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诺太久没有踏足故乡,太久没有见到她妈妈了。距离理想园成立的前几天,她回了一趟故乡,那个十八线小县城,那里有她太多的回忆和回不去的小时候。

    县城不远的一个小镇,有一家医院,君诺驱车来到了这里,门外是国道,车来车往,大货车的轰轰声,小汽车的鸣笛声,络绎不绝,光秃秃的门口看不出这是家医院,里面的楼房高低错落,钢管围绕像极了化工厂,君诺只感觉到了难受。

    “你找谁?有预约了吗?”门口保安高声问她。

    君诺报了妈妈的名字。

    “登记一下,要明天早上才能来探视,现在已经过了时间了”保安说。

    “她在里面好吗?”君诺问。

    “有什么好不好的,来了这里怎么能说好呢,就是活着,,不会乱来。”

    君诺不忍心踏足家里,在市区开了个房间,等着。第二天她早早来到了医院。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君诺都没能认出来。

    虞妈妈瘦得不成样子了,和君诺见过的病人一样脸颊瘦削,而且头发剪得短短的。她见到了君诺,沉默了好一会,挤出一丝笑意“你来了”

    “妈···········,你还好吗?”君诺哽咽。

    虞妈妈点点头又摇摇头握着君诺的手说:“看你的样子过的还不错,那我也就放心了,别回去了,回你家去吧,来这里做什么呢”

    她的手,冰凉,青筋暴起。像一个经过酷刑的人。

    顿了顿她又说“叫你哥来接我回去啊!我不想在这里了”

    “院长,我今天来是接我妈出院的”

    “要住三年,时间还没到,不可以走”

    “我们有其他的治疗安排”

    “那你要送她进来的人过来签字才行”

    “等下他们就过来了”

    “那我们去收拾一下东西给你拿回去吧”

    “不用了,在这里有什么可收拾的呢?生活用品不要了,扔了吧”君诺说。

    虞妈妈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生怕被拖进去了,此刻的她是清醒的。君诺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着她。

    等虞文睿赶到,又被取了一大堆药,医生要求回去继续吃,每天吃,不可以停的。

    走出大门,虞妈妈明显长舒了一口气,恐惧的扭头看着后面没有人追出来,君诺一如小时候挽着她的手臂。

    “你不知道,他们抓着我剪掉了我的头发”虞妈妈说“我怎么挣扎吼叫都不可以,这里面个个人都被剪头发,好像坐牢一样,穿的衣服又脏死了,臭的”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君诺愤怒“这种做法就是违背意愿刺激到病人,会起到反作用的。”

    “他们要统一管理”虞文睿说“进去了就由不得自己了”

    “这是什么垃圾医院,不规范”君诺说“应该要投诉他们”

    “没有这样不规范的医院存在,还更加的乱”虞文睿无奈的说“这附近村都有好一些这样的病人,如果没有这些医院,送他们去哪里治疗呢?大医院根本管不了这个,给点药回去吃就作数了,吃不吃也不知道,来这里住长久,安分守己”

    “里面不给什么吃的,吃多了怕有力气打人”虞妈妈说“一进去先给绑起来一晚上,然后就灌药吃,有些人在里面住了十几年了”

    君诺发现她无论是行走还是立定,手抖,脚震,这是吃药的后遗症。

    “妈,你到我那里去一段时间吧,我已经和爸爸哥哥说好了,他们一起送你过去我那?”

    “我不去,我要回家去”虞妈妈立刻拒绝。

    “你当做去游玩,不习惯不好我再送你回来?”君诺继续说“你难道不想出去走一走吗?”

    “去吧,妹妹那里可大了可好了”虞文睿接着说。

    大孙子在旁边喊到“奶奶,我和你一块去,我也要去玩”

    “说是去玩,是想骗我去医院吧”虞妈妈警惕的说“我不想去,而且,我不愿意见你那瘫子”

    “好,那就不见他”君诺说“我带你去玩好吧?看成成很想去的”

    好说歹说了一晚上,虞妈妈终于答应过去。

    到了之后,君诺把他们安排住进去以前的那个小别墅,晚上宋潇悦放学也过来了,虞妈妈见到宋潇悦,拉着她的手很是欢喜,不断的摩挲着她说“像,真像你”

    看着儿孙围绕,虞妈妈精神好多了,很晚了便叫君诺“怎么不见潇悦她爸爸啊?躲到哪里去啦?”

