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大战之后的两百年,隐世修者凋敝,许多宗门大能随着那场域外大战深埋尘土之下,宗门全陨者不在少数,鬼宗便在其列。

    和西天禅宗并行为西洲大宗的鬼宗,只剩路八千一人。这时,在江乙的心境当中,隐世之人还不知路八千还活着,只当鬼宗悉数陨于域外战场。

    封昭明了现在的时间节点,可她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她对此心境即将发生的事情以及最后的结局影响不了什么。

    心境只是当时事发场景的再现,并非重回当年。

    楼危止见封昭对自己的喋喋不休没有回应,便用手肘轻轻碰下了封昭,“封道友,你说可是?”。

    封昭回神,嗯?什么可是?

    “我们这等天资,定是会被露华宗收为内门弟子的。只是我自小闭关,不知这露华宗后来在隐世排名几许,哪座峰头实力最为上乘”。

    楼危止跃跃欲试,他尤为想体验一番拜师入宗,同同龄修士一同修习的感觉。咳~虽然以现在来看,他的年龄远超同人许多,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封昭感受到他微微高昂的情绪,他总是能因为很小的一件事便开心许久,丝毫不像上界的皇族人士。

    封昭缓缓开口“露华宗,不久后便被灭宗”。

    楼危止表情一顿,似是不敢相信,“灭宗?”。

    封昭点头,“是的,灭宗,全宗上下只余一人存活”。

    楼危止似是明白了什么,猛然看向封昭,“此境的产生同露华宗有关,而你要拜师,莫非你是打算改变这露华宗必死的结局?”。

    “我想,可我办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只是再现,并非重回”,因此,即便她想,她也无法办到。

    当年修为巅峰之时,她亦无法沾碰他人之因果,随便令人起死回生。若她轻易沾染,不止她,那人也会因果缠身,轮回数世,不得解脱。

    对此,封昭将其归结为她身上的业障太多,她若令凡人或是修者起死回生,并非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

    楼危止正欲开口,却忽然踩空跌落天梯,封昭下意识出手,却也踩空。

    不是踩空,也不是突然坠落。而是他们登天梯至半空,出现的入门心劫。

    过入门心劫后,复而继续出现在天梯上的人,此时,九千长阶,只算过了一半。宗门所选入仙途者,不止需要天赋,还需看人品性。

    此种入门心劫,由登天梯之人平生所历种种劫难融合所创,渡劫之人入境时会被洗去一切记忆,届时会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

    露华宗所设劫难于封昭而言,不过蚍游浮水,只留清浅水漪。本想随意装一装,但当她认出此时所处之地时,她的想法改变了。

    人间洲陆,在很久以前为七个国度,分别为魇蚩、九雀、沧溟、衢垚、盛孤、惊炎、梵谷。那时,魇蚩独大,其余六国只能算小国,后来魇蚩一夜灭国,连带整个国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魇蚩消失之地,诞出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沙地,名魇漠。

    历经几千年之久,曾经的六个小国已然发展成如今的大国,甚至于还出现过一位人皇。

    这位人皇虽是人间洲陆为数不多的大才之一,但在位时间极短,而后过了千年,由原先的统一又分裂为如今的六国。

    现下,封昭所处之地便为魇蚩。

    她成神前夕,于人间洲陆最后一处停留之地即是此处。

    须臾,她做了个决定。当年她临此地时,有过抉择,之后的数百年她一直在纠结她的抉择 ,此时,有机会再次选择,她想看看她是否会做出不一样的抉择。

    法印结起,她自行封存了记忆,以当年之心重入当年之境,自愿入这入门心劫。

    每一位神正式获取神明封号之前,当在人间洲陆行一次神迹,作为神明功德之始。

    嫽姎在神域接到此令时,对于人间七国,除却九雀不想行渡,其他六国,她无任何尤为想去之地。

    前几日去掌管神籍的鸣銮殿取下界所用之神牌,遇一掌管神籍的无名小神,那小神同她说:“下界当然得去七国之首的魇蚩,魇蚩地广物博,多人间奇幻之景,虽是在戈壁荒漠,却有杏花美林绝美风景,叫人,不,叫神心向往之”。

