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说,圣上是什么意思呢?”今日已是三月初六,距开国大典已然过去三日。

    清霜揪着大红嫁衣的衣角,连勾样的心思都没了。

    黎夫人叹,“霜儿,圣意难测……只是无论如何,也不得有违了。”

    “无非是嫁或不嫁贺之槐,大不了我随他去荒北便是了、”黎清霜认定了贺之槐,心里便容不下他人。

    只是娘亲这话颇为奇怪。

    “娘亲,何出此言?”

    黎夫人愁容满面,三缄其口。

    终究还是说了出口,“其实大典前皇后曾秘密召我入宫。”

    “你也知道,自我们入京,城中勋贵无不前来拜访的,更有托媒人三番几次而来,不光是你,你弟弟都有。”

    “这与宫中又有何干系?莫非……”清霜一下想到大典之上皇上莫名其妙的突然离开。

    黎夫人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圣上曾在皇后面前大赞你形貌昳丽,品性柔嘉。”

    此话实在难以说出口,只后面还有更难说出口的。

    黎夫人看着女儿不解愁容,“太子……也在皇后面前夸你不似寻常闺阁女子无趣,性情肆意洒脱。”

    听了这话如何还不明白皇后为何召娘亲进宫,清霜只觉五雷轰顶。

    喃喃地说,“我只与皇上不过见了三面,前两次皆是有后妃在场,最后一次便是在大典之上。他如何……”

    接着眉头拧了起来,甚为不解,“那太子,他总是来找贺之槐,我自然在旁,可我们也没说上几句话,他又如何……”

    同时博得天家父子的称赞,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男子是,女子尤是。

    黎夫人覆上女儿的手,慢慢摩挲,宽慰道,“皇后娘娘知你心意,愿成全你与贺之槐。”

    “她算准了贺之槐会自请驻边,如此大典之后赐婚于你二人,天高水远,自会消了圣上和太子的心意。”

    “谁想……”

    “谁想贺之槐求娶慧娴,于情于理再为我赐婚只会难上加难。”清霜已然咬牙切齿。

    这个慧娴,仗着与贺之槐自小长大的情分,得寸进尺,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

    清霜心中愤懑,当即就要找慧娴对峙。

    被黎夫人按住。

    “娘?”清霜不可置信的看着黎夫人。

    娘亲是最疼她的了,这是作何?

    “求圣上赐婚的是贺之槐,你找慧娴又有何用?你要知道,若贺之槐心悦于你,纵使慧娴有万千招数,又奈何得了他么?”

    清霜一下蔫了, “娘亲……贺之槐、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

    黎夫人疼惜的抚摸女儿的脸颊,终究无法给出一个答案,“男人的心,为娘终生也未曾看透。”

    “只是霜儿,你要知道,身为黎家儿女,你的人生自有无限精彩,无需靠在男人身上。娘亲不阻拦你追求贺之槐,只因女子也有爱人的权利。可若求不得,你也无需囚于一人,天下之大,何处寻不得一如意郎君?便是真无处求,黎家亦可养你一辈子。你只消记住,莫要让己身为难。”

    “娘亲,霜儿记下了。”娘亲一番话,一下便叫她偃旗息鼓。

    是啊,求赐婚的终究是贺之槐,不是慧娴。

    只是黎清霜,即便如此,你还喜欢他么?

    ?

    傍晚时分,宣旨的内侍终究是到了。

    因着贺之槐也住在黎家,故而两家的旨意一道宣读。

    “......封贺之槐抚远将军,完婚后,镇守兴峡关,原部下随行。”

    “……封黎家独女黎清霜为春阳县主,赐贺之槐为夫,择日完婚。”

    “谢主隆恩!”

    内侍将圣旨收好交递,复又说道,“圣上念及黎家非官场中人,特嘱奴才说的简单些,具体的各位可详看圣旨。”

    一阵叩拜过后,黎夫人示意侍女拦下内侍官,奉上一袋金粒子。

    “内侍请留步。”

    黎夫人看看还跪在角落的慧娴,知她心中龃龉,替她问道,“贺将军曾在殿上求娶慧娴,这……”

    内侍这才恍然觉察一般,说道,“啊、慧娴姑娘……圣上既已应准自是不会食言,只是如今令女已是县主,慧娴姑娘之事自当由县主操持。春阳县主同贺将军完婚后,此便是县主家事,只消县主做主便可。”

    说完,又凑小了声音,“慧娴姑娘终究是普通百姓,如何能与县主相提并论,不过贺将军既是提了,圣上自然也是希望慧娴姑娘能嫁的安心。”

    声音复又朗然,“这不,赏了慧娴姑娘纹银百两,慧娴姑娘,莫要辜负了圣上心意啊。”