    宋潇悦听闻便依偎到外婆怀里说“外婆要见我爸爸呀?他在家里上班呢!外婆我带你过去看我家的开心好不好?”

    “这不就是你家?家还在哪里呀?”虞妈妈问。

    “平时住在那边方便,离这儿有点路程呢,现在也晚了,明天再过去吧”君诺说。

    “哦,是吗?可怜的的腿脚不方便,还是我们过去吧”虞妈妈又接着嘀咕起来“一家人都不住一起的,见了他就开心啊?不一定吧”

    君诺笑起来,宋潇悦赶紧说“外婆,不是的,我家的狗狗叫开心,可聪明了,你叫它笑它就笑,叫它坐它就做”

    侄儿成成听说了赶紧跳起来“我家也有狗,跑到会飞起来的狗”

    “你那是农村土狗,和城市狗不一样,你那是看门口的,土不拉几脏兮兮,城市的是用来玩的”虞文睿说。

    “舅舅,狗是我们的好伙伴,是我们家人”宋潇悦赶紧说。

    “对,对,潇悦说的是对的”舅舅赶紧说。

    成成不服气“城市狗有什么好的?我们家的狗才是真正的好狗,不信,下回到我们那里比上一比”

    第二天吃过早饭便赶往那边见宋君攸。

    君诺停车说“潇悦你带大家先上去,我去停车顺道接个电话”

    宋潇悦答应一声带着大家坐电梯上去了。

    虞妈妈说“潇悦,有院子吗?我要先透口气,坐车闷闷的想吐”

    “行,那我们到下面先走一下等一等妈妈,舅舅你给妈妈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呗,让她上来花园找我们”

    “成”虞文睿打电话过去是占线的,便给君诺发了个语音。

    成成看到地方宽大,嗖的一下就冲出去了,到处跑着转悠,看假山流水,荡秋千玩滑梯走过道,抛石子。

    “哎,表弟,你慢一点,不要乱搞破坏。”

    成成小调皮已经拎起石子丢到水池里面去了,还扔得很起劲,宋潇悦赶紧上去阻止,成成挣脱开又跑远了,虞文睿和妻子看到赶紧跑上前去拦阻,虞爸爸和虞妈妈跑不快,只好在后面慢慢的走着。

    远处起了争执声,竟是成成碰到了花园里面的一个雕塑,成成被父亲抓住,一手拎着那只掉落的圆形框架呆愣住了,不远处保安跑了过来。

    “叫你不要乱碰乱动,现在好了,你有钱你来赔偿了,不然就抓住你在这里,抓到警察局去关起来”成成妈妈大声叫到。

    保安过来看了立马通过对讲机叫了人过来,弄起来那个雕塑,接着说“这个雕塑我们要重新修理,很贵的哦”打量了一下又说“你们赔得起吗”,又多看了两眼宋潇悦。

    “要赔多少我们给就是”虞文睿说。

    “五万”

    “敲诈啊你”成成妈妈叫起来“这个东西值得五万”

    “五万已经是低价了,我们要请人重新弄,还要材料费等”安保人员说。

    见到他们犹豫,又接着问“你们不是在这里住的吧?是怎么进来的呢”

    “谁说我们不是在这里住的?狗眼看人低啊”成成妈妈“你们看我们像没钱的就抬价啊,太欺负人了啊”

    虞妈妈赶紧拉了拉她说“别添乱子了,给钱吧,别给君诺添麻烦了”

    “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啊,说给就给啊,这个破玩意说不得就不值钱的呢,说不得本来就坏的,哪有这么撞一撞就掉了的”成成妈妈说“只有两千,爱要不要”

