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栖音觉得这相当有难度,而且技术要求高。

    稍有凉风灌进来,魏千渝关紧车窗,侧身看她,在医院连续七天陪床,外加一夜未睡,她的精神有些散,身体温软无力,脸颊微微泛红,下眼睑淡淡的青影,样子肉眼可见的萎靡。

    这时候,他偏偏听到她的靡靡低音,离远了听不太清,只能凑过去——一个小时的恋爱怎么谈?

    他瞧着她可怜的模样,眼底缓缓荡开一缕笑,抬手在她脑门轻轻一拍,含在口中那句’想什么呢’,未说出来,掌心先被烫到。

    额头赶紧贴过去,探她温度,触感滚烫,明显是发烧了。

    他打横把她抱到后座,前排座椅往前调整,后排空间变大,之后去后备箱拿来药箱,打开,基本全是碘伏、酒精、面签、镊子,翻了一会,终于在最底下找到退烧药。

    “你发烧了,先吃药。”魏千渝将她后脑放在自己大腿,轻轻说。

    “不要。”魏栖音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半敛着,“你先回答我,我真的很好奇。”

    魏千渝低声一笑:“过两天带去你长长见识,乖,先吃药。”

    魏栖音红红的眼睛沉沉看他,“恐怕不行,明天我要搬去周礼那,魏千渝,以后我们别联系了。”

    “你说什么?”魏千渝眉间一点一点凑出褶皱,眸色动了动,“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的事,你少管。”

    话音一落,手腕忽然吃痛,她拧眉从他怀里挣扎起身,后脑刚一脱离掌控,倏尔又被摁了回去。眼皮发沉,头脑浑噩,身体酸软无力,意识渐渐陷入模糊。

    魏千渝将退烧药卷进自己舌里,含口水,低头撬开她齿,喂进去,碰触的位置火一样烫,他不多留恋,迅速抽身,绕到驾驶位驱车驶离。

    天际如鱼肚微微泛白,行人三三两两,清洁工穿着橘色制服,开始一日繁重的工作。

    黑色车身在晨光熹微中,如猎豹般利落地穿梭,沿途风声四作,绿化带连成线,渐渐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半个小时后,药效开始起作用,魏栖音发了一身汗,烧退了,躺在床上,闻着淡淡白茶味,一觉睡到午间。

    再醒来,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飘着。

    她掀被下床,观察四周,床摆在卧室正中,不大,一米五宽,左边立着到顶书桌,桌面放着笔记本电脑,上三格摆着各种机枪.模型,以及几台手机。度过六小时优质睡眠,她精神恢复尚可,脸潮褪去,四肢舒展,唯一难受的是身上黏糊糊的衣物。

    她寻着香味走出卧室,客厅不大,放着小型沙发、茶几,对侧靠墙处一张可容纳两人的餐桌,阳台是飘窗设计,窗户开着一丝缝,厨房门没关,露出挺拔身影,是魏千渝,还是那身灰色西装,系着粉色碎花围裙。

    西装配粉围裙。

    视觉冲击强烈,魏栖音联想到一个不太贴切的词——猛男落泪。

    她靠着墙问:“在做饭?”

    “不是都看到了?”魏千渝斜眼睨她,下巴往外一点,“去洗澡。”

    话里话外透着情绪。

    魏栖音悻悻看了会儿,转身去厕所,墙上钉着三层置物架,中间那层搁着男士洗发水、香皂盒,其余空着,洗手池旁边挂着两块毛巾,下面放两个脸盆,一蓝一粉,视线朝上,映着她脸的镜柜,可以打开,里面放着口红、粉底液、刷子等等,她没细看。

    厕所没有挂衣服的空间,洗完澡,她原来那身衣服几乎被花洒淋透,站在镜子前无奈的自闭两秒,屈指敲门,“魏千渝,借我一身衣服。”

    “门把上。”不耐的声音由厨房传来。

    她脸刷一下红了,湿衣遮住躯体,快速开锁摁下门把手,外面的衣服顺着把手掉在地上,她弯腰赶紧捡起来,缩回去,落锁。

    新内衣裤,大小合适,而灰色居家服套装,他的尺码,穿在魏栖音身上,松松垮垮,尤其裤腰,比她的大了一圈,根本兜不住,上衣还好,下摆敛到大腿,她揪住腰部那处的裤子上衣两层布料小心走出来。

    站在厕所门外,手绕过去晃晃,试试玻璃门透不透。

    可以看到模糊的黑影。

    身后,魏千渝松散地靠着餐桌,抱臂,好整以暇看着她,冷声道:“闭着眼放的。”

    魏栖音没怎么过脑子地问了一句:“闭着眼都能精准找到把手?”

    “要不,示范一遍?”魏千渝慢悠悠地一摊手,“或者,你觉得吃亏,等下我洗澡,你多看会儿?”

    “...”

