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大魏已经步入盛夏，怡然馆虽临水尚能消暑，但真热起来也没用。
贵人位份能分到的冰很少，燕于飞又因为无宠也没钱打点上下而总是被怠慢，就在她忍不住盘算着多去皇后宫里蹭蹭冰消暑之时，皇帝再度召幸了她。
这距离上一次召幸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期间皇帝多是宠幸新入宫的嫔妃，就连陶选侍都被召幸了两次，不过若说最为得宠的，还得是常贵人和李昭仪。
对于怡然馆里的宫人们来说，她被召幸是十分难得的大事，就她这害怕皇帝根本不想见皇帝的样子，皇帝还能在一群环肥燕瘦里想起来她实属不易，所以每一次侍寝机会都得珍惜。
燕于飞觉得真是活见鬼了，上一次侍寝皇帝又是给她夹菜又是关心她生活的，着实没把她吓死，就怕那是最后的晚餐，那事儿轻拿轻放了也是让她非常意外，但由此可见皇帝碰都不想碰她。
但这一次侍寝又是怎么回事？
逗老鼠呢？要杀要剐不能给个痛快吗？
天气热，燕于飞内心也烦躁不已，可她贪生怕死，面上是一点都不敢显露出来。
皇帝和上次一样包顿晚饭。
承华殿里清凉如水，她一进来浑身都舒坦了，烦躁也散去不少。
“臣妾参见陛下，给陛下请安。”
皇帝放下折子打量她，今日她一身襦裙，梳的双螺髻，简单不失可爱，她的宫女倒是会给她打扮。
“起来吧。”他看了眼卫钧，卫钧当即招呼人摆膳，而皇帝起身向燕于飞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后，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脸颊，她浑身写满抗拒，但不敢动，这给皇帝看笑了。
“月余不见，你倒是又清减了些。”
立冬见皇帝兴致还成，就大着胆子说，“主子苦夏，胃口不好，平日里总是吃的很少呢。”
皇帝淡淡瞥立冬一眼，燕于飞头皮都炸起来了，祖宗啊，你说什么呢！
皇帝果然又看向她，“怡然馆住着热么？”
立冬眼神幽幽地瞅着燕于飞，在这种强烈的眼神之下，燕于飞十分不争气地窝囊道，“不……不热。”
皇帝收回了手，晚膳已经摆好，他什么也没再说。
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她也是这样怕他。他回来晚了，那些错事已经做下，她现在这么怕他是应该的。
皇帝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他很少站在哪个具体的弱者角度去思考问题，因为根本没有必要。他也无需知道某个弱者的想法，弱者乖乖等着被安排就好，有太多想法反而令人心烦。他见过无数弱者，大多愚昧、浅薄、随波逐流……不堪一击，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只有燕于飞实实在在让他感受到了钝刀割肉的痛。他知道他非常在意她，喜爱她，想独占她。上一世她死后时常入梦，他才知她已成他心上的一块无法割舍的血肉，只是当时国将不存，他没有更多的功夫缅怀或是后悔过去。
前世到死他与她都从未心意相通。如果重新开始，他重新经营他们的今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好好待她，再多一些耐心周到，是否就能明白她、留住她？
皇帝深觉这事儿可能比行军打仗还要难。
给她实打实的恩宠吗？不，现在不是时候，现在给她太多恩宠只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他就是先帝那乌烟瘴气的后宫中的过来人，深知后宫厮杀起来堪比前朝政斗之残酷。
皇帝思来想去，这个时候对她过于关注会给她招来麻烦。况且她现在这么怕他，他得先尽量打消她的恐惧才行。
从哪里入手呢？
他从沉思里回神，就看见对面的燕于飞自己吃的倒挺专心，叫人看了也忍不住尝一口看看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他在她察觉之前便收了目光，想了想，招来卫钧低声吩咐了几句。
