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鹜峰
长老们瞥见古钦冷到极致的面容，又想起甫一出现的血引阵，抬袖在鬓角拭过。
安逸许久，被天下人供捧许久，不免高高在上，漠视一切。
逍遥谷为祸天下的记忆碎片，猛然间冲到脑中，不断回放，灵魂开始战栗。
他们透过温泠，恍惚万民哀嚎犹在耳边，血流成河、道路铺骨历历在目。
无端地升起一股畏惧。
他们想跑，想逃，想离温泠远远的。
凭许精神恍惚，仿佛看到当年逍遥谷罪行。
归止宗宗主惨死，他被师父扔在尸山中，不知埋了多久，腐肉开始发臭，他扒开零碎的尸体，连滚带爬地滚了出来。
回头，发现那是他的师兄弟。
他跪着去拾，可残骸太多，他抓不住。
他最后不知道抱着多少，跑到主峰，结果主峰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恐惧从他的眸子中漫延，明意了率先发现不对，喊了一声。
凭许理智拉回。
而后视线又瞥到一脸茫然的弟子，才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在无边的恐惧上敷了一层沉稳的假象。
凭许扫了眼其他人，神色凝重，也是透着隐蔽的畏惧。
能在尸山血海中保命，还能留有几卷书籍。
温泠，当真不简单。
明意了望着温泠，不由地生出一阵后怕。
温泠他们活下来后不出世，真是低调到极致，也是嚣张到极致。
不出世是不屑三宗，但——
即便无人知晓，也可随时颠覆这四境。
他们看着温泠，各种情绪揉在一起，恨不得把他们撕裂。
其它弟子看着长老师父面如枯槁，以往的气定神闲消失不见，目光呆呆地追着温泠，不明情况。
他们不认识温泠随手落下的阵，不清楚温泠站在这里的威胁，更不明白师长为何一个个如临大敌。
毕竟历经那场屠戮的人数不胜数，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各家宗门不知为何，统一对屠戮记载颇少，只是大肆张扬地渲染古钦结束屠戮。
就连寥寥几笔的记载，也是尘封在书阁中，不见天日，是以弟子们对温泠画出的阵法所知甚少。
但也能察觉到气氛微妙改变，失去往日的活泼，沉闷地站在原地，等候最终结果。
“明意了。”
一道声音打破凝滞的气氛，声音像碎冰相撞，凌冽冷脆，但又透着暗暗威胁，凭许只觉心头一紧，不由地看向古钦。
明意了听罢，想起不久前的种种，唯恐温泠一个不快扔出什么秘宝，将归止宗夷为平地。
又扫到座下的古钦和温泠，扯出一个自认为慈祥的面容。
“适才是我们脑子浑了，冤枉了你。”他看向温泠，饱含歉意。
一根筋的叶染不明所以，不理解一口血而已，所有师长对温泠态竟然度翻天覆地改变。
她执拗地质问：“为何这么说？”
这话一出，知道隐情的人先是扫了温泠一眼，依旧是冷的没有其它表情，这才敢剜了叶染一眼。
现在温泠只是抛出一个没有杀伤力的阵法，但说不准一会儿就丢出一个见所未见的阵法。
届时输赢难判，死生难料。
“小染。”明意了叱了一声，强者与上位者的威严落下，叶染只能承受。
“叫什么？”古钦不知缘由地话多，众人面如菜色。
“一个‘血引阵’也认不出，这就是你们精心培养的废物？”
凭许听到这话，陡然间有了几分安全感。
古钦似笑非笑地掀起眼皮，吝啬地给了明意了一眼，眼里是明晃晃的不耐。
明意了按下对温泠未知的恐惧，小心翼翼地应付这位活祖宗。
“当年一战过于血腥，宗门对其记载颇少，小染不知也是正常，不过，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温泠，自然是要受罚的。”明意了悄无声息地泯灭温泠对叶染的要求，只是口中提到一句受罚。
温泠果不其然地看了眼这位道貌岸然的掌门，强忍住把人拽下看他脑子是不是出问题的想法，冷冷地拒绝。
“受罚一事是你们的，我要她应我的要求。”温泠迎着明意了的眼神，抛出话。
凭许眼见温泠不依不饶，古钦也是不管不顾，更甚是对他们的厌烦。
连忙插上话：“你方才吐血，是温泠所牵引。至于原因，想必是温泠为救你放血给你。”
至于叶染为何需要温泠放血搭救，他们擦了下额间的虚汗。
叶染听罢，难以置信地望向温泠。
这话无疑推翻了温泠别有用心，也显得她方才的信誓旦旦宛若一个自导自演的戏子，这让她坚定的信念轰然倒塌。
温泠救了我？
叶染僵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样。
