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玻璃杯被酒瓶碰出清脆的响声,路远坐在对面的卡座上,伸手在路薄面前晃了晃。

    见路薄的眼神恢复清明,他不可置信地追问道: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不会答应她了吧?”

    路薄伸手挪开了他靠在自己杯侧的酒瓶,在路远期盼的目光中如他所愿摇了摇头。

    “我就说,哥你这种计划狂,怎么会随随便便······”

    “她把我赶走了。”

    路薄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牛奶,语气稀疏平常。

    “她不赶你走,你还真打算答应啊?”

    路远一肚子感叹噎在喉咙里,即便带着鸭舌帽、墨镜、口罩的全套装备,都能从含糊的声线中听出他的恨铁不成钢。

    因为路远职业的关系,他们一进“甜氧”的门,就挑了角落的卡座坐下。

    角落灯光太暗,看不清路薄脸上的表情。路远正欣慰他这回总算是没点头,却听见他语气认真地分辩道:

    “只是一时冲动的话,我答不答应并不重要。”

    “哥!”路远知道许清也就是许氏的大小姐,苦口婆心地劝导起来。

    “她耍了你一次,就有两次、三次。咱至于要这么一次两次的被她骗吗?”

    听到“骗”这个字眼,路薄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挑眉纠正道:

    “两年前我也迟到了,不全是她的错。”

    “还有,不是‘咱’,只是我。”

    灯光忽然亮了几度,舞台边忽然躁动起来,沸腾的人声盖住了路远又臭又长的抱怨,只剩下最后一句话清晰地传达到了路薄耳边。

    “就凭她这回先提起结婚,结果又把你赶走,这还不够善变吗?”

    出乎意料地,路薄竟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一片沸腾的舞台中心,变了方向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侧,高挺的鼻投出小片阴影,男人蹙着眉摇晃着手中泛着小气泡的牛奶,想到天台上的某个画面,艰难地认同道:

    “她的确是,挺善变的。”

    路远叹了口气,无奈地转了转鸭舌帽的帽檐,语气担忧:

    “你这样,我真担心你是真喜欢上她了。”

    带着电流声的吉他solo混杂着尖叫声,淹没了他本就不大的声音,路薄转过头挑眉问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路远无奈地伸手指了指舞台的方向,自觉闭上了嘴。

    鼓点激烈地落下,铺杂着电吉他沉闷的和弦声,朋克的旋律从涌动的人群中间穿破冰冷的空气,瞬间点燃整个舞池的温度。

    舞台中间的男人穿着复古的亚麻黄衬衫,领口随意地散开,深色的条纹领带靠在纯黑色的电吉他后,更抢镜的则是他一头银白的狼尾发。

    话筒被啪地按低,男人的薄唇几乎靠在话筒上。

    骨感的指节随意调整了片刻电子蓝的耳返,磁性的男声随着旋律倾斜而出。

    “If I had to live my life without you near me

    The days would all be empty···”

    舞池的热度节节攀升,隔绝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人群攒动,池枣枣举着手机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静电把她柔顺的长发炸毛得像一只小狮子。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她握着手机瘫倒在卡座里,猛地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才喘着气道:

    “挤死老娘了!没想到丰城也有这么多anoxia的粉丝···”

    “都说了肯定拍不到的,一米七小姐,现在该相信我了吧?”

    许清也贴心地递给她两张纸巾,忍不住调侃。

    就算anoxia乐队这次是空降表演,以他们的粉丝量,迟枣枣绝对挤不进前排录直拍。要不是迟枣枣刚才拍着胸脯自信以她一米七的身高绝对能拍到超清画面,许清也都懒得调侃她。

    “谁说我没拍到的!”

    池枣枣得意地一撩头发,风情万种地把手机放到二人中间,指尖一戳点开视频。

    屏幕中的舞台灯光刺眼,虽然偶有炫光,但大多时候李时缺那张性张力拉满的脸还是清晰到不行。

    “我天,你这简直像坐他怀里拍的啊!这团购的酒水费也太值了吧?!”

    许清也挪过手机,再次感叹:“这帅气逼人的美貌啊···”

    池枣枣慢悠悠地倒着酒,听清她的话,意有所指地碰了碰许清也的杯子。

    “你楼下那位,也不逞多让啊。”

    一提到路薄,许清也因为欣赏帅哥美貌而扬起的嘴角瞬间放下。

    “不仅仅是脸,帅是一种气质。”

    “像他那种善变的人,请别侮辱帅这个字。”

    许清也嘴硬地否认,盯着酒杯里打转的淡粉色鸡尾酒,却忽然联想起路薄家玄关那块淡粉色的挂布。

    说不准就是某个被温暖过的对象送的吧?

