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022
“后来呢？”
这是在南锣鼓巷的一条胡同的咖啡馆里，吴邪出发去墨脱前曾与解雨臣在此会面。这家咖啡馆很会找地方，对面是一家私募基金公司，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了什刹海，秋日的什刹海泛着金黄的波浪，秋高气爽的北京，是最合适的时候。
咖啡馆里放着上世纪的黑胶唱片，都是一些不知名的爵士音乐，伴随着咖啡的香气与解雨臣娓娓道来的声音。
就在这家咖啡馆里，解雨臣向吴邪讲述了当年解九爷去世后的一些事情，他只说解家当时大乱，他和吴笙两个确实是有势力捧着想要让他们兄妹相争，斗死一个最好，剩下的那个因着年幼便更加好掌控。
但是，他的母亲可能对于这样的局面无能为力，吴笙的母亲却有这样的能力。
于是他接着吴邪的疑问，继续说道：“吴笙的妈妈，叫吴双阮，我之前在四川的时候同你讲过，但是你也许对她没有太大的认识，吴双阮这个人，上世纪末的时候就在这样的公司里供职。”
解雨臣说着，指了指咖啡馆对面的那家私募基金公司。
吴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私募基金？”
解雨臣摇了摇头，面色淡然，“对冲基金....你也许有所耳闻一些金融上的事情。”
吴邪尬笑了一声，“从未耳闻过，期货期权或者股票这些东西，我向来不沾，风险性太高，捞一笔就走得了。”
解雨臣笑了一下，“吴双阮上世纪末的时候在量子基金供职，你可能不知道量子基金是什么东西，但是在金融史上90年代初的英镑危机，1994年的墨西哥危机，以及1997东南亚金融危机都是由量子基金牵头造成的——他们在各个地区狙击货币，大捞一笔后翩然离去，留下一堆烂摊子，泰国的经济水平最近几年才恢复到九十年代的水平。”
“吴双阮....在里面担任了很重要的位置。”
解雨臣看着吴邪，好像看到了爷爷去世时同吴双阮交谈的自己，彼时的他，与此时的吴邪，都对接下来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他们对未来，没有选择权。
解雨臣想了想，又继续道：“在爷爷临去世后，吴双阮来找过我。”
“哦？”吴邪很感兴趣，虽然被吴笙甩的莫名其妙，但是依旧不影响他对解家往事的八卦，他也很好奇，为什么道上说解大小姐十八九岁后才开始管家，这中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那时的解雨臣不过七八岁，大概是八岁，因为在他记忆里，自己应该是八岁当的家。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还有些不接受自己的命运，就会埋怨似地想，为什么这个位置不让吴笙来坐，她肯定要比自己游刃有余的多。
但她是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
解雨臣青春期时，从少年过度到青年时，有很多回想起吴笙，就会牵动那个雨天里的那股恨意。
她撒谎骗了我。
但那是我自己允许的。
吴双阮告诉他，你不会想跟吴笙争的，因为不是你死就是她亡。
他用一双狼崽一样的眼睛看着吴双阮，可惜他太小了，他凶狠的表情在吴双阮看来很幼稚可笑，他也像吴笙那样固执道，“我不会和她斗的！”
吴双阮看着他，总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些解连环的影子，这有点可笑，谁让解雨臣确确实实同解连环有着一些血脉上的联系呢。
但是解连环小时候可不会像这样喜怒哀乐溢于言表。
吴双阮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但是你会被人推着斗。”
她伸手摸了摸解雨臣的脑袋，她初见这个孩子时，他还留着过肩的长发，面容秀丽宛若好女，这次再见面，他的长发被剪去，代表着他必须接受自己不想接受的东西，他眼中的宛如刀锋般锐利的神采，也削去了他姣好面庞带来的几分女气。
吴双阮想，解家的人，怎么都不会太差的。
“在你彻底摆脱那些牛鬼蛇神的控制前，不要再见她啦。”
“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你们都太弱小了，什么能力都没有，却怀揣着解家巨大的遗产进入到雨林之中，如果不步步谨慎，你们将面对的是活不到可以称之为长大的年龄，这就是现实，在解九爷死后，你们要面对。”
吴双阮的态度平静，语调温和地说出了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他清楚所有的事，但总是在蒙着自己眼睛对其视而不见，但是总有一天要面对的。
人生就是永远都不会等你准备好的，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它又将你推上另一条道路。
不可回避，无能回避。
解雨臣喃喃道：“二爷爷和霍奶奶会帮助我们的.....”
