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的夜晚比较静。

    主屋里,时不时有些声音,是瑟瑟在小声呼痛。

    刚刚睡前沐浴的时候,孟嬷嬷就发现姑娘身上有几处淤青。肩背手肘,是白日在马车里磕到碰到的。好在衣裳厚实,不怎么严重。最严重的额头之前在医馆,已经敷了药。

    但瑟瑟的皮肤白嫩,稍微重一点就会显些痕迹来,所以身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孟嬷嬷常备着一些药膏,这会儿正给她上药。

    小妇人趴在榻上,眼尾微红。

    孟嬷嬷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担心。姑娘这么娇这么怕疼,以后要是在榻上,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男人在床上,哪有什么怜香惜玉的。

    之前姑娘及笄后她一直没提圆房的事儿,也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她家姑娘这模样,天生就是勾人的,到时候万一世子狠着折腾,吃亏的还是姑娘自个儿。

    所以想着再等等,不让一及笄就圆房,怕伤了身子。

    没想到,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会冒出个长公主来。

    孟嬷嬷叹了一口气,扯过锦被给姑娘搭上,正要散了床幔让她早点休息,门外响起了来喜的声音。

    “姑娘!姑娘你睡了吗?——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宝来,他发高热了!”

    来喜挺着急的。

    那个独一无二的宝来竟然发起了热。

    其实傍晚的时候就开始发热了,但硬是没说,别人也没发现。

    到了晚上,来喜打算去找宝来立立规矩。毕竟他现在算半个小厮了,是小厮就要有小厮的规矩,可不兴像在外面那样随意自在。

    比如,第一条就是不许撒谎。

    来喜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毕竟从小受到孟嬷嬷的说教,耳濡目染,对于那些条条框框,他如数家珍。

    却发现宝来发了热,躺在榻上几近昏迷。

    来喜哪里见过这样的?他虽然不是大夫不知道发烧算不算严重,但是,都快昏迷了,肯定严重啊。

    于是火急火燎的跑来报告。

    瑟瑟听见声音,自然是起来了。听着来喜噼里啪啦将来龙去脉说了。

    “……应该是吹了冷风的原因。”瑟瑟猜想。今日很冷,宝来又穿得单薄,一路上又在马车上吹着冷风。本来身体就有伤的。

    因为是深更半夜,镇里的郎中一般不会出诊,想着庄子里备了些草药,于是瑟瑟直接提笔,写了个方子出来。

    她自然是不会岐黄之术的,但沈颜川会。沈颜川翩翩贵公子,诗书礼仪棋射都有涉猎。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有些不舒服,又觉得只是小风寒不必麻烦大夫,就是沈颜川写的方子。

    她当时看过那个方子,还记得。

    瑟瑟并不是过目不忘,只是那时候关于沈颜川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知道他的喜好,喜欢他的喜欢。

    所以即便只是一张普通的方子,但因为是出自他之手,瑟瑟格外珍视,记得也格外熟。

    写了方子交给了来喜,瑟瑟站在窗前发了会儿呆。

    这个庄子因为是备来消暑的,所以屋内并没有安装地暖,只角落里摆了几盆银丝碳。

    夜晚便有些冷了。

    孟嬷嬷没让她多待,让她早点休息。

    原本瑟瑟已经躺下。今日舟车劳顿的,她也有些倦意,眼皮一点一点的,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了,却突然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吓得她一个激灵!

    “姑娘!姑娘你这会儿睡了吗?”

    还是来喜。

    声音有些高,听着似乎有些生气。

    “姑娘!那个宝来,他不喝!”

    被这么一吵,瑟瑟也没了睡意。于是揽了衣裳穿好,出了屋子。

    “怎么了来喜?”她刚刚迷迷糊糊的,没听清来喜在说什么。

    来喜迎了过来,“姑娘辛辛苦苦给写的药方,小的辛辛苦苦熬的药,那个人他竟然不喝!”

    “不喝?”这个瑟瑟到没想到,“之前散淤血的他不是喝得挺痛快的吗?仰头一口闷。这次怎的不喝了?”