温泠怎么会救我？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只能呆愣在原地。
在场的人都等着温泠的要求落下，好缓口气。
温泠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打心底觉得归止宗没灭也是奇迹。
“叶染。”温泠冷冷地唤叶染，她当即回神，如剑一样的锋芒已经收起。
“我要你活着，直到我死。”温泠漫不经心地说出，众人一头雾水，而后心里的巨石一下落地。
叶染一双眼睛盛满疑惑，四肢僵硬，在她印象里，温泠出手狠辣，心思歹毒。
出水教训桃花源人，留人性命，伤口却终身不愈。
日复一日遭受疼痛，年年复年年，终有一日被折磨疯。
温泠行事毫无章法，随心所欲。
她想要冲过去，质问温泠一番谋划所图为何，而后，她感到一阵头晕，记忆松动。
黏黏糊糊的血流的到处都是，灵力随着血液铺在脚下的阵法中，她双腿发软，栽倒在血泊里，四肢传来细细密密地疼，看着天空不断被蚕食，任由失去意识。
半梦半醒中，一阵凉意覆在脉搏，而后传来一阵药草混合的香气。
思绪猛然回神，她骤然瞪大眼睛，身形不稳，后退几步。
“温泠，当时是你吗？”叶染这话没头没尾，搞得人一头雾水。
明意了也怕叶染直肠子再说出什么惹人不快的话，连忙阻止。
温泠将叶染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的不耐已经达到巅峰。
“与你无关。”
明意了见状，摸着花白的须发，从高位走下，走到古钦面前。
明意了自知理亏，不由分说地冤枉人，还冤枉了弟子的救命恩人，咬咬牙，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玉佩。
面上和蔼地走到温泠身侧，说道：“多有得罪。这是一份赔礼，凭此，可在归止宗藏书阁随意翻阅，也可到五层挑选几样趁手的东西。”
这话一出，大殿上的弟子对温泠又是一阵艳羡，恨不得遭受一切的是他们。
藏书阁，他们平日只能在前两层游荡，只有叶染那样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去三层，但四、五层则是长老掌门才可进入。
而今，温泠只是经历一番审问，便可进入他们终生不得入的五层，而且还可拿几样法宝。
“不用了。”
温泠对明意了的话直截了当地拒绝，看都不看明意了一眼。
她现在只想离开，离叶染远远的，离和叶染有关的一切远远的。
一时气氛又有僵持的趋势。
古钦将这场闹剧看到尾，敛下神色，慢悠悠地说道：“适才想起我的灵植尚未灌溉，就不留了。”
他对众人说完，回首：“温泠，走了。”
温泠起身，堆堆叠叠的衣袍散开，腰间的玉佩倏地绷直，显现在众人眼前。
他们盯着那枚玉佩，眼睛不肯挪一下，更有甚者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还是那枚玉佩，瞪大眼睛。
玉佩和明意了手中的有些相似，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大有不同。
明意了手中玉佩灵力微弱，而温泠腰间的玉佩灵力浓郁。
但——
这是象征济衡长老身份的玉佩。
若是当时温泠掏出玉佩，那叶染也应是长老位，面对叶染胡言，更是可以随手泯灭，旁人指摘不得。
温泠无视众人，漠然离开。
待到他们二人离场，明意了只觉内心七上八下的，对身后的弟子摆摆手，这场闹剧才正式收幕。
待到明意了离去，本来空寂的大殿瞬间热闹起来，叽叽喳喳，不见俄顷的沉闷死寂，跟鸟窝一样。
“我可能是最近炼药练多了，眼睛出问题了，竟然看到温泠腰间的玉是清司玉。”
“我也是，回头找几粒明目的丹药。”
“应当……没有看错，就是清司玉。”
霎时，目光集中在说话人身上。
这一日恍若大梦一场。
神出鬼没、阴晴不定的济衡长老、接连不断的逍遥谷禁术、身份神秘的温泠……
百年都见不得一件，桩桩件件，竟然一日都撞到了。
目送温泠与古钦背影，头皮发麻。
本以为是济衡长老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人，摇身一变，也是高不可攀。
温泠丝毫不知留在大殿中震惊的人，也不在乎得知真相的温泠，只是从飞舟上走下，看见身前的药草，紧蹙的眉这才稍解。
“你放血救了叶染？”古钦走在前面，突然问道。
“怎么？”
“还救了明州、宋清风？”他像是不敢相信，轻笑一声。
