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川站在人群后冷眼看着这团火作乱,又看着无忧门的人焦头烂额。

    枫云门的人个个脸色惊变,顾不上来者是客的道理,一起帮忙镇压。

    荒原野火是燃烧在通天路上的天生异火,烈火燎原,寸草不生。

    仅拳头大小的荒原野火便可供给整座炼器阁成千上万人所用,但现在却是如此庞大的一团。如果不能将野火控制在阁内,势必会让火势蔓延到整个无忧门。

    这野火来势汹汹,他们一百多人在此联手都无法熄灭,只能寄希望于近日刚出关的至简真君了。

    “真君请来了吗?”阁中大执事频频在问。

    “去请了!”有弟子边咳嗽边答。

    “爹,您没事吧?”钟开朗挤过人群,到了他爹钟屏身边。

    “闭嘴,用我教你的焰环缚火术。”钟屏头也不回地说。

    “噢噢噢。”钟开朗手忙脚乱地跟着施展起法术。

    可他出手明显生涩,反倒激怒了那野火。

    原本离他还有百丈远的野火突然下沉朝他燃去。

    钟屏脸色顿变,为保护儿子,叮叮当当砸出一堆有价无市的高阶法器。起初法器的确阻滞了野火,但当法器一靠近荒原野火就好似进了深渊,竟都有去无回。

    吞化了法器的野火更加爆裂,继续朝着钟开朗的方向袭来。

    大执事在旁边看得冷汗直流,要是枫云门少门主在他们这出了事,以钟屏护短的性格,只怕会和无忧门交恶啊。

    刹那的电光火石间,却有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挡在了钟开朗身前。

    一串口诀从络川嘴里念出,是林炎曾经念过的防御阵。但没有灵力支撑,又不能在众人面前用妖力,这防御阵就像一层纸一样薄。

    钟开朗早就被钟凭拉开。

    四周的修行者也因为惧怕野火的高温退后。

    野火飞到络川眼前,照得她两只眼睛里尽数都是灼人的火光。最先烧着的是头发,然后脸部的皮肤也被灼伤……可络川却像焊死在那,一步都没有退。

    那野火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没有再向前一步。分明向前一步,络川就会像那些法器一样化为一滩死水,助长这生生不息的火焰。但即便是没有再往前,野火的高温也已经让络川喘不过来气。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挡在最前面的她。

    原本看到络川出手时,他们以为她是哪个宗门仗义出手的天才弟子,但现在才看清,她身上甚至连一点修行过灵力的痕迹都没有。

    未入开脉境,她和人间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那她为何又要如此拼命救人呢?

    “快走。”络川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对着野火动了动口型。

    她可没想救人。

    说时迟那时快,忽有一道剑影逆光裹挟着无穷剑意而来,以无形剑破有形火,仅仅一招,便直接将荒原野火打落到正中央的浆池中。

    荒原野火坠入浆池中,竟像一条火鱼一般潜入了浆池的最深处。

    既入浆池,这些火便会乖得像小猫一般。不用谁说,炼器阁的三位执事连忙联手用阵法将浆池封住。

    封住后凛冽杀意和灼热高温顷刻间消散不少,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唯有阁中黑烟和废墟证明着刚才发生过什么。

    众人心头一松,回头看去。

    此人身影修长,雪衣黑发,如登高凌霜,如水中冷月,手中还有一柄银白如月华的细长软剑。

    正是无忧门三大真君之一——剑圣宋至简。

    十八岁结金丹,二十五岁入合灵。而今骨龄三百岁,出关后,已经是整个修真界最年轻的大罗境。

    自从有了宋至简,天才这两个字便甚少敢有人冠在自己头上。

    “真君。”众人皆俯首行礼。连钟凭这样的一门之主都不例外。

    宋至简收起软剑回以一礼,却看向扶柱站着的络川。

    络川察觉有人看她,抬头也跟着看过去,正与宋至简的目光对视。

    原来这就是无忧门这三百年里最天才的人物。

    可惜她现在妖魂碎裂,焚城丢失,也未修行过灵力,不能在这与他一战。

    但既然她来了这无忧门,来日方长。

    “恩人恩人你没事吧?你热不热渴不渴?”钟开朗跑到了络川身旁,眼巴巴看着她。先是拿了件外袍披在她身上,又还拿了一把扇子模样的法器,一个劲给络川扇凉风。

    刚才要不是有络川,他现在已经被野火烧得一干二净了。这位不知名姓的道友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恩人恩人,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我办得到!”