卫钧似乎有些诧异，迟疑了一下才领命而去。
燕于飞瞅了眼离开的卫钧，又看看他，见他没搭理她，视线又回到桌上，扫了一圈，就近伸出筷子。
皇帝好笑道，“这不是胃口好的很么？”
闻声，她默默缩回了夹菜的手。皇帝却把自己面前的那盘凉拌虾仁挪去她面前，他瞧见她扫这盘菜好几次了，但是不敢伸爪子过来。
“喜欢就吃，你身子不好，该多吃些。”
燕于飞瞄他一眼，小声谢恩，虽然还有点诧异他的举动，但声音难掩欢喜，话音刚落筷子就伸出去了。
皇帝在心里想，怎么这么像只小猫。
用过膳后皇帝没有马上就歇下的意思，而是带她去书房继续处理政务，燕于飞站在桌旁给他研墨，磨了几下，皇帝抬手敲敲砚台道，“加点水。”
燕于飞这才反应过来她因为太紧张忘记倒水了，一时脸上臊红。幸好皇帝这之后就没再搭理她。
卫钧在此时端上来一碟酥山，呈至桌前，“陛下，天气严热，膳房特意制了一道玲珑百果酥山给您消暑。”
燕于飞瞧了一眼，轻轻吸了吸鼻子，这好像是坚果碎冰浇奶？
皇帝点了点头，卫钧便放下盘子退下了。
接着，皇帝捏起勺子戳了几下，又意兴阑珊地丢下，对她道，“太腻，赏你了。”
燕于飞愣了下，先是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差点没压住喜上眉梢，她矜持地说，“……臣妾谢陛下赏赐。”
皇帝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继续埋头批阅奏折。燕于飞犹豫了下，端过那盘酥山开心地坐到一旁，背对着他吃了起来。
皇帝这时才望向她。前世的她大抵是平日里也实在无事可做，就用来琢磨吃的了。她不仅会吃，嘴馋，也会下厨，她给他和永儿下过厨，做得味道尚可，但真正让他念念不忘的，还是那短暂的，好似一家三口围桌吃饭的感觉。
说着饭菜咸甜，谈着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吃下一大碗饭。
想到这儿，皇帝又微微皱了下眉。
说到吃食，就总是让他想起来那个令人生厌的质子，巧言令色，毫无礼数，惯会示弱讨好，迷惑他人，毛都没长齐就胆敢觊觎他的女人。可偏偏燕于飞甚是喜欢跟他一块儿胡闹，甚是喜欢吃他做的饭菜……他撞见过他们两个跟猴子一样蹲在地上抱着饭碗有说有笑的样子。
着实碍眼。
他出神了一会儿，既然燕于飞爱吃，那他今后也吃上头不着痕迹地对她好点，至于那个碍眼的质子……这次到时候他想办法让他消失就行了。
皇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书案，正盘算间，卫钧忽然神色紧张地闯了进来，正要说事，又看见燕于飞，她也扭头看他，手里还拿着勺子。
皇帝道，“说。”
卫钧看了燕于飞一眼，燕于飞终于从冰淇淋上反应过来，慌忙起身，皇帝再次道，“直接说，无碍。”
卫钧垂首道，“陛下，宫外来报，裕亲王在朱雀大街上遇刺！”
皇帝顿时神色一凌，“不是有锦衣卫跟着吗，谁这么大胆子胆敢当街行刺！皇兄呢？他可有受伤？”
“……是妾室为王爷挡了一剑，王爷只是受了轻伤。”
“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
“回陛下，锦衣卫是在跟着，只是……只是今夜王爷乃是陪同……陪同妾室出来游玩，护卫都离得远，一时间没赶得及……”
皇帝忽然怒气一敛，旋即蹙眉问道，“指挥使何在？叫他过来见朕！还有，叫京兆府协同禁卫军封城，务必抓住行刺之人！”
“是！”
卫钧连忙下去安排，而皇帝也离开了书房。
燕于飞站在没吃完的酥山旁边，也是心底震惊不已。
朝堂上的争斗已经激烈到这种程度了吗？当街行刺亲王？这被查出来一点都是诛九族大罪啊！
那个妾室也真是……燕于飞忽然一顿，等等，妾室？她想起来了，这个妾室是太后赐给裕亲王的，说是王妃久病，不能料理王府诸事，故特意赐下身边的得力宫女为妾，来帮王妃打理王府。
当时她就清楚这个妾室是太后光明正大送去王府的眼线。为什么呢，还是因为裕亲王今岁花朝求旨赐婚的事情办的太过雷厉风行了，赐婚到礼成整个过程连五日都不到，快得跟玩似的。