吴双阮轻叹，“二爷爷不会帮吴笙的，你是他的弟子，吴笙不是。她是我心爱的女儿，我不想她出事，你也不想，对吗？”
是的，比起将不守信用的仇恨发泄到吴笙身上，不如说是在痛恨年幼的自己毫无能力。
他在成年以后拥有有很多权力，纵使依旧举步维艰，但终归要比小时候好上很多，小时候的他，那么渴望吴笙能够留在自己身边，但是死神之剑高悬在他们两个孩子的头上，他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也没有人会为此而帮他。
他只能站在解家的老宅门口，看着载有吴笙的小汽车在落日的余晖里，渐渐消失不见。
就要好像吴笙嘴里的那句誓言一样，也随着落下的太阳，一同掉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023
张海杏睁开眼睛的时候被窗外灿烂的阳光晃的差点睁不开眼睛，她眯起眼睛迫使自己打量着现在所处的境地——她正在一个有着灿烂阳光的房间里，躺在一个舒服柔软的床上。房间开放式的设计搭配超大的落地窗，可以让她看见窗外广袤无垠的大海，也可以让她判断出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临海的建筑里。
她忘掉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个认知让她全身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但在以往几年的经历中，这种举动并不能让她逃脱掉眼下的一切。
她失去了一些权力，
掌控生死的权力。
但是.......
她从床上坐起来，注视着向她走来的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全然无害的女人，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威胁。
现在的她，拧断这个女人的脖子，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个女人走到她的床尾，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轻声说道：“你醒啦。”
张海杏看着这个女人，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女人的身影，在她漫长的生命中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不一定能够全部记起来，但她至少可以肯定如果见过这样的女人，她是会记住她的。
但她并没有在过往见过这个女人。
“你是谁？”
张海杏冷静地问道。
“救你的人。”
这个女人站在床脚这样说道。
张海杏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有不详的气息再这个房间里笼罩，纵使通过超大的落地窗进入这个房间的灿烂阳光也无法缓解。
这个女人显然是对这样的眼神有所预料，她看着张海杏轻声道：“这里不是汪家，我的人把你救了出来，现在很安全。”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布列克海岸。”
听见这个回答的张海杏眼里很少见地流露出震惊的神色——这取悦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毕竟她从小就喜欢看冷静自持的张家人破功，一直到现在这个年龄也一样。
是的，直接从中国将人运到美国来，确实很安全，汪家人再神通广大，也要头痛如何通过美国海关，并且找到这个几乎是建在悬崖之上的建筑位置。
张海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个女人很体贴地轻声介绍起了这栋建筑——一个建在悬崖之上临海的别墅，她的建筑设计师以流线型为主调，使用了大量的玻璃和金属，让别墅充满了科技感。
“不远处是海滩，离这个别墅开车大概是十五分钟的距离，如果你想去逛逛的话可以叫人开车带你过去，那里是一个很出名的天体海滩，所以你最好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我想对于你们来说，这种事情应该是无关紧要的。”
女人絮絮叨叨地跟张海杏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直到张海杏从思绪中抽离，她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以一种审视的态度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人停止了絮叨。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吴笙。”
这个名为吴笙的女人淡淡道，“我知道你的家族很多东西.....你们应该也对我的家族了解很多。”
吴.....
张海杏一下子就想到了上个世纪那个毅然决然改变自己一切的亲人。
“你是吴家的人？”张海杏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吴笙轻声笑了一下子，“你们吃的最大的亏就是缺少了对于我的调查——我是解家的人。”
吴笙淡淡道：“随母姓而已，很少见吗？”
九门之中的解家.....
那确实是他们一直在监控的家族之一，那个掌管解家的解九爷，用他的聪慧与狡猾，与敌人周旋了整个世纪。
但是在世纪末的时候，他就轰然倒下。
“解家当家的，是你的谁？”
“解雨臣。”吴笙轻声回道，“我们都是解九爷的孙子。”
张海杏冷笑一声，“我们从不知道解九爷有一个孙女。”
吴笙微笑，“这就是张家差点被汪家摧毁的原因——他们比你们还更早的知道了我的存在。”
而张家，直到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才察觉到我的存在。
张海杏沉默不语，吴笙也不说话，只是坐到床边，任由窗外海浪阵阵拍打悬崖峭壁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房间里。
但是，就在海浪声中，张海杏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婴儿的啼哭声。
她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吴笙，但又不对这个奇怪的声音过多询问——她也没有从这个幻境中察觉到任何的杀意，眼下的处境确实对于她来说是安全的。
“你是怎么办到的？”张海杏问道。
“我爷爷能够处理掉汪家插到解家的人，我也能够从汪家里救出你。”
说这话的吴笙神色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傲气，仿佛一直以来萦绕在老九门顶上的汪家仿佛是什么蚂蚁一样，她想要碾死他们，轻而易举。
但张海杏清楚，现实永远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
“为什么救我？”
张海杏又问。
“因为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在海浪有规律的声音中，吴笙轻声说道。
张海杏眼神微闪，几乎是吴笙的话刚一出来，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那个人旧时的模样——她难得地有些害怕，只是一点点害怕而已，她怕日子久了她就会渐渐地忘掉那个人原本的模样，可是她现在也找不回旧时模样了。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无法抗拒的命运。
张海杏有些干涩地开口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好复杂的问题。
吴笙心想，我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我同他，是计划的合谋者，我们是贸易关系，是合作关系。
但他是我此生第一次犯下的巨大错误，大到连我最后也不知如何收场。
他是.....