    魏栖音没说话了。

    说多了娇情。

    魏千渝脱掉围裙,拿上衣服,去冲凉,出来时洗衣机呼呼转动起来,他换了身休闲居家服,也是灰色。与魏栖音身上这套款式一样,颜色不同,一浅一深。

    魏栖音捏着裤腰,围着房子逛了一圈,一室一厅一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你打算一直这样?”魏千渝瞥向她的手。

    “啊。”魏栖音回过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裤腰,以及踩到裤腿的脚,“你这没有女款吗?”

    明明摆着化妆品,怎可能没衣服?

    “有。”魏千渝盯着她看,“别人穿过的,介意吗?”

    “干净吗?”

    “你说呢?”

    句句带刺。

    魏栖音这回可不惯着,瞪着他,“拿来啊。”

    有穿就不错了,她不矫情。

    几秒后,魏千渝大步进卧室,闷头一顿翻找,码整齐的衣物,三下两下拨乱成粥,最后在他夏衣夹层找到件黑色防晒裤。

    一出门直接丢给魏栖音,魏栖音来不及反应,自然地伸手去接。裤腰松下来,滑下一截,好在上衣够长,遮住险些露出的皮肤。魏栖音眼疾手快抓紧裤子,往上一提。

    接着,‘啪’一声——防晒裤软在灰色大理石瓷砖。

    魏栖音蹑手蹑脚小步挪过去,蹲下,小拇指勾起裤边,而后攥着裤腰碎步消失在客厅。

    整个过程全落入魏千渝的眼,有些滑稽,他不自觉的嘴角牵起一点弧度。

    再出来,魏栖音利利索索站得笔直,下巴仰着,底气十足。唯一不足的是,长裤穿出了九分裤的感觉。

    餐桌小,魏千渝只做了三道菜,炖鸡汤、清蒸鲈鱼、炒青笋。从魏栖音睡着,他一直没停过,隔半小时给她量一次体温,期间去了趟超市,买肉蛋奶、青菜、调料、她内衣,牙刷牙杯等等。

    他不常下厨,冰箱空空如也,这次采购将冰箱填得满满当当。

    “喝酒吗?”魏千渝布好碗筷,食指勾开啤酒罐拉环问。

    啤酒咕噜咕噜往外冒泡,魏栖音坐在他对面,尝了口鸡汤,“不喝。”

    魏千渝胃口一向不好,吃了两口青笋,放下筷子,一杯一杯灌酒喝,他喉结刀刻般锋利,上下滚动时线条极为流利,旁侧青筋爆起。

    魏栖音夹起一块鸡肉,左看右看,垂眸说道:“为什么带我回来?丢大街上多好。”

    “再我没想好怎么处置你之前,最好别惹我。”魏千渝走去茶几那边,拉开抽屉,取烟和打火机。

    魏栖音胆子大得非在雷公头上拔毛,“都说了,别管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魏千渝太阳穴跳了跳,“那简单了,柜子里有麻绳,你自己动手还是我?”

    “你要带我去哪?”魏栖音警惕地看他。

    这一记戒备的眼神挺伤人,魏千渝将烟和火机一并扔餐桌上,“不是说相信我?”

    “你没提前说。”魏栖音声音忽然变低,“会亲我?”

    “也不是第一次。”他的嗓音含着烟,有些飘渺。

    魏栖音说:“早猜出来了,昨晚那出是你想出来救我的点子,好烂。”

    “是吗?”魏千渝眉头一挑,无所谓的,“那还拒绝我?”

    “你俩半斤八两。跟他有危险,跟你危险也不会少多少。”

    魏千渝抽着烟睨她,没说话。

    他没什么好反驳的。

    魏栖音:“我跟他的情况不一样。我想好了,明天搬去他那里陪阿姨几天,然后去北城。我有一场重要面试。”

    魏千渝默默听着,烟星落手,烫得他猛然将烟甩掉,他揉着手背,质问道:“假扮女朋友是你的说辞。实际你喜欢他,所以他提议扮未婚妻,你正好可以借坡下驴?”

    知道他误会了。

    魏栖音没想解释,决定偏向周礼这边,她思考许多,如果因为这件事她稍有不测,那就是天意,她还周礼一条命,从此两不相欠。若是侥幸逃脱,她陪周母度过生命最后一段时间,周礼也要念她的情,最终还是谁也不欠谁。

    以后,周礼再有事情,她会毫无负担的明确拒绝。

    她的默认,令魏千渝笑了,“魏栖音,你人长大了,胆子也渐长。不是七年前那个胆小怯懦,留书出走的小女孩了,我替你感到高兴。”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件事,由不得你。”

    “你上面人和周礼有什么矛盾?”魏栖音皱着眉问。

    重新拾起烟,吐出烟圈,烟雾弥散,魏千渝缓声说:“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

    “让我猜猜。你上面的人应该就是那个三哥。”魏栖音双手托腮,做冥思苦想状,“他和周礼利益分配不均翻脸了?所以想抓我威胁周礼?”

    顿了下,她换一种思路,“难道我的模样,像你们三哥什么人?”

    不然为什么是她?

    作为演员,她的想象力和画面感比普通人强烈。

    她抬眼朝魏千渝看去,魏千渝眼眸情绪很淡,看不出波澜,只听他眉梢染上浅笑,“以后脑残剧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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