    嫽姎半信半疑,身在神域,何种绝美瑰丽之景不曾见过,可那小神描绘地眉飞色舞,他说:“最为重要的是,魇蚩的美食小吃定能让仙君流连忘返”。

    她想说流连忘返不是这样用的,可后续那小神竟将此地的风景一一呈现于她眼前,长长的书卷,上浮绵延不绝的苏梅色杏林之景,充满生机,确实是她此生看过的为数不多的美景之一。

    嫽姎稀里糊涂地被这小神推搡出了鸣銮殿,怀里还被塞了一本攻略,书名乃《绝不后悔版之出行攻略》。

    她转头看向那小神,小神热情地朝她挥手“小神出品,绝对保质,一经出手绝不退还”。

    小神穿着青莲色的法衣,随挥手的动作微微晃动,好生奇怪,嫽姎怎么有一种被下套的感觉,再看一眼那小神,嗯……猥琐,还是速离此地前往魇蚩吧。

    “小神名号景阳,上神若用的好,再来啊~~~”,面容清俊的小神倚在门槛处招手摇晃,神色期待,嫽姎莫名恶寒。

    嫽姎再一次恶寒,这魇蚩竟是男女不忌!!!!

    她一步千里,瞬时万里之外,没想到奔过了头,待停下时,在一家小馆面前急忙顿足。

    还没等她看清小馆的名字,一群莺莺燕燕簇拥而上,要将她拉进小馆内,“别——等会儿——我——”。

    话没说完,来拥之人如同洪水猛兽,只见她们将那香帕一个劲儿地往她脸上抹,还有——一上来就扒衣服的吗!!!

    她大为震惊魇蚩风俗之奔放,她要回去剐了那景阳小神。

    耗费她毕生之绝学,她终于从一群香香艳艳的女孩儿们手中逃脱了,那脂粉少说也得有城墙厚,熏得她都入味了。

    现出身形的凰烛捧腹大笑,嫽姎扶着湖边的一棵柳树喘息,方才迅疾逃离时她瞥了一眼那小馆的名字,杏花楼,果然是杏花多,一上来就扒衣服……

    “好笑吗?”,嫽姎阴恻恻地问。

    “好笑,哈哈哈!”,某只小凤凰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

    “那你也去走一遭,会更开心”,嫽姎非常淡定地一掌将凰烛拍飞,落地处正是那杏花楼。

    “救——”没来得及呼救出声的凰烛瞬时被人群淹没,毫不夸张,淹没!

    这群姐姐们真的好热情,热情似火,热情地凰烛有点害怕,嘤~她不就笑了一下,神主用心如此之歹毒,竟让她一只小凤凰落入狼窝……

    魇蚩因地处戈壁荒漠,故而建筑以石嵌木修葺,大多依山而建,背靠山势走向,寻水源落居。

    嫽姎奔过头时,时近傍晚,远处大漠落日,琥珀黄沙,孤鹰飞绝,中杂小镇,寥寥烟火。

    每每这时,见人间瑰绝奇景,嫽姎总有一种神域不过如此的想法。

    她寻了一处高墙之上的酒馆,慢慢清品这人间二两清风三两酒的同时,听往来人群之语,向贩酒小二打听这魇都大小事。

    被围住的凰烛想用法术逃脱,这念头一动就立马被她按下了。第五百七二条神律规定,因公出神域入下界者,不可妄动法术。

    她现下不是生死抉别时刻也不是伏妖斩魔时刻,若是私用,一旦被察觉,又是几百字的小报告。

    神主就是欺负她读书少,越想越觉得神主用心如此狠恶,用她最怕的事来威胁她!