“那我当初救了你，为何说走就走？”古钦猛然拉近距离。
安逸许久，被天下人供捧许久，不免高高在上，漠视一切。
逍遥谷为祸天下的记忆碎片，猛然间冲到脑中，不断回放，灵魂开始战栗。
他们透过温泠，恍惚万民哀嚎犹在耳边，血流成河、道路铺骨历历在目。
无端地升起一股畏惧。
他们想跑，想逃，想离温泠远远的。
凭许精神恍惚，仿佛看到当年逍遥谷罪行。
归止宗宗主惨死，他被师父扔在尸山中，不知埋了多久，腐肉开始发臭，他扒开零碎的尸体，连滚带爬地滚了出来。
回头，发现那是他的师兄弟。
他跪着去拾，可残骸太多，他抓不住。
他最后不知道抱着多少，跑到主峰，结果主峰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恐惧从他的眸子中漫延，明意了率先发现不对，喊了一声。
凭许理智拉回。
而后视线又瞥到一脸茫然的弟子，才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在无边的恐惧上敷了一层沉稳的假象。
凭许扫了眼其他人，神色凝重，也是透着隐蔽的畏惧。
能在尸山血海中保命，还能留有几卷书籍。
温泠，当真不简单。
明意了望着温泠，不由地生出一阵后怕。
温泠他们活下来后不出世，真是低调到极致，也是嚣张到极致。
不出世是不屑三宗，但——
即便无人知晓，也可随时颠覆这四境。
他们看着温泠，各种情绪揉在一起，恨不得把他们撕裂。
其它弟子看着长老师父面如枯槁，以往的气定神闲消失不见，目光呆呆地追着温泠，不明情况。
他们不认识温泠随手落下的阵，不清楚温泠站在这里的威胁，更不明白师长为何一个个如临大敌。
毕竟历经那场屠戮的人数不胜数，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各家宗门不知为何，统一对屠戮记载颇少，只是大肆张扬地渲染古钦结束屠戮。
就连寥寥几笔的记载，也是尘封在书阁中，不见天日，是以弟子们对温泠画出的阵法所知甚少。
但也能察觉到气氛微妙改变，失去往日的活泼，沉闷地站在原地，等候最终结果。
“明意了。”
一道声音打破凝滞的气氛，声音像碎冰相撞，凌冽冷脆，但又透着暗暗威胁，凭许只觉心头一紧，不由地看向古钦。
明意了听罢，想起不久前的种种，唯恐温泠一个不快扔出什么秘宝，将归止宗夷为平地。
又扫到座下的古钦和温泠，扯出一个自认为慈祥的面容。
“适才是我们脑子浑了，冤枉了你。”他看向温泠，饱含歉意。
一根筋的叶染不明所以，不理解一口血而已，所有师长对温泠态竟然度翻天覆地改变。
她执拗地质问：“为何这么说？”
这话一出，知道隐情的人先是扫了温泠一眼，依旧是冷的没有其它表情，这才敢剜了叶染一眼。
现在温泠只是抛出一个没有杀伤力的阵法，但说不准一会儿就丢出一个见所未见的阵法。
届时输赢难判，死生难料。
“小染。”明意了叱了一声，强者与上位者的威严落下，叶染只能承受。
“叫什么？”古钦不知缘由地话多，众人面如菜色。
“一个‘血引阵’也认不出，这就是你们精心培养的废物？”
凭许听到这话，陡然间有了几分安全感。
古钦似笑非笑地掀起眼皮，吝啬地给了明意了一眼，眼里是明晃晃的不耐。
明意了按下对温泠未知的恐惧，小心翼翼地应付这位活祖宗。
“当年一战过于血腥，宗门对其记载颇少，小染不知也是正常，不过，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温泠，自然是要受罚的。”明意了悄无声息地泯灭温泠对叶染的要求，只是口中提到一句受罚。
温泠果不其然地看了眼这位道貌岸然的掌门，强忍住把人拽下看他脑子是不是出问题的想法，冷冷地拒绝。
“受罚一事是你们的，我要她应我的要求。”温泠迎着明意了的眼神，抛出话。
凭许眼见温泠不依不饶，古钦也是不管不顾，更甚是对他们的厌烦。
连忙插上话：“你方才吐血，是温泠所牵引。至于原因，想必是温泠为救你放血给你。”
至于叶染为何需要温泠放血搭救，他们擦了下额间的虚汗。
叶染听罢，难以置信地望向温泠。
这话无疑推翻了温泠别有用心，也显得她方才的信誓旦旦宛若一个自导自演的戏子，这让她坚定的信念轰然倒塌。
温泠救了我？
叶染僵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样。
温泠怎么会救我？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只能呆愣在原地。