我无法概括和他的关系，那太复杂了。
“我请他和你们的家族一起来下这盘棋。”
吴笙没头没尾地回道。
但显然这个答案让张海杏察觉到了她想要插开话题。
张海杏皱了皱眉。
吴笙观察着她的表情，然后笑了笑，年近三十的她的脸上露出了俏皮的表情——这在她饱满富有生机的脸上并不突兀，一下子叫人觉得她是个十七八的少女。
而这样的神色与她出现在张海杏面前展现的镇定自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总要让你的哥哥，欠我一些人情。”
她雪山水般清冽的眼睛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我是.....他的前女友。”
张海杏彻底呆住了，她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笙，眉间隐有怒气，她刚想开口骂些什么，却被突然塞到眼前的照片给噎住了话。
——在香港的港口上，站着面容清秀的青年，他的臂弯之中还挎着一个比他低半头的穿着校服样式衬衫短裙的少女。
那个青年应该就是她的哥哥。
哥哥，她是能够认出来的。
照片上的他难得笑的开心。
照片上的少女笑的也很开心。
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登对啊。
吴笙注视着张海杏的面孔，她的声音淡淡，但字字如沉石敲进张海杏的耳朵里。
她说，“从你的五官里，能够看到他真正的样子吗？”
她想，我竟无从得知他最初的模样，这真是叫人难过。
“后来呢？”
这是在南锣鼓巷的一条胡同的咖啡馆里，吴邪出发去墨脱前曾与解雨臣在此会面。这家咖啡馆很会找地方，对面是一家私募基金公司，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了什刹海，秋日的什刹海泛着金黄的波浪，秋高气爽的北京，是最合适的时候。
咖啡馆里放着上世纪的黑胶唱片，都是一些不知名的爵士音乐，伴随着咖啡的香气与解雨臣娓娓道来的声音。
就在这家咖啡馆里，解雨臣向吴邪讲述了当年解九爷去世后的一些事情，他只说解家当时大乱，他和吴笙两个确实是有势力捧着想要让他们兄妹相争，斗死一个最好，剩下的那个因着年幼便更加好掌控。
但是，他的母亲可能对于这样的局面无能为力，吴笙的母亲却有这样的能力。
于是他接着吴邪的疑问，继续说道：“吴笙的妈妈，叫吴双阮，我之前在四川的时候同你讲过，但是你也许对她没有太大的认识，吴双阮这个人，上世纪末的时候就在这样的公司里供职。”
解雨臣说着，指了指咖啡馆对面的那家私募基金公司。
吴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私募基金？”
解雨臣摇了摇头，面色淡然，“对冲基金....你也许有所耳闻一些金融上的事情。”
吴邪尬笑了一声，“从未耳闻过，期货期权或者股票这些东西，我向来不沾，风险性太高，捞一笔就走得了。”
解雨臣笑了一下，“吴双阮上世纪末的时候在量子基金供职，你可能不知道量子基金是什么东西，但是在金融史上90年代初的英镑危机，1994年的墨西哥危机，以及1997东南亚金融危机都是由量子基金牵头造成的——他们在各个地区狙击货币，大捞一笔后翩然离去，留下一堆烂摊子，泰国的经济水平最近几年才恢复到九十年代的水平。”
“吴双阮....在里面担任了很重要的位置。”
解雨臣看着吴邪，好像看到了爷爷去世时同吴双阮交谈的自己，彼时的他，与此时的吴邪，都对接下来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他们对未来，没有选择权。
解雨臣想了想，又继续道：“在爷爷临去世后，吴双阮来找过我。”
“哦？”吴邪很感兴趣，虽然被吴笙甩的莫名其妙，但是依旧不影响他对解家往事的八卦，他也很好奇，为什么道上说解大小姐十八九岁后才开始管家，这中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那时的解雨臣不过七八岁，大概是八岁，因为在他记忆里，自己应该是八岁当的家。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还有些不接受自己的命运，就会埋怨似地想，为什么这个位置不让吴笙来坐，她肯定要比自己游刃有余的多。
但她是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
解雨臣青春期时，从少年过度到青年时，有很多回想起吴笙，就会牵动那个雨天里的那股恨意。
她撒谎骗了我。
但那是我自己允许的。
吴双阮告诉他，你不会想跟吴笙争的，因为不是你死就是她亡。
他用一双狼崽一样的眼睛看着吴双阮，可惜他太小了，他凶狠的表情在吴双阮看来很幼稚可笑，他也像吴笙那样固执道，“我不会和她斗的！”
吴双阮看着他，总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些解连环的影子，这有点可笑，谁让解雨臣确确实实同解连环有着一些血脉上的联系呢。
但是解连环小时候可不会像这样喜怒哀乐溢于言表。
吴双阮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但是你会被人推着斗。”
她伸手摸了摸解雨臣的脑袋，她初见这个孩子时，他还留着过肩的长发，面容秀丽宛若好女，这次再见面，他的长发被剪去，代表着他必须接受自己不想接受的东西，他眼中的宛如刀锋般锐利的神采，也削去了他姣好面庞带来的几分女气。
吴双阮想，解家的人，怎么都不会太差的。
“在你彻底摆脱那些牛鬼蛇神的控制前，不要再见她啦。”
“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你们都太弱小了，什么能力都没有，却怀揣着解家巨大的遗产进入到雨林之中，如果不步步谨慎，你们将面对的是活不到可以称之为长大的年龄，这就是现实，在解九爷死后，你们要面对。”