    “就是!能得他!”来喜气愤填膺,显然是刚刚被气到了,说得有些急有些快,因为舌头受过伤,说快了便有些不清晰起来,

    “他说那个药方不对,硬是说我下毒害他!我当时就火了,要不是看在他烧得通红的份上,我高低哐哐给他两巴掌!害他?谁要害他个破落货啊?”

    来喜一说完,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特别是姑娘,一双杏眼盯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小声解释。

    “小的也就这么一说。”

    他平时脾气好着呢。只是这次实在被那个宝来气到了,才会口不择言,说那人说破落户。

    破落户听起来就像骂人,还是背着人家骂。

    来喜又瞧了瞧姑娘,姑娘不喜欢他们骂人。

    又瞧了瞧嬷嬷,嬷嬷不准他们骂人。

    瑟瑟刚刚到没注意到那几个骂人的字,而是在想,怎么就成了害他?

    他们明明在给他治病呀。

    想不通,瑟瑟决定亲自去看一趟。

    孟嬷嬷阻止,三更半夜就这样出入陌生男子屋内,成何体统?

    没成想瑟瑟跑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跑出好远了。

    孟嬷嬷叹了一口气,回屋拿了件缠枝双色的氅子,追了去。

    宝来所在的屋子在二院外,下人房,有些小,屋内没有屏风,一目了然的那种。因为庄子里的屋子多,有空余,所以他与来喜是一人一间。

    瑟瑟之前亲自领着宝来去过,所以知道路。到了地方,她见门没关,于是直接进了屋子。

    “宝来,听来喜说你不喝药?这样怎么可以呀,你听我,”

    清软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榻上空空的没人。

    环顾四周,也没人。

    嗯?宝来呢?

    “宝来?”瑟瑟又扫了一眼屋内,确实没人,她疑惑的转身想要出去找…

    顿时吓了一跳!

    “哎呀宝来!你躲在门后面做什么?”

    原来木门后,有人披散着头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半脸庞隐在烛火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看大致轮廓是宝来。

    瑟瑟连喘了好几下才平复了心惊,走近了点。

    这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眼眸深邃,乍一看还有几分吓人。

    “宝来?”瑟瑟偏着脑袋,这人怎么了?许是看过他眼泪汪汪的样子,瑟瑟一点也不怕他。

    见他盯自己,自己也盯他。

    然后就发现了异样。

    他人站得端正,唯独左手藏在了身后。似乎藏着什么。

    “你背后藏了什么?”

    “……”

    瑟瑟几步走近,停在他面前。微微拧着眉瞧他,

    “你把手伸出来。”

    宝来没动。

    这时要是瑟瑟细看的话,定能看到他眼底的警惕,一闪而过。

    但瑟瑟注意力完全在他的手上。

    “伸出来呀。”

    过了一会儿。

    大掌慢慢从身后伸了出来。骨节分明,干净修长,但…满手的血。

    唬了瑟瑟一跳。

    “这是怎么了啊?”

    情急之下,小手攀上大手,扳开,仔细瞧。

    发现他之所以满手的血,是因为手里正握着一只银钩。

    “好端端的你拿着挂钩做什么?”

    是床幔上的挂钩,钩尖细长且锋利,就算是直接割破皮肤也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宝来手上原本就有没好的血口子。

    被挑破了,现在还在往外渗着血。

    “快扔了它。”瑟瑟就着衣袖直接将银钩扶开。瞧起伤口来。“你这个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好些细碎皮肉被马绳磨了,得好好养着的怎么又去拿这么尖锐的东西啊……”

    宝来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眼前杵着个脑袋,一头乌发遮了手上的视线,

    没看到自己的手,只看到了她的侧脸。

    白嫩的脸,一脸认真,那张小嘴张张合合的,正在叭叭的说着什么。

    声音软糯糯的,好听是好听,就是有些……聒噪。

    他伸出另一只手,擒住了她的下巴。

    这才止了音。

    “……?”

    下巴忽然被人钳住,瑟瑟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眨了眨杏眼,疑惑的看向宝来,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细细打量。

    “……宝来?”

    见他还没松手,瑟瑟伸手刨。

    钳她下巴做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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