在场的人都等着温泠的要求落下，好缓口气。
温泠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打心底觉得归止宗没灭也是奇迹。
“叶染。”温泠冷冷地唤叶染，她当即回神，如剑一样的锋芒已经收起。
“我要你活着，直到我死。”温泠漫不经心地说出，众人一头雾水，而后心里的巨石一下落地。
叶染一双眼睛盛满疑惑，四肢僵硬，在她印象里，温泠出手狠辣，心思歹毒。
出水教训桃花源人，留人性命，伤口却终身不愈。
日复一日遭受疼痛，年年复年年，终有一日被折磨疯。
温泠行事毫无章法，随心所欲。
她想要冲过去，质问温泠一番谋划所图为何，而后，她感到一阵头晕，记忆松动。
黏黏糊糊的血流的到处都是，灵力随着血液铺在脚下的阵法中，她双腿发软，栽倒在血泊里，四肢传来细细密密地疼，看着天空不断被蚕食，任由失去意识。
半梦半醒中，一阵凉意覆在脉搏，而后传来一阵药草混合的香气。
思绪猛然回神，她骤然瞪大眼睛，身形不稳，后退几步。
“温泠，当时是你吗？”叶染这话没头没尾，搞得人一头雾水。
明意了也怕叶染直肠子再说出什么惹人不快的话，连忙阻止。
温泠将叶染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的不耐已经达到巅峰。
“与你无关。”
明意了见状，摸着花白的须发，从高位走下，走到古钦面前。
明意了自知理亏，不由分说地冤枉人，还冤枉了弟子的救命恩人，咬咬牙，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玉佩。
面上和蔼地走到温泠身侧，说道：“多有得罪。这是一份赔礼，凭此，可在归止宗藏书阁随意翻阅，也可到五层挑选几样趁手的东西。”
这话一出，大殿上的弟子对温泠又是一阵艳羡，恨不得遭受一切的是他们。
藏书阁，他们平日只能在前两层游荡，只有叶染那样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去三层，但四、五层则是长老掌门才可进入。
而今，温泠只是经历一番审问，便可进入他们终生不得入的五层，而且还可拿几样法宝。
“不用了。”
温泠对明意了的话直截了当地拒绝，看都不看明意了一眼。
她现在只想离开，离叶染远远的，离和叶染有关的一切远远的。
一时气氛又有僵持的趋势。
古钦将这场闹剧看到尾，敛下神色，慢悠悠地说道：“适才想起我的灵植尚未灌溉，就不留了。”
他对众人说完，回首：“温泠，走了。”
温泠起身，堆堆叠叠的衣袍散开，腰间的玉佩倏地绷直，显现在众人眼前。
他们盯着那枚玉佩，眼睛不肯挪一下，更有甚者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还是那枚玉佩，瞪大眼睛。
玉佩和明意了手中的有些相似，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大有不同。
明意了手中玉佩灵力微弱，而温泠腰间的玉佩灵力浓郁。
但——
这是象征济衡长老身份的玉佩。
若是当时温泠掏出玉佩，那叶染也应是长老位，面对叶染胡言，更是可以随手泯灭，旁人指摘不得。
温泠无视众人，漠然离开。
待到他们二人离场，明意了只觉内心七上八下的，对身后的弟子摆摆手，这场闹剧才正式收幕。
待到明意了离去，本来空寂的大殿瞬间热闹起来，叽叽喳喳，不见俄顷的沉闷死寂，跟鸟窝一样。
“我可能是最近炼药练多了，眼睛出问题了，竟然看到温泠腰间的玉是清司玉。”
“我也是，回头找几粒明目的丹药。”
“应当……没有看错，就是清司玉。”
霎时，目光集中在说话人身上。
这一日恍若大梦一场。
神出鬼没、阴晴不定的济衡长老、接连不断的逍遥谷禁术、身份神秘的温泠……
百年都见不得一件，桩桩件件，竟然一日都撞到了。
目送温泠与古钦背影，头皮发麻。
本以为是济衡长老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人，摇身一变，也是高不可攀。
温泠丝毫不知留在大殿中震惊的人，也不在乎得知真相的温泠，只是从飞舟上走下，看见身前的药草，紧蹙的眉这才稍解。
“你放血救了叶染？”古钦走在前面，突然问道。
“怎么？”
“还救了明州、宋清风？”他像是不敢相信，轻笑一声。
“那我当初救了你，为何说走就走？”古钦猛然拉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