只能说裕亲王蓄谋已久，实力雄厚，而且皇帝不仅知情还十分配合。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那位王妃，从成亲开始除了裕亲王见过她的模样，其余人都不知这位王妃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出身原是裕亲王身边的一位宫女。
接着成亲以后王妃还不进宫见太后这个婆婆，只说是病了，过几日太后召见，王妃还是称病，太后派去太医去瞧，太医回禀确实病入膏肓，仍旧是没见着真容。于是太后怒了，赐下侍妾去探虚实。
现在，这位侍妾替裕亲王挡了一剑。
燕于飞慢慢坐回椅子上。这是行刺啊，挡剑的话八成活不了了吧？太后派去的眼线会在不到半年的时间爱上裕亲王，爱的死心塌地愿意为他去死吗？
真的有人疯了在京城主干道之一的朱雀大街上行刺亲王吗？
不，除非是她疯了。
这是个局吧？这是裕亲王做的局吧。他想做什么？是单纯想除了这个碍眼的侍妾，还是说更想顺便拉点人下水？
燕于飞继续回想方才卫钧和皇帝的对话，却忽然瞥见什么，猛然抬头看去。
皇帝去而复返，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她。那目光像是看透了她方才的所思所想。
燕于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肯定特别恐慌难看。
皇帝朝她走来，燕于飞哆嗦了下唇，扶着桌椅起身，皇帝忽然抬手又将她按坐回椅子上，轻轻拍了拍她有些颤抖的肩膀。
燕于飞颤声，“陛下……”
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尽可能地放轻，“朕今晚不能陪你了，你先回去。”
她怔忡了一下，皇帝松开手轻声道，“回去吧，早些休息。”
说着他就要叫人送她回去，冷不丁外头骤然白光一闪，接着雷声轰鸣，连带着整个皇宫都似乎为之一震。
燕于飞吓了一跳，却是因这打岔没方才那样恐惧了。
顷刻天地间就被密密匝匝的雨声所覆盖，皇帝站在殿外看了会儿雨，回头看她，“罢了，你今夜就在这里歇下，不必等朕。”
大魏已经步入盛夏，怡然馆虽临水尚能消暑，但真热起来也没用。
贵人位份能分到的冰很少，燕于飞又因为无宠也没钱打点上下而总是被怠慢，就在她忍不住盘算着多去皇后宫里蹭蹭冰消暑之时，皇帝再度召幸了她。
这距离上一次召幸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期间皇帝多是宠幸新入宫的嫔妃，就连陶选侍都被召幸了两次，不过若说最为得宠的，还得是常贵人和李昭仪。
对于怡然馆里的宫人们来说，她被召幸是十分难得的大事，就她这害怕皇帝根本不想见皇帝的样子，皇帝还能在一群环肥燕瘦里想起来她实属不易，所以每一次侍寝机会都得珍惜。
燕于飞觉得真是活见鬼了，上一次侍寝皇帝又是给她夹菜又是关心她生活的，着实没把她吓死，就怕那是最后的晚餐，那事儿轻拿轻放了也是让她非常意外，但由此可见皇帝碰都不想碰她。
但这一次侍寝又是怎么回事？
逗老鼠呢？要杀要剐不能给个痛快吗？
天气热，燕于飞内心也烦躁不已，可她贪生怕死，面上是一点都不敢显露出来。
皇帝和上次一样包顿晚饭。
承华殿里清凉如水，她一进来浑身都舒坦了，烦躁也散去不少。
“臣妾参见陛下，给陛下请安。”
皇帝放下折子打量她，今日她一身襦裙，梳的双螺髻，简单不失可爱，她的宫女倒是会给她打扮。
“起来吧。”他看了眼卫钧，卫钧当即招呼人摆膳，而皇帝起身向燕于飞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后，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脸颊，她浑身写满抗拒，但不敢动，这给皇帝看笑了。
“月余不见，你倒是又清减了些。”
立冬见皇帝兴致还成，就大着胆子说，“主子苦夏，胃口不好，平日里总是吃的很少呢。”
皇帝淡淡瞥立冬一眼，燕于飞头皮都炸起来了，祖宗啊，你说什么呢！
皇帝果然又看向她，“怡然馆住着热么？”
立冬眼神幽幽地瞅着燕于飞，在这种强烈的眼神之下，燕于飞十分不争气地窝囊道，“不……不热。”