    她指尖隔着玻璃杯磨蹭着杯里的气泡,回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求婚,瞬间觉得面前的气泡简直让人烦心,索性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他拒绝你了?”池枣枣截下她接着倒酒的动作问道。

    许清也尴尬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答应尹女士的事,联姻、去许氏上班,一直以来为难而想守护的,这些都比不上尹女士能鲜活地朝她发脾气珍贵。

    看到路薄手上那双纯白色的运动鞋的时候,许清也承认她的心脏短暂地漏了一拍。

    有可能是因为他发现她回头时错愕的表情有那么一点可爱,话不经大脑就出口了。

    不过直到他反问考虑什么之前,许清也都没有后悔。

    她想,既然都是结婚,与其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不如跟路薄试试。

    至少这一次,她不会再逃了。

    许清也屏着呼吸等待他的回答,等来的却是他长篇大论的说明。

    从他难得唠唠叨叨的话里,她只听懂了两点:

    1.他的工作性质可能要常常出差,不适合结婚;

    2.他认为她可以冷静下来再想想。

    总结,路薄完完全全是在兜着圈子寻找机会,下一句应该就是婉拒。

    害怕听到令人丢脸的回答。

    没等他说完,她像一朵展开尖刺的玫瑰,果断地踮脚按住面前男人的肩膀,推着他转身。

    “我就开个玩笑,你赶紧走吧,这里不准闲杂人等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倒全然忘了她也是自己口中的“闲杂人等。”

    她的态度太坚决,路薄企图回头的动作都被打断,只能就这么沿着楼梯下了楼。

    谁叫他一系列贴心的行为都让许清也误会,一提结婚,却连犹豫都没有,就开始一连串地找借口。

    许清也捂着脸怒骂道:

    “枣枣你说,这不是中央空调是什么?”

    迟枣枣捏着下巴沉思,反问道:

    “你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中央空调吗?”

    许清也僵着白皙的颈,短暂地愣了两秒,垂眸道:

    “所以说他善变啊。”

    ”善变的男人。”

    一顿酒喝的顶多算是微醺,两人就打算离开“甜氧”。

    尹女士这会儿应该刚刚打完点滴,许清也并不打算真让江闻舟跟她轮班守人,于是打算趁着雨不大赶紧回医院。

    池枣枣酒灌的太快,千杯不醉却抵不过人有三急,刚走到门口就抱着伞急匆匆地往回走。

    许清也只好在门口的屋檐下等她。

    雨滴沿着屋檐滴落在她面前,雪白的鞋面被溅起的泥水弄脏。

    她往后退了半步,仍然躲不开溅落在鞋面上的雨点。

    应该赶紧问清楚鞋的价钱,好早点转给他。

    许清也这么想着。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片墨绿色的伞布。

    “没带伞吗?”

    熟悉的伞布、熟悉的声音,许清也就是不抬头也能猜出面前的人来。他看起来倒是真的很喜欢这把伞。

    墨绿色的长柄伞在面前撑开,遮住了她面前不断从屋檐滴落的雨点。

    路薄不知道她为什么低着头不回答,只能撑着伞站在她面前,直愣愣地问:

    “不走吗?”

    “等等等!哥你···”

    磨磨蹭蹭的路远姗姗来迟,就看见路薄撑着唯一一把雨伞,打算跟许清也并排离开的背影。

    情急之下大喊一声,转眼间却看见出口另一头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连忙拉低帽檐,缩着身子一个箭步死死拉住路薄的衣角,被迫闭上了嘴。

    许清也视线飘过路远死死拽着衣角的手,克服尴尬客气道:

    “这位是你的朋友吧,你们一起走就行。”

    路薄扯开被路远拉着的衣角,侧身站远了一步,大半个肩膀暴露在雨中,伞却仍然留在原地挡着许清也面前的雨点。

    “我送你回医院吧。”

    他没问许清也为什么在这,这次的句子却显得强势许多。

    “不用了,我朋友带了伞。”

    许清也指向已经走出店门的迟枣枣。对上几人的视线,迟枣枣点点头,摇了摇手上的雨伞。

    路远原本忍不住要指责路薄“重色轻弟”的行径,转头看见池枣枣朝着几人点头,下意识哑了声,拉紧了纯黑色的口罩。

    “我送小也回医院就行啦。”

    迟枣枣挽住许清也的胳膊,视线在路薄身后那个狗狗祟祟的身影身上停留几秒,才挪开狐疑的眼神道:

    “路先生的朋友看起来好像也缺把伞,你们俩一把伞也才勉强够用吧?”

    路薄只是看起来清瘦,再说了两人的个子摆在那,一把长柄伞的确只是勉强够用。

    身后的路远一直死死拉着他的衣服,力气大到像要把他的外套拽出一道口子。

    见许清也有了伞,路薄也就不再坚持,点头道:“走吧,前天走的匆忙,今天我就顺道去看看阿姨吧。”

    “不行!”

    许清也和路远异口同声地阻止道。

    许清也态度强硬地抬头看他,视线却在他手中已经微微有些变色的木质伞柄上顿住。

    她抬头搜索伞缘垂落的伞带。

    果然在飘摇的细雨中,模模糊糊地找到了同色丝线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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