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哭了很短很短的一会儿。

    早高峰的时间很早就过去了,这条岔路上的车流很少,时间的流逝没有了参照物,也变得模糊了界限。

    不过许清也已经习惯了很快收拾好情绪。

    她红着眼框抬头,只看见路薄靠在车窗边的背影。

    男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材料需要处理,从后座翻出了笔记本电脑,好像打定主意陪她哭很久,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

    他什么都没追问。

    许清也却更地觉得难堪。

    狼狈的时候好像总是被他看见,淋雨的、难过的、窝囊地被人抄袭创意,甚至是跟尹女士吵得不欢而散的时刻,好像统统都被他不小心见证。

    所以即便他现在背对着车门,她却还是微妙地有一种处于弱势的不安。

    呜——

    驾驶座边那只黑色的手机震动一声,亮起锁屏页。

    路薄把手机落在了车里,无意地一瞥,副驾驶的女孩却愣在了原地。

    【小薄,好胜心不应该用在婚姻上。】

    【小远都跟我说了,跟小也好好地分开吧。】

    【不要为了争一口气毁掉自己的人生。】

    消息是蒋玉琳发来的,不算简洁,许清也还是一眼就读完了消息。

    屏幕已经重新暗了下去,她无从确认一眼中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眼花。

    可是短短的几句短讯却链接着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最后落在那天在“甜氧”门口,路远奇怪复杂的目光中。

    车窗边的男人侧脸专注而冷漠,远远看过去,屏幕上的测绘表是她看不懂的图线。

    许清也隔着车窗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时间好像倒回了那个错误的快递前,两人隔着不算厚重的玻璃,活在和彼此萍水相逢的人生中。

    她很少从路薄嘴里听到关于工作的事情,却从小区的绿化角听到过不少老太太们关于他的讨论。

    年纪轻轻就在江城的地质研究所工作,一路以来都获得着优越的成绩和旁人的羡慕,优越的家境、出众的外貌,路薄的确有着好强的资本。

    所以被她在雨里撞了个满怀的那天,隔着酒店门口长长地阶梯,他才会那么错愕地愣在原地看了她那么久吧?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他身上,路薄似有所感,岔掉沿顺序点开的无数个旧文件,转身轻轻敲了敲车窗。

    男人冷白的指节在车窗上敲出两声闷响,敲醒了陷在回忆中的许清也。

    车门被拉开,路薄侧身把笔记本放回后座,偏头却只看见许清也侧开的脸。

    “回去吧。”

    许清也抽了抽鼻子,企图掩盖掉浓厚的鼻音。

    路薄应好,瞥见她被压在靠枕缝隙中的发丝,伸出手替她捋开。

    指尖刚刚触及她的发丝,女孩却忽然猛地坐直。几根发丝夹在靠枕的座位中间,被她忽然的动作扯下来落回原处。

    头皮细小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皱了眉。

    他的指尖扑了空,两根柔软的发丝轻盈地飘落在他指间。路薄垂眸收回了手,掩下了眸中转瞬即逝的错愕。

    一路无言。

    卡宴缓缓在小区楼下停稳,许清也拉开车门,转头就看见男人跟着下车的身影。

    “你去忙吧,我没事的。”

    她想起路薄刚才靠着车门忙碌的背影,想起今天本来是他回研究所上班的日子。

    “我送你上去。”

    男人随手锁上了车门,仍然跟在她身后进了单元门。

    许清也听着身后不近不远的脚步声,终于在电梯打开后按着按钮转身。

    她拦在电梯门口,抬头看着路薄。

    一步之隔,她甚至能看清楚他锁骨边那颗暗红色的小痣。

    “不用送了。”

    许清也觉得她需要时间整理情绪。

    耳边传来一声浅浅的笑,路薄挑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靠近半步,弯身给她看领口淡淡的油渍。

    “我总得上去换身衣服吧?”

    他忽然的靠近让许清也惊讶地后退一步,男人顺势进了电梯,按下了楼层。

    没道理不允许他回自己家换件衣服。

    许清也低头,视线描摹着鞋尖的弧度。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半步,她的视线只要稍一偏移,就能看见路薄的鞋尖。

    路薄站在她身侧,虽然没有再说话,存在却无法忽视。

    许清也忍不住想起他搬来的这一年里,他们在电梯里无数次的意外的碰面。

    有时是满电梯的邻居,有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无一例外地,都是隔着远远的距离沉默地各自按下楼层,然后就不再说话。

    真正有所变化,还是从路薄还了那把墨绿色的长柄伞开始。

    是因为他认出两年前逃婚的人是她了吗?

