还有你师兄师姐托我带回来的书信。”
徐岘收起了先前的散漫，话说的极慢，也极有耐心，仿佛是怕他一个不小心反而安慰不到单渔。
“他们说你看到这些小物件心情应该会好一些。”
单渔只盯着祭台上的单乔。
单乔已经走下了祭台，宾客们也进了里间落座，接下来应该是单乔去一一宴客。
单渔还站在原地，谯昶一脸担忧看着她，她这才发现后山的祝同也在他身边，她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他们担心的人可能感受不到。
她知道有事发生，但好像没有人打算告诉她，族长在完成傩祭是就离开了，单乔在宴客，唯一可能知道点内情的甘询，此刻也不知所终。
她本不太关心的，可是不受控制的身体，起伏的情绪都在提醒她，她有些在意。
她需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