    “我跟你们说啊,今天不赔偿就不给走,进了警察局也是这么说的了,我们有监控的,是你家孩子撞过来爬上去摇才掉的,就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看你这种家庭就养这样的孩子”

    “你一个保安这么瞧不起人呢”虞文睿也生气了“孩子做不对是他的问题,改正就好了,你哪来这么多话呢”动手推了他一下。

    “你还看不起保安,你连保安都不如呢”保安也火了“你又不是这里的业主,来这里指手画脚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呵,你终于承认自己是狗了啊”成成妈妈说。

    “给钱走吧,你嫌弃丢人啊”读书人虞爸爸说着拿出手机,选择息事宁人,他很心疼那个钱,但是又没办法,等女儿女婿知道了搅的大家都没面子。

    “舅舅你们别吵了,你快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吧”宋潇悦小跑过来说。

    保安看她有点脸熟,但是他刚来也不认识,便说“谁来都是一样,赔偿天经地义”

    君诺电话还在通话中,理想园很多事情她还得跟进,虞文睿打了两次还是在通话中。

    虞妈妈说“能不能先打个欠条,晚一点给啊”

    “你们脚底一溜我们上哪里找去,身份证压一个人的吧”保安说。

    “我们一时间去哪里凑这么多钱呢?身份证可不能给你们,谁知道你们等下用来干什么,没得做一些违法的,而且你们又不是警察,给你们多危险啊”成成妈说,“要不我们报警吧,他们真的是敲诈”。

    “你们孩子没看好,还怪别人”虞爸爸又陪着笑脸说“能不能再少给点,五万对我们来说确实是高了”

    “你以为卖菜啊,还能讨价还价,也不看看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来不起就不要来了嘛”保安说“走吧,到我们办公室去登记一下信息再说”

    几个人不由分说推着众人兜远路过去了。

    到了登记窗口,虞文睿写着字,成成妈说“大城市住的真麻烦,来一趟还得被东问西问写这写那的”

    “没见过大世面吧,乡巴佬是哪里来的呀?”那个保安问。

    宋潇悦说“叔叔,请注意你的言辞,不要胡乱得罪人啊”

    保安不屑的说“是又怎么样”

    “叔叔你是不是喝酒了呀”宋潇悦说“听你一嘴醉话”

    “小姑娘咋说话呢?我可没喝酒”

    “我还没见过哪个保安叔叔是你这个样子的,能换个人来说话吗?外公,你电话给我,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吧”

    宋潇悦打通了宋君攸的手机“爸爸,我和表弟被扣在保安室呢,表弟撞坏了雕塑要赔钱,你快来救救我们”

    “你妈妈呢?怎么到楼下去了”宋君攸说。

    “妈妈电话一直在通话中,我们找不到她,在楼下停车停了很久还没上来呢”宋潇悦说。

    “需要我叫佑叔下去帮你吗?不过现在没空,或者你叫他们上来吧”

    “好的”

    过了一会,宋潇悦挂了电话说“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我们先上去吧,保安叔叔你跟我上去找我爸爸拿钱吧,他应该有钱可以给你,如果需要,你可以扣留我在这里你们去也行”。

    “你住哪一栋哪一层”保安瞬间醒来,挺了挺身子。

    宋潇悦随手指了指对面头顶“那栋顶楼”

    坐岗的保安推了把同事赶紧说“我们肯定没有权利扣留人的,小姑娘不要误会啊”

    保安摘了帽子往上瞄了瞄,点头哈腰的说“行行行,那您先回去,晚一点我把账单送上去,慢走啊”。

    宋潇悦他们才踏进电梯,刚关上的电梯门又打开了,闪进来三个安保人员,其中有那个跟着要赔偿的安保,一进来赶紧道歉说“我是新来的,还认不全业主,希望大家多多见谅,我们通过请示,只要赔偿三万就可以了”

    宋潇悦说“我知道了,但是你们欺负了我舅舅,我会告诉我爸爸的,还有你们应该是坐那边的电梯上去的,因为你们没有乘坐这个电梯的卡”

