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初升,薄薄的金光只来得及漫透过天边那层浅云,给巍峨山脉的山尖渡层金边。雪山顶上的积雪反射着阳光,是巍峨山脉下那片茂密的针叶林里唯一可能被看见的光亮。

    森森高树挂满了冰晶,树枝上的冰锥垂悬,整片森林充斥着静然的寒气。因为针叶树生得高大又紧密,这里是近晚暮般的沉暗。而林间的气流贴着地走,一路疾驰,绕过无数森木,陡然闯入片空旷之地,搅动了浓厚的浅白色水雾。

    水雾之下,是剔透的雪水湖。

    每年暑期,冰山上的雪融化,化作蜿蜒水流淌下山脉,途径过针叶林时被低陷的地势挽留,千百年后汇成一片湖泊,名叫贝塞尔。

    迷失在森林里的人,只有顺着水流才能找到出路。

    “咔嚓”“咔嚓”…

    湖旁的丛林里不断响起冰晶掉落的脆响,声音不算大,但足以打破湖旁的静默。

    离湖岸的不远处,靠着松木休憩的生灵耳朵微动,身体警惕般的紧绑,然后猛地打开眼睑,露出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生灵站起身,动作带着天生的轻巧,没出一点声音。在远离动响和靠近声源的短暂犹豫后,她选择前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步探去。

    饿。

    刻入肌理的饥饿让生灵无法百分百地去理智考虑潜在的危险了。

    她渐渐走向湖边,进入整片针叶林里唯一能见到光的地方。

    “咔嚓”声已经停下,她的身子也已经探进了光明之地,停在湖边。

    一切都再次悄然无声。

    怦

    怦

    怦

    心脏在此刻环境的刺激下再次加速,显示出紧张,也打破了身体主人已经麻木、觉得下秒将身死的错觉。

    迷迷蒙蒙的湖上雾让湖对岸的一切都显出阴影,凭疲软的视力根本辨不清对岸是否有着危险。听天由命般,大脑踩着神经的极限最后调动身体,凭混沌的直觉朝对岸一个方向举起手臂。

    在空气静默到急点时,一阵急风在此刻从针叶林里刮旋而出,一举冲开了湖面的大雾。

    光线之下

    幼小的女孩睁着金色的眸子,带着脆弱紧绑的眸光;

    伤痕累累的青年强撑着半搭的眼睛,手上抬着黑色的枪,枪口泛着冰冷的圆弧;

    大雾吹散的那一刻,他们看见了彼此。

    青年的神经顿时断开。

    黑天到来,他一头栽倒在地。

    失去神智的最后一刻,只记下了对岸那女孩的两点金色眸光。

    ……

    无边的黑暗转换成了昏暗的夜色,山间小屋的门口透出澄蒙的光亮,被衬得灼人眼球。

    他在黑暗中一愣,下一刻拔腿向着小屋狂奔,心里漫着股说不清的急切情绪。黑暗被留在了身后,他冲进小屋澄黄的光里。

    一盏油灯进入视线,“啪啪”地燃着,灯花在轻微地颤动。

    油灯立足的桌面上,摆着五副碗筷,四碟热菜,一盘鲜果。

    “杨?你回来了吗?正好,你去山里找一下可可和西黛子,这俩小家伙在外头玩得都忘了回家了。”

    不真切的女声从屋后厨房远远传来,让他一阵恍神。像要征求一点真实感似的,他缓慢地伸手从桌上拿起一颗鲜果喂进嘴里。

    与鲜果的外表不服,入口是干瘪的,只有点少得可怜的汁水。汁水也不甜,太过寡淡,但却蕴着股寒凉,带着冰雪的味道。

    激得人一个激灵。

    然后,屋外的黑天再次拢来,吞没了这片小屋,也吞没了他。

    他看见自己在黑暗拢来时,向着小屋的后厨跑去,呼喊着的字眼却是凭他如何凝神都听不清了。

    他在快速退入黑暗中。

    ……

    面前躺着青年反反复复地低吟着,眉头紧皱。女孩一边给他擦着脸上的伤口,饥饿感也在不断翻涌。虽然面前的人很虚弱,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虚弱的身躯下灼人的温度,带着生气。

    可当她的小脑袋放在青年的颈脖处贴着时,人却又犹豫了。

    如果自己在这时进食,他一定会死的。

    女孩最终忍住了饥饿,起身,逃避似的走进松叶林里,再出来时手里捧着冰冷的果子,将它们喂进自己嘴里,又用石头敲软烂了喂进青年的嘴中。

    青年终于不再低呤,稍稍安静了一点。但这具人类的躯体仍向外散发着热量,在这冰天雪地中,带来异样的吸引力。女孩迟躇着,终究侧躺下来,将自己偎进青年的怀中,感受着冰冷的雪山针叶林里没有的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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