吴双阮的态度平静，语调温和地说出了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他清楚所有的事，但总是在蒙着自己眼睛对其视而不见，但是总有一天要面对的。
人生就是永远都不会等你准备好的，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它又将你推上另一条道路。
不可回避，无能回避。
解雨臣喃喃道：“二爷爷和霍奶奶会帮助我们的.....”
吴双阮轻叹，“二爷爷不会帮吴笙的，你是他的弟子，吴笙不是。她是我心爱的女儿，我不想她出事，你也不想，对吗？”
是的，比起将不守信用的仇恨发泄到吴笙身上，不如说是在痛恨年幼的自己毫无能力。
他在成年以后拥有有很多权力，纵使依旧举步维艰，但终归要比小时候好上很多，小时候的他，那么渴望吴笙能够留在自己身边，但是死神之剑高悬在他们两个孩子的头上，他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也没有人会为此而帮他。
他只能站在解家的老宅门口，看着载有吴笙的小汽车在落日的余晖里，渐渐消失不见。
就要好像吴笙嘴里的那句誓言一样，也随着落下的太阳，一同掉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023
张海杏睁开眼睛的时候被窗外灿烂的阳光晃的差点睁不开眼睛，她眯起眼睛迫使自己打量着现在所处的境地——她正在一个有着灿烂阳光的房间里，躺在一个舒服柔软的床上。房间开放式的设计搭配超大的落地窗，可以让她看见窗外广袤无垠的大海，也可以让她判断出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临海的建筑里。
她忘掉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个认知让她全身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但在以往几年的经历中，这种举动并不能让她逃脱掉眼下的一切。
她失去了一些权力，
掌控生死的权力。
但是.......
她从床上坐起来，注视着向她走来的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全然无害的女人，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威胁。
现在的她，拧断这个女人的脖子，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个女人走到她的床尾，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轻声说道：“你醒啦。”
张海杏看着这个女人，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女人的身影，在她漫长的生命中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不一定能够全部记起来，但她至少可以肯定如果见过这样的女人，她是会记住她的。
但她并没有在过往见过这个女人。
“你是谁？”
张海杏冷静地问道。
“救你的人。”
这个女人站在床脚这样说道。
张海杏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有不详的气息再这个房间里笼罩，纵使通过超大的落地窗进入这个房间的灿烂阳光也无法缓解。
这个女人显然是对这样的眼神有所预料，她看着张海杏轻声道：“这里不是汪家，我的人把你救了出来，现在很安全。”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布列克海岸。”
听见这个回答的张海杏眼里很少见地流露出震惊的神色——这取悦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毕竟她从小就喜欢看冷静自持的张家人破功，一直到现在这个年龄也一样。
是的，直接从中国将人运到美国来，确实很安全，汪家人再神通广大，也要头痛如何通过美国海关，并且找到这个几乎是建在悬崖之上的建筑位置。
张海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个女人很体贴地轻声介绍起了这栋建筑——一个建在悬崖之上临海的别墅，她的建筑设计师以流线型为主调，使用了大量的玻璃和金属，让别墅充满了科技感。
“不远处是海滩，离这个别墅开车大概是十五分钟的距离，如果你想去逛逛的话可以叫人开车带你过去，那里是一个很出名的天体海滩，所以你最好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我想对于你们来说，这种事情应该是无关紧要的。”
女人絮絮叨叨地跟张海杏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直到张海杏从思绪中抽离，她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以一种审视的态度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人停止了絮叨。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吴笙。”
这个名为吴笙的女人淡淡道，“我知道你的家族很多东西.....你们应该也对我的家族了解很多。”
吴.....