    作为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凤凰,怕的就是写字。一想到写字,她便狠狠皱了皱眉头,还是不用法术了,猥琐遁地走。

    任由那群香艳的姐姐们在一群扑腾,凰烛悄悄从她们裙摆底处钻了出来,轻轻打开房门,左脚踏出,紧接着右脚踏出,转身,轻轻关上房门,很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转身,天!差点吓死她这只小凤凰,迎面撞到一人,惊呼声要出口的那一刻,她连忙捂住嘴,还好还好,这厮害她险些暴露。

    凰烛抬眼,凶神恶煞地打算训斥,却见此少年慌慌张张,似在躲避什么人。她立刻懂了!顿时大义凛然般牵起少年的手,一路狂奔,直下了楼。

    少年不解其意,出于惯性,便也跟着跑。约莫几息之后,两人在后院犄角旮旯的两个缸中双眼相对。

    这时,凰烛才看清他的模样,少年唇红齿白,瑰丽姿绝,艳得好像红枫,眼眸清冷地又似天上皓月。

    “砰!”,天上的烟火骤然爆开,迷离的光晕映射在少年脸上,清冷的眼眸中倒映出凰烛的模样。

    烟花倏然爆开的声响和她的心跳声一样,都是砰—砰—砰的,好俊美的少年郎,她看得愰了神。

    对面的少年看着两人头上顶着的水缸木板盖子,两人漏出脸来,木板平整,只能用手托举,下半身藏于缸中,一时分不清他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现在似乎更像偷盗未遂的窃贼?

    “姑娘……”。

    少年泠冽的声音响起,凰烛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还好还好,没流口水。

    “啊?哦……那个,你是被坑骗来这儿的还是自己来的?”。

    “什么?”,少年迷惑地问。

    “就是……”。

    凰烛话未说完,天空中璀璨的烟火再次迸发,声响之大,整个魇都的人都在欢庆,烟火过后,盛大的游街开始。

    “这是……?”。

    凰烛托举着盖子朝烟火看去,璀璨缤纷。

    “孤桑树,魇都的乞神节是为孤桑所设,历年四月初四至五月初四,这样的烟火会持续整整一月”,少年望着烟火喃喃出声,瞳孔中满是那烟华璀璨之景。

    “孤桑?”,凰烛乍闻这两字忽觉熟悉,约莫是哪次课业中顺手看过,要不就是哪位仙长于课上说过。

    不过,她从来不好好做课业,也不好好听课便是了。

    “是的,孤桑树,屹立魇蚩的最高处,树高千丈,直插云霄”。

    少年不欲多言,但看着对面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他复而说起,这不像平时的他。

    后门悉悉卒卒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交谈的声音,寻声看去,陈旧的门扉慢慢推开,一个个陶罐被一群粗衣布使抬进。

    凰烛数了数,大约二十来个,陶罐看着有重量,一人能抬起一个,应当不是很重。

    粗衣布使不言语,不抬头,只顾搬着自己的陶罐。

    人群最后,进来一个身穿黑衣斗篷之人,帽檐遮掩他的全貌,叫人看不真切。

    忽然,一个粗使手中的陶罐掉落在地,粗使战战兢兢地跪下,不断磕头求饶,其他人则是将手中的陶罐再拿紧了些,眼里藏着深深的惧意,怯懦无比。

    凰烛看清,碎裂后的陶罐露出的是婴孩,婴孩似是刚刚出生不足月,面呈青灰之色,死去多时。

    黑衣人转向那名陶罐碎裂在地的仆人,缓步走到他面前,那人开始哆嗦起来,不住地磕头,口中只有呜呜的声音,说不出话来,竟是个哑巴。

    黑衣人没有犹豫,寸息之间,右手枯骨穿透心脏,伸出,他的骷髅手上便多了一颗还在跳动的,鲜血淋漓的心脏。

    惨白的月光投射在黑衣人的帽檐上,打下阴影,一半人脸,一半骷髅,眼球凸起,面容恐怖。

    这是,鬼伥!

    神域通缉榜上的大妖,可鬼伥于两百年前早被斗神问天即青时于冥渊诛杀,为什么此刻却在魇蚩见到了鬼伥赤华。

    冥渊乃冥域忘川与冥河之间的裂谷,身死者,无论妖鬼神魔,若有魂,皆要渡忘川入轮回道。

    但渡过忘川需先过冥河,渡冥河不过者入冥渊,再无轮回之道。

    冥渊多鬼伥,鬼伥乃冤死之灵,冥渊聚拢世上诸多怨气,鬼伥吸取怨气而生,靠世间怨气维持生机。赤化便由此而来,可关于赤化生前之事,神域并无卷轴记录。

    凰烛内心隐隐不安,总觉得即将会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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