    内侍这话说的悠悠然仿佛别有深意一般,听的在场之人都不大痛快。

    最不痛快的莫过于慧娴自己。

    内侍一走,再顾不得在场众人,泪水直直涌出,抽泣着唤贺之槐:“贺哥哥……”

    贺之槐不语,深看了眼黎清霜,带慧娴离开了。

    清霜倒像是成了棒打鸳鸯的罪人。

    若是旁的事,此时的她早已怒火中烧,痛斥慧娴狐媚。

    可娘亲所言始终在清霜脑海中回荡。

    是啊,女子也有爱人的权利。

    慧娴喜欢贺之槐,何错之有?是贺之槐不懂拒绝,给了慧娴希望,又在殿上求婚。

    可能他心里真的...有慧娴吧?

    清霜只觉脚跟发软,一时有些站不住。

    晚膳都无心享用。

    黎夫人特命厨房做的清霜爱吃的饭菜,映荷又着意在小厨房弄了些开胃的。

    偏偏清霜一个都看不过眼里去,盯着饭菜发呆。

    “小姐,多少还是用些吧,不日就要成亲,礼节繁琐是要些体力的。”映荷夹了片酱牛肉到清霜眼前。

    清霜机械般夹起来,至嘴边,忽而又停下,“映荷,你可有喜欢过谁么?”

    映荷一下羞红了脸,“奴、奴婢自小在小姐身边服侍,所见之人小姐皆是看在眼里,哪里有喜欢的人呢?”

    “没有么?”

    映荷摇头,“小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清霜恍然回神,定定的看着映荷,心里细细的想着映荷的问题。

    最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起他就觉得心里满满的,觉得他哪里都好,开心也好,生气也好。”

    清霜笑意轻柔,“我有时候还故意惹他生气,看他皱起眉头才觉得我喜欢的是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根木头。”

    映荷‘扑哧’一下笑出来,心里一直存在的问题不经大脑的直接秃噜了出来,“那小姐喜欢木头喜欢这么久,值吗?”

    “......”

    时间一下子静止了。

    同贺之槐的无数回忆在清霜的脑海中闪现。

    她似乎从未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值吗?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有所得吗?

    他开心不就好了?

    想到这,清霜突然眼睛一亮,起身向外跑去。

    “小姐?这么晚了去哪?”映荷没反应过来,再追出去已然看不到小姐身影了。

    清霜跑去了贺之槐的院子。

    刚踏进去,就是一片黑暗,唯有主屋灯火通明,映着两道人影依偎。

    清霜别过眼,强迫自己不去看。

    静静等着。

    果然,主屋有了动静,二人自内而出。

    慧娴似有惊讶,“黎小姐...”

    而贺之槐抿唇似有不耐。

    清霜昂起头,不屑的看着贺之槐,“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有话问慧娴。”

    而后指指慧娴,“你,过来。”

    贺之槐深寂的双眸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闪烁着警惕,清壮的身躯下意识的稍前一步,似是要将慧娴护在身后。

    清霜冷哼,只当没看见,静等慧娴过来。

    她一定会过来。

    果然,慧娴似有安抚般看了眼贺之槐,朝着她而来。

    那边眼神紧紧的跟随着,清霜冷瞥了眼,“去你屋里谈。”

    她才不要被这人盯着。

    慧娴将清霜引进屋中,屋内陈设简单,还是原本的样子,慧娴的包袱简单放在床尾未曾安置。

    只一眼,清霜便将屋内情况扫了个清楚。

    “黎小姐,不,应该尊称您为县主了,我...”慧娴喏喏开口。

    被清霜打断,“别跟我扯没用的,我只问你,你同他可有夫妻之实了?”

    如此露骨的话被清霜说的坦荡,可慧娴终是没经历过这些的,吓的话都说不利索,“没、没有......”

    她咬咬牙,“我尚未成亲,如何、如何......”

    后面的词她到底也说不出口。

    “谅你们也没此胆量。”

    清霜抱着双臂,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慧娴,似是要将她看个透彻。

    被如此赤.裸的目光扫视,慧娴极其不自在,就像是未着寸缕般,羞的环住自己缩成一团。

    “圣旨所言你可懂了?”

    “懂了...”

    “那你心里怎么想的?可有所求?”

    “慧娴... ”慧娴似是没想到清霜会如此相问,有些讶异的看向清霜,壮着胆子去揣摩清霜是什么意思。

    贺将军原本同她讲的是圣上已经准婚,只消待圣旨下来再择良期。

    谁料圣旨提都没提她,赐黎清霜为异姓县主,这可是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殊荣。

    换句话说,自己的婚事已然掌握在黎清霜的手上了。

    但不管怎样,该说的她必须说,开弓没有回头路,哪怕......

    慧娴莫名心虚的不敢再看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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