张海杏一下子就想到了上个世纪那个毅然决然改变自己一切的亲人。
“你是吴家的人？”张海杏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吴笙轻声笑了一下子，“你们吃的最大的亏就是缺少了对于我的调查——我是解家的人。”
吴笙淡淡道：“随母姓而已，很少见吗？”
九门之中的解家.....
那确实是他们一直在监控的家族之一，那个掌管解家的解九爷，用他的聪慧与狡猾，与敌人周旋了整个世纪。
但是在世纪末的时候，他就轰然倒下。
“解家当家的，是你的谁？”
“解雨臣。”吴笙轻声回道，“我们都是解九爷的孙子。”
张海杏冷笑一声，“我们从不知道解九爷有一个孙女。”
吴笙微笑，“这就是张家差点被汪家摧毁的原因——他们比你们还更早的知道了我的存在。”
而张家，直到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才察觉到我的存在。
张海杏沉默不语，吴笙也不说话，只是坐到床边，任由窗外海浪阵阵拍打悬崖峭壁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房间里。
但是，就在海浪声中，张海杏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婴儿的啼哭声。
她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吴笙，但又不对这个奇怪的声音过多询问——她也没有从这个幻境中察觉到任何的杀意，眼下的处境确实对于她来说是安全的。
“你是怎么办到的？”张海杏问道。
“我爷爷能够处理掉汪家插到解家的人，我也能够从汪家里救出你。”
说这话的吴笙神色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傲气，仿佛一直以来萦绕在老九门顶上的汪家仿佛是什么蚂蚁一样，她想要碾死他们，轻而易举。
但张海杏清楚，现实永远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
“为什么救我？”
张海杏又问。
“因为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在海浪有规律的声音中，吴笙轻声说道。
张海杏眼神微闪，几乎是吴笙的话刚一出来，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那个人旧时的模样——她难得地有些害怕，只是一点点害怕而已，她怕日子久了她就会渐渐地忘掉那个人原本的模样，可是她现在也找不回旧时模样了。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无法抗拒的命运。
张海杏有些干涩地开口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好复杂的问题。
吴笙心想，我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我同他，是计划的合谋者，我们是贸易关系，是合作关系。
但他是我此生第一次犯下的巨大错误，大到连我最后也不知如何收场。
他是.....
我无法概括和他的关系，那太复杂了。
“我请他和你们的家族一起来下这盘棋。”
吴笙没头没尾地回道。
但显然这个答案让张海杏察觉到了她想要插开话题。
张海杏皱了皱眉。
吴笙观察着她的表情，然后笑了笑，年近三十的她的脸上露出了俏皮的表情——这在她饱满富有生机的脸上并不突兀，一下子叫人觉得她是个十七八的少女。
而这样的神色与她出现在张海杏面前展现的镇定自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总要让你的哥哥，欠我一些人情。”
她雪山水般清冽的眼睛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我是.....他的前女友。”
张海杏彻底呆住了，她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笙，眉间隐有怒气，她刚想开口骂些什么，却被突然塞到眼前的照片给噎住了话。
——在香港的港口上，站着面容清秀的青年，他的臂弯之中还挎着一个比他低半头的穿着校服样式衬衫短裙的少女。
那个青年应该就是她的哥哥。
哥哥，她是能够认出来的。
照片上的他难得笑的开心。
照片上的少女笑的也很开心。
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登对啊。
吴笙注视着张海杏的面孔，她的声音淡淡，但字字如沉石敲进张海杏的耳朵里。
她说，“从你的五官里，能够看到他真正的样子吗？”
她想，我竟无从得知他最初的模样，这真是叫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