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最后是来喜顶着一个猪头回了庄子。

    真的是猪头,鼻青脸肿,又肥头大耳。都是因为躲闪不急,被蜜蜂蛰的。

    最重要的是,被那蜜蜂蛰了,不仅肿,而且会像针扎一样的痛。来喜虽然是下人,但平日里哪里经历过这种痛,就算是那次差点被割了舌头,也只舌头一处炖炖的疼。可这次却是满头满脸,十几处被蛰的地方,就像是有一根针对着一下又一下的扎,针脚细密且快,疼得他完全受不了。

    所以来喜是哭着回来的,哇哇大哭。鸡飞狗跳般,被围观了一路。来喜还有点孩子心性,此时就像个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小孩儿,一心只想找家里人为自己做主,别人的异样眼光完全不在意。

    越嚎越大声。

    把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瑟瑟吓了一跳。

    “……来喜?”

    杏眼溜溜圆,瑟瑟差点没将人认出来,还是靠声音判断是来喜,“你怎么了啊?”

    近距离看清惨状,瑟瑟吓得下意识的唤来了嬷嬷,“嬷嬷快让人去请大夫……”

    孟嬷嬷也有些懵,遣了人去请大夫,又将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下人都打发走。这边瑟瑟已经扶着来喜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来喜,你不是去买炭火了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声音也带了哭腔,她哪里见过这么吓人的啊,来喜现在整得头和脸,就像是一个灯笼,还是那种鼓鼓的灯笼,要是一不小心碰到就会被戳破皮一样。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线。

    “姑娘呜呜小的好痛啊救命——”来喜嚎着嚎着就要伸手去刨,被瑟瑟一把拉住,“来喜不能抓,你先忍一忍,都肿成这样了,是谁打了你吗?!”

    “是宝来呜呜呜好痛……”

    “宝来?”瑟瑟神色一噎。

    宝来居然会打人?他为什么要打人?

    这时门口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杵在那里,瑟瑟偏头看过去,是宝来。

    额前有些碎发,平日里齐整的小厮服,此时衣摆处有些凌乱,看着确实像是去干了场架的样子。还是那种虽然负了伤但是险胜的情况。

    特别是现在,还避开了瑟瑟的视线,让她不得不怀疑,那是心虚。

    这时老大夫终于来了。这个老大夫这几天都快把这里当成医馆了,三天两头的跑。今天也是,他之所以这么快被叫来,是因为之前就约好要过来给这主家把脉的。

    熟门熟路的来到客堂,老大夫这次倒是震惊了一下。

    “这是?”

    来喜这会儿已经痛得开始说胡话了,瑟瑟回,“他说他被人打了。”

    “这……”老大夫瞧了瞧,这也不像是打架打的啊?半震惊半疑惑接过人,仔细查看起来检。

    趁着这个空隙,瑟瑟朝门口走了过去。

    刚刚为了让老大夫,宝来站到了旁边角落里 。

    一直杵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瑟瑟站在他面前,抬眸瞅他,“是你打的来喜吗,你为什么要打他啊?”

    宝来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边的来喜,“我没有,打他。”

    “可是来喜说你打了。”来喜在她面前从来不撒谎,这点瑟瑟可以断定。

    “我,没有。”宝来还是否认。

    虽然刚认识宝来,但瑟瑟却觉得宝来应该不是个会撒谎的。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但宝来说不是那应该就是不是。

    可来喜也不会撒谎。

    咋回事?

    “就是你!呜呜呜姑娘你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坏他刚刚脑子抽风居然跑去捅马蜂窝!那么大一块的窝全让他给捅了,瞬间飞出来好多好多马蜂全朝我这边涌…他还害我撞树上!”来喜张牙舞爪,说着说着气不过就要冲过来扭打。

    “莫乱动!”孟嬷嬷拦住了来喜,大夫还在瞧伤,自然不准他乱动。

    “是不是这样,宝来?”瑟瑟问他。

    “……”

    宝来没有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

    看来是真的,来喜不是被打,而是被蜂子蛰了。

    瑟瑟以前不知从哪里听说过,被蜜蜂蛰了的话非常的痛,她现在有些理解来喜为何哭得这么大声了。而且,是有毒的,若是被蛰多了会中毒的。

    赶紧让老大夫给他开药方。

    老大夫先让人准备了药酒,将来喜整个被蛰的头和脸都抹了一遍。药酒消毒,但沾上却疼得更加厉害。来喜哇哇的叫,瑟瑟跑过去,和嬷嬷一起按住他,又是安慰来喜又是询问大夫具体情况,忙乎着忙乎着,她突然脑子一闪,侧过身子看向宝来,

    “不对啊,你捅的马蜂窝,来喜在旁边都被蛰成这样了,你怎么没事?”