    电梯很快到了六楼,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许清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穿的运动鞋和她在丰城收到的那双运动鞋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不可否认,这种发现让她在心间某个角落泛起短暂的欢喜。

    许清也苦笑一瞬,终于不能自欺的承认:

    如果路薄的计划是让她在意或喜欢,他已经成功了。

    说是换身衣服就走,实际上路薄进门后还是先把做好的早饭热了一遍,才随意套上一件白色毛衣出了门。

    热腾腾的鸡蛋饼和瘦肉粥摆在餐桌上,香味并没有因为凉了又热的损减多少。

    只可惜要吃的人却没有多少食欲。

    许清也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她才搬来两天,能收拾的并不多,小小一个帆布包,几乎就能装完她留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坐在沙发上环顾屋子,她的视线在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早饭上停住。

    纠结了一瞬,还是好好地吃完了他准备的早饭。

    路薄的厨艺很好,简单的鸡蛋饼和瘦肉粥做起来,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烹饪步骤,也变得清爽可口。

    瘦肉粥里的青菜切成了很细的长丝,许清也其实对叶子菜有点挑食,但她唯一不挑的就是这种粥里面的叶子菜。

    她囫囵喝完了粥,在冰箱上留下一张便利贴。

    鹅黄色的便利贴上只写了短短的一行字。

    道谢的同时说她要出门旅行一趟,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临出门的时候,芝士拉着她的裤腿撒娇。

    它围着许清也给它买的格纹迷你围巾,一双蓝宝石般的圆眼中满是留恋和不舍。

    许清也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脑袋,就推门离开了。

    因为知道是短暂的碰面,所以离别的时候才不会抱着不能割舍的心情。对小物钓时候赢来的小金鱼是这样,对芝士也是。

    许清也觉得,对这件屋子的主人,她也应该抱着这样的心情道别。

    不想回家碰见尹女士,更不能再继续跟路薄住在同一屋檐下,坐上的士的时候,许清也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迟枣枣家的地址。

    一路都打不通迟枣枣的电话,她只好背着帆布包翻着聊天记录找到楼层敲门试试看。

    “枣枣,你在家吗?”

    许清也敲着门问,门里没人应答,她等了等,却好像隐约听见屋子里有人声。

    凑近些仔细听,声音又忽然消失了。

    迟枣枣是一个月前刚刚搬来的这里,为了庆祝她终于拿下自己的小窝,两人原本说好要在她的新家好好吃一顿暖居宴。

    因为接连的大雨和一系列预想不到的变故,这场暖居宴一拖再拖,拖到现在,竟然是许清也第一次来这里。

    疑心是认错了楼栋,许清也刚点开聊天记录确认,防盗门就忽然打开。

    “小也,你怎么来了!”

    迟枣枣套着清凉的睡裙,指间梳着杂乱的头发开门。

    原本惊喜的语气在发觉许清也发红的眼眶后变得多了几分着急。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迟枣枣当然知道许清也有多讨厌哭,能把她给惹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得是多过分的事情。

    许清也避重就轻地答。

    “是好事,我妈的病是误诊,我这是没忍住高兴地哭了会儿。”

    迟枣枣显然只信了一半,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肩上鼓鼓的帆布包。

    许清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胳膊上的包,犹豫地开口问:

    “不过枣枣,你能不能收留我两天。”

    “咱俩你还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啊,你想住多久都成。”迟枣枣拍着胸脯保证。

    走廊上的风还很冷,许清也见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裙,皱着眉要拉上防盗门。

    眼见就差一厘米就关上,她关门的动作却被迟枣枣眼疾手快地拦住。

    “枣枣,你拦我干嘛?”

    许清也错愕地抬头,正好捕捉到了迟枣枣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慌乱。

    “你该不会背着我在屋子里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吧?”

    许清也上下打量一遍她狼狈的样子,试探地往屋子里望。

    “哪有的事!”

    迟枣枣讪笑着否认,把许清也按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嘱咐她道:

    “你等我换个衣服,咱们出去吃顿好的,补上一直没吃成的暖居宴。”

    “我很快,你就坐这儿等一会儿啊。”

    说完,她就像一阵旋风似地卷进了卧室。

    许清也张了张口,视线触及墙上的时钟,那句不饿还是没说出口。

    十一点多了,就算她不吃,迟枣枣一看就是刚起,肯定也饿了。

    有些事就算她不说,迟枣枣也一定会问的。

    倒不如找个地方边吃边说。

    说五分钟就是五分钟,迟枣枣这回难得的准时,换了一件长款大衣,飞快地拎着包拉着许清也出门。

    许清也盯着她过分红润的脸,狐疑地探了探道:

    “枣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迟枣枣拉着她进了电梯,余光撇了一眼还留下一条小缝的大门,连戳了两下关门键。

    “是吗?”

    盯着许清也疑惑的目光,她拍了拍脸颊,手指并着扇了扇风解释道:

    “可能是房间里暖气太足了吧。”

    许清也盯着她捧着红润的脸颊拍了又拍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动作有几分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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