    络川瞟了他一眼,本来想开口说话,但张了好几次嘴都发不出声音。

    想来是被那野火灼伤了嗓子。

    宋至简挥袖掷出一物,声音如冰玉一般:“白瓶服食,绿瓶入浴,可解火毒。”

    “多谢真君,多谢真君。”钟开朗高高兴兴接过,亲手递到络川手里。

    络川也不推辞,不要白不要。直接仰头就先把白瓶里的丹药吃了。

    这丹药大约和绿豆一样大小,通体浑圆,泛着一股蓝光,吞咽起来感觉有一股清流在喉间流过。咽下后络川感觉喉咙的灼痛立即就好了不少。

    “本君还有要事,先行离去,诸位请便。”

    宋至简转身朝来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白衣背影。

    整整齐齐的:“恭送真君。”

    听得络川想翻白眼。

    跟谁没有要事要做一样,络川忍着身上的伤痛想往外走。

    可野火烧得她步履踉跄,这下不止钟开朗不让她走,连炼器阁大执事都拦住了她。

    “这位姑娘,你好像不是我门中弟子啊?”大执事打量着络川。

    既没有身着门服,也没有一丝灵力。完完全全一个人间的普通人啊!

    络川的嗓子复原了一点,但她懒得说话,干脆伸手指指喉咙,表示不方便。

    有弟子道:“大执事,听闻东玦宫派了人间行走,说不定这位道友是在人间招选的弟子呢。”

    络川看向这弟子的方向,深以为然地点了个头。

    又有人说:“这好像是北璃宫舒梨师姐的白玉簪,我见她常戴过。”

    络川继续点头。

    钟开朗跟着说:“我方才迷路,见这位道友独自待在山门附近,似乎是在等人。我本以为是无忧门的哪位师姐,没想到是新进的弟子在等待接引。是我劳她带路,竟然连累她了。”

    大执事见络川身份没有什么疑点,顿时发出爽朗笑声:“原来如此。”

    “不知道姑娘可愿意来我炼器堂?”大执事发出邀请。

    络川目光中闪过一点嫌弃,这个被烧得黢黑的炼器堂?

    大执事见络川不语,猜想她可能刚来还不知道无忧门的规矩,便解释道:“既需等待接引,想来你是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一般都是分到四宫三十二峰中先从洒扫杂役做起。能进这炼器堂的都得是内门弟子。”

    大执事欣赏络川的勇气和义气,且他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络川还没来得及答复,忽然看到林炎匆匆忙忙跑进来。

    “见过诸位道友,见过三位执事,还有钟门主。”林炎语速极快,眼睛只盯着虚弱站着的络川。

    大执事:“你小子今天刚回来,怎么有空来我这?”

    说话间对林炎颇为亲近和喜爱,彷如他的长辈。毕竟炼器阁的人都知道,让林炎从剑修转成炼器师,是大执事这五年的执念。

    林炎直接禀明来意:“大执事,这是吾妹林络川。方才师父召我,我出来后才知道这边出了事。吾妹有伤在身,还请让我先带她离开。”

    等林炎带着络川走后,大执事看着漆黑一片的阁楼,顿时暴跳如雷,一双老眼仿佛要冒出火来:“荒原野火,哪个臭小子把荒原野火放出来的!”

    一群弟子们脸色煞白,噤若寒蝉。

    二执事一手扶额,一手连忙拉住大执事,低声道:“执事执事!钟门主一行还在这呢。”

    丢人不能丢到外面去啊!

    大执事瞬间面若春风,声音平和爽朗:“哈哈,让钟门主见笑了。此间尚需修整,改日再请门主和长老们来此切磋技艺。”

    钟凭拱手笑笑:“一定一定。”

    他们还要在这留几天,直到参加完出关宴才会启程回去。

    “你这臭小子脖子伸得跟个鹤似的干啥呢?”钟凭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

    钟开朗纹丝不动:“原来她叫络川啊。爹,我们赶紧回去看看还有什么丹药,一并给人家送过去。”

    钟凭:“……”

    林炎带络川先回了东玦宫,正有人在那里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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