    宝来幽深的眼眸闪了闪。

    “宝来…?”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宝来慢慢的,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完全展示在大家面前。

    “嗷宝来!你的手……”

    瑟瑟震惊。

    这,这哪里还有手的模样啊?

    整条手臂都肿了,特别是手肘以下,浮肿得像猪蹄一样,衣袖不知道是被撑破了还是人为撕掉的,甚至可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看着瘆得慌。

    “你这个,你刚刚怎么不说?”刚刚宝来回来,一声没坑,又将手背在身后,瑟瑟完全没有发现这个。

    不止瑟瑟,屋内几人都没发现。

    不痛吗?可手都肿成这样了肯定很痛啊,来喜都哭了这么久。

    那怎么他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

    白嫩小脸依旧很紧张。

    宝来刚刚一直在观察屋里的情形。看那个来喜哭得稀里哗啦,她心疼得小脸灿白。

    而现在,她盯着他的手。

    小声“嘶”了一声,宝来拧着眉,呼“痛。”

    “能不痛嘛都肿成这样了!你快来,坐在这里,我先给你用药酒消消毒,刘大夫,你也给他看一看,已经去熬药了你们都忍一忍啊。”

    宝来慢慢走了过去,乖巧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竟有些异样情绪。

    有些像,欢喜,说不清道不明,连带着,感觉手上的痛意都减轻了好多。

    就是没给她弄来蜂蜜,让她也欢喜欢喜。

    *

    堂屋外却是挤了好些看热闹的下人。他们刚刚围观了一路,原本是围在屋内的,不过被孟嬷嬷几句话打发走了。

    有些走了,但有些却没走远,挤在不远处偷偷往里瞧。

    “喜子哥也太惨了吧,被蜂蜜扎得都变样了,不会破相吧?”

    “还有宝子哥也是,手肿成那样。你们看到他手上被蛰的地方了没?真的是密密麻麻的,这是徒手去掏的蜂窝吧。”

    “宝子哥还好还好,只是手,他那张俊脸没受损。”

    “以前还不信,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主子。”

    “哪种主子?”

    “就是像少夫人这种啊,你刚刚没瞧见少夫人眼睛都红了,可见是真的紧张,他们的主仆感情可真好。”

    要是寻常的男女,都这样紧张对方了,旁人肯定会八卦出一些风花雪月来。

    若这对男女,男的是有地位的,而女的是丫鬟,那么肯定二人之间有猫腻。要么是丫鬟怀春,要么是男的风流看上了丫鬟。

    可若是像这样,女的是少夫人,男的是小厮。则旁人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顶多说一句他们主仆感情真好。这也是当初宝来作为小厮留在这里而孟嬷嬷没激烈反对的原因。因为确实很难会有什么闲言闲语。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夫人和小厮,是真正的主仆关系。而不会像公子与丫鬟那般,有可能逾越身份的一天。

    “那是因为喜子哥他们好像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据说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一般了。若今日换做你被蜂子蛰了,你看看有人会理你吗?”

    “所以啊,还是羡慕他俩。”

    “羡慕个啥,混得这么差。”

    “都这样了还差?”作为小厮,能有一个这样的主子,还差?

    “可不吗?混得好的,会到咱们这庄子来?”这句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刚刚说话的人,“你这话啥意思?”

    说话之人是个老实人,平日里很不起眼的那种,如今陡然成了焦点,有些不自在。

    “没,没什么。”

    他是负责给侯府送东西的,多少见闻了一些。

    比如昨天他去送一批新鲜的瓜果,发现侯府到处张灯结彩,似乎是有什么喜事。他在厨房听了一耳朵,竟然是世子爷要尚长公主了。

    长尚公主,听说就是娶长公主为妻。那这里的少夫人是怎么回事儿?

    当时听得不清不楚,但他也不敢乱问,这会儿也不敢乱说。

    大伙儿见他说得支支吾吾,自然知道事情不简单,纷纷围着他要他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人哪敢乱嚼舌根子,昨天在侯府他就因说错话惹怒了一个大丫鬟,差点挨了板子,所以只含糊道:“能被主家送来庄子的,还能是什么意思?”

    自古被主家送来庄子的女人,要么是犯了错的,要么是失宠的。要么就是犯了错失了宠的。

    无一例外。

    “诶不对,不是说是自己来玩几天的吗?怎的是被赶来的?”

    “真真假假的谁说得清。”

    “不会吧,这少夫人花容月貌的,也会失宠?”

    “那估计是犯了错,谁知道呢诶可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就是,走走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活儿干完了吗?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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