皇帝收回了手，晚膳已经摆好，他什么也没再说。
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她也是这样怕他。他回来晚了，那些错事已经做下，她现在这么怕他是应该的。
皇帝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他很少站在哪个具体的弱者角度去思考问题，因为根本没有必要。他也无需知道某个弱者的想法，弱者乖乖等着被安排就好，有太多想法反而令人心烦。他见过无数弱者，大多愚昧、浅薄、随波逐流……不堪一击，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只有燕于飞实实在在让他感受到了钝刀割肉的痛。他知道他非常在意她，喜爱她，想独占她。上一世她死后时常入梦，他才知她已成他心上的一块无法割舍的血肉，只是当时国将不存，他没有更多的功夫缅怀或是后悔过去。
前世到死他与她都从未心意相通。如果重新开始，他重新经营他们的今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好好待她，再多一些耐心周到，是否就能明白她、留住她？
皇帝深觉这事儿可能比行军打仗还要难。
给她实打实的恩宠吗？不，现在不是时候，现在给她太多恩宠只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他就是先帝那乌烟瘴气的后宫中的过来人，深知后宫厮杀起来堪比前朝政斗之残酷。
皇帝思来想去，这个时候对她过于关注会给她招来麻烦。况且她现在这么怕他，他得先尽量打消她的恐惧才行。
从哪里入手呢？
他从沉思里回神，就看见对面的燕于飞自己吃的倒挺专心，叫人看了也忍不住尝一口看看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他在她察觉之前便收了目光，想了想，招来卫钧低声吩咐了几句。
卫钧似乎有些诧异，迟疑了一下才领命而去。
燕于飞瞅了眼离开的卫钧，又看看他，见他没搭理她，视线又回到桌上，扫了一圈，就近伸出筷子。
皇帝好笑道，“这不是胃口好的很么？”
闻声，她默默缩回了夹菜的手。皇帝却把自己面前的那盘凉拌虾仁挪去她面前，他瞧见她扫这盘菜好几次了，但是不敢伸爪子过来。
“喜欢就吃，你身子不好，该多吃些。”
燕于飞瞄他一眼，小声谢恩，虽然还有点诧异他的举动，但声音难掩欢喜，话音刚落筷子就伸出去了。
皇帝在心里想，怎么这么像只小猫。
用过膳后皇帝没有马上就歇下的意思，而是带她去书房继续处理政务，燕于飞站在桌旁给他研墨，磨了几下，皇帝抬手敲敲砚台道，“加点水。”
燕于飞这才反应过来她因为太紧张忘记倒水了，一时脸上臊红。幸好皇帝这之后就没再搭理她。
卫钧在此时端上来一碟酥山，呈至桌前，“陛下，天气严热，膳房特意制了一道玲珑百果酥山给您消暑。”
燕于飞瞧了一眼，轻轻吸了吸鼻子，这好像是坚果碎冰浇奶？
皇帝点了点头，卫钧便放下盘子退下了。
接着，皇帝捏起勺子戳了几下，又意兴阑珊地丢下，对她道，“太腻，赏你了。”
燕于飞愣了下，先是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差点没压住喜上眉梢，她矜持地说，“……臣妾谢陛下赏赐。”
皇帝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继续埋头批阅奏折。燕于飞犹豫了下，端过那盘酥山开心地坐到一旁，背对着他吃了起来。
皇帝这时才望向她。前世的她大抵是平日里也实在无事可做，就用来琢磨吃的了。她不仅会吃，嘴馋，也会下厨，她给他和永儿下过厨，做得味道尚可，但真正让他念念不忘的，还是那短暂的，好似一家三口围桌吃饭的感觉。
说着饭菜咸甜，谈着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吃下一大碗饭。
想到这儿，皇帝又微微皱了下眉。
说到吃食，就总是让他想起来那个令人生厌的质子，巧言令色，毫无礼数，惯会示弱讨好，迷惑他人，毛都没长齐就胆敢觊觎他的女人。可偏偏燕于飞甚是喜欢跟他一块儿胡闹，甚是喜欢吃他做的饭菜……他撞见过他们两个跟猴子一样蹲在地上抱着饭碗有说有笑的样子。