    “咦,怎么是这里的业主就可以像买菜一样讨价还价呀?难不成刚你要的五万是随口要去吞进去自己口袋的?”成成妈妈问“等下一定要和妹夫说一下,这里的安保不行啊,坑人的,赶紧换个小区住啊,多危险啊”

    “我们一起上去吧,我好和您爸爸解析一下,不然我就得记大过处分了”安保人员低声央求道。

    “不好不好,等下要吵架的,我不喜欢他”成成喊着。

    “没关系,你们坐那个电梯上去吧,我在门口等你们好了,我弟弟害怕”宋潇悦说,三人退出去眼睁睁看着电梯上行。

    高层电梯瞬间到了顶层。打开门便见到站在门口迎接的阿佑和管家他们,殷勤的打了招呼后便请进屋里面去。

    “你们先进去吧,我等一等保安叔叔”宋潇悦说。

    “我和你一块儿在这里等吧”阿佑说。这么一说大家都在门口不进去了,过了好一会,三位保安从楼梯爬了上来,员工电梯只能到下一层。

    “你是她的家长吗?对不住,刚是我们搞错了,小朋友弄坏的东西应该是在三万”

    “这个金额也不是说你们要多少就赔偿多少的,有证明单据资料那些吗,你们需要提供一份”阿佑说。

    “给他吧,但是不是你来拿,叫你经理过来”屋里面宋君攸坐着轮椅出来,看了看手表说“你们只有半个钟时间”

    “对不起,麻烦你跟我们经理说说好话,不要炒掉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保安说。

    “请回吧”阿佑说。

    君诺刚好开门进来,看着三人走下楼梯便问“怎么回事?都在这里聊天啦?”

    “妈妈,你去哪里了这么久,刚我们在花园里面遇到一些事情了,保安叔叔还来要赔钱了呢”宋潇悦说。

    “哈,你闯了什么祸需要赔钱?赔了多少?”君诺一边说一边走进“爸妈这是宋君攸,潇悦爸爸”说着招呼大家进去。

    “爸妈进去吧,远路来一路辛苦了,进屋休息吧”

    虞爸爸看着很满意,率先进屋去了。宋潇悦朝妈妈眨眨眼也进去了,剩下君诺推着宋君攸慢悠悠的最后进。

    君诺低声笑道“丑女婿也是要见岳父母的”故意又说“呀,宋总,你头上怎么都是汗呀?好像挺热的哦”宋君攸轻轻的拧了她一下。

    “妈妈,这里好大,可以骑车打球呢”成成在里面奔来蹦去一刻也不停下,成成妈顾着东看西看也管不上他了,宋潇悦立刻把他拽进去玩乐室,任凭他折腾去了。

    “张姨,上茶”宋君攸亲自给虞爸爸和虞妈妈敬茶“爸妈,请喝茶”

    “哎,好好”虞爸爸乐呵呵的说,虞妈妈看一看宋君攸,再瞧瞧宋潇悦,宋潇悦急忙端过茶“外婆,我也给您敬茶,欢迎您过来”

    “你那么有钱,也不能治好你的腿吗”虞妈妈直接问。

    “外婆,我爸爸天天都做康复治疗呢,这个急不来的,我都等了很多很多年想着爸爸能够和我一块儿玩耍呢”宋潇悦说。

    “你哪壶不提哪壶”虞爸爸说“高兴的日子乱讲什么,君儿,带我们一起参观参观你们房子吧,看起来确实好大,太奢侈了”

    虞爸爸一家崇尚节俭。

    虞爸爸和虞妈妈都掏出来两个红包,塞给宋君攸。

    君诺看了看,心领神会,给他塞进去口袋里装着。

    两个意思是满意,一个是代表不喜欢。

    便领着他们转了转。

    宋潇悦依偎着虞妈妈看楼下的风景。

    “哎呀,太高了,我脚软啊”虞妈妈说。

    “那我和你去和开心玩吧”宋潇悦说着牵着外婆玩儿去了。

    “吃饭了”客厅那边传来了香味。

    举杯共贺。

    “但愿此情此景长长久久”君诺心里默默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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