着实碍眼。
他出神了一会儿，既然燕于飞爱吃，那他今后也吃上头不着痕迹地对她好点，至于那个碍眼的质子……这次到时候他想办法让他消失就行了。
皇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书案，正盘算间，卫钧忽然神色紧张地闯了进来，正要说事，又看见燕于飞，她也扭头看他，手里还拿着勺子。
皇帝道，“说。”
卫钧看了燕于飞一眼，燕于飞终于从冰淇淋上反应过来，慌忙起身，皇帝再次道，“直接说，无碍。”
卫钧垂首道，“陛下，宫外来报，裕亲王在朱雀大街上遇刺！”
皇帝顿时神色一凌，“不是有锦衣卫跟着吗，谁这么大胆子胆敢当街行刺！皇兄呢？他可有受伤？”
“……是妾室为王爷挡了一剑，王爷只是受了轻伤。”
“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
“回陛下，锦衣卫是在跟着，只是……只是今夜王爷乃是陪同……陪同妾室出来游玩，护卫都离得远，一时间没赶得及……”
皇帝忽然怒气一敛，旋即蹙眉问道，“指挥使何在？叫他过来见朕！还有，叫京兆府协同禁卫军封城，务必抓住行刺之人！”
“是！”
卫钧连忙下去安排，而皇帝也离开了书房。
燕于飞站在没吃完的酥山旁边，也是心底震惊不已。
朝堂上的争斗已经激烈到这种程度了吗？当街行刺亲王？这被查出来一点都是诛九族大罪啊！
那个妾室也真是……燕于飞忽然一顿，等等，妾室？她想起来了，这个妾室是太后赐给裕亲王的，说是王妃久病，不能料理王府诸事，故特意赐下身边的得力宫女为妾，来帮王妃打理王府。
当时她就清楚这个妾室是太后光明正大送去王府的眼线。为什么呢，还是因为裕亲王今岁花朝求旨赐婚的事情办的太过雷厉风行了，赐婚到礼成整个过程连五日都不到，快得跟玩似的。
只能说裕亲王蓄谋已久，实力雄厚，而且皇帝不仅知情还十分配合。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那位王妃，从成亲开始除了裕亲王见过她的模样，其余人都不知这位王妃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出身原是裕亲王身边的一位宫女。
接着成亲以后王妃还不进宫见太后这个婆婆，只说是病了，过几日太后召见，王妃还是称病，太后派去太医去瞧，太医回禀确实病入膏肓，仍旧是没见着真容。于是太后怒了，赐下侍妾去探虚实。
现在，这位侍妾替裕亲王挡了一剑。
燕于飞慢慢坐回椅子上。这是行刺啊，挡剑的话八成活不了了吧？太后派去的眼线会在不到半年的时间爱上裕亲王，爱的死心塌地愿意为他去死吗？
真的有人疯了在京城主干道之一的朱雀大街上行刺亲王吗？
不，除非是她疯了。
这是个局吧？这是裕亲王做的局吧。他想做什么？是单纯想除了这个碍眼的侍妾，还是说更想顺便拉点人下水？
燕于飞继续回想方才卫钧和皇帝的对话，却忽然瞥见什么，猛然抬头看去。
皇帝去而复返，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她。那目光像是看透了她方才的所思所想。
燕于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肯定特别恐慌难看。
皇帝朝她走来，燕于飞哆嗦了下唇，扶着桌椅起身，皇帝忽然抬手又将她按坐回椅子上，轻轻拍了拍她有些颤抖的肩膀。
燕于飞颤声，“陛下……”
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尽可能地放轻，“朕今晚不能陪你了，你先回去。”
她怔忡了一下，皇帝松开手轻声道，“回去吧，早些休息。”
说着他就要叫人送她回去，冷不丁外头骤然白光一闪，接着雷声轰鸣，连带着整个皇宫都似乎为之一震。
燕于飞吓了一跳，却是因这打岔没方才那样恐惧了。
顷刻天地间就被密密匝匝的雨声所覆盖，皇帝站在殿外看了会儿雨，回头看她，“罢了，你今夜就在这里歇下，不必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