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下不好与他拉拉扯扯,而且这种私密事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聊,魏栖音应下来,晚上去他那里时,套着救黄莺时那身黑色运动套装,头戴兜帽,身边没枪,于是没带武器,赤着一颗心去的。

    梁廷烨开门,绅士地引她进客厅,四周拉着窗帘,屋里亮着橘黄色烛火,桌上摆着盛着牛排的精致瓷盘,一旁鲜花、红酒,与旖旎的音乐。

    撩妹高手,这是魏栖音第二次见梁廷烨,对他的印象,第一次是阳光开朗大男孩。这种极端割裂的反差,让她发现表象这种东西有些害人。

    梁廷烨为她拉开椅子,她撩开兜帽,环顾四周,光线昏昧,瞧什么都不真切,四个角黑得像魑魅,她被他摁着肩膀坐下。

    “喝一杯。”他去到对面,端着高脚杯,烛光落在他面庞,他眼神迷离的望着她。

    她被人使过阴招,不敢接,把杯子往外推,“说正事。”

    梁廷烨闻了闻红酒香,弯腰,拿着酒杯悠哉悠哉绕了一圈,抵在她鼻尖,“这是求人的态度?”

    “你到底想怎么样?”魏栖音中指拨开落在眼前的玻璃杯,盯着他脸看。

    “不明显吗?”梁廷烨一只腿支在桌面,一只腿长到跨过她,到了她椅子下面,咚一声往上踢,笑,“上.你啊~”

    魏栖音弹起来,厌恶地瞪他,“那就没得谈?”

    “不怕我把视频交给警察,或者我爸?”

    “你不怕魏千渝弄.死.你?”

    梁廷烨好像真的被吓到,身体缩了一下,坐回原位,品口红酒,“一个开酒吧的能有多大能耐。我们梁家在港城算不上只手遮天,可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不是随便谁都能搞的?他来我家什么目的?”

    声线到最后凉薄一片,之后又说:“栖音,你搞清楚状况,我才是受害者,是他私闯我家书房。窃取什么?商业机密?等着坐牢吧。”

    “那你去报警啊,去告啊。”魏栖音的脾气也上来了,喘着粗气说:“跟我个女人较什么劲。”

    “好奇你们有多恩爱,能为彼此做到什么程度?我有没有撬墙角的机会?”梁廷烨贴过去,在她耳根,“还有……这种游戏很刺激,那天赛车,顾忌你和魏千渝,我说钢管舞,其实平时玩的都是脱.衣.舞。脱啊~不是输得起吗,不是愿赌服输吗?”

    魏栖音压下心头火,低声说:“你够了,别再惹我。”

    话落,她伸出五指将逼近的帅脸推走,不料梁廷烨直接伸舌头舔她掌心,登时怒火直窜脑门,她捞起餐盘边的牛排刀,娴熟转两圈,几秒后,噔一下插.向他扶在桌面的指节。

    来不及反应,刀尖已经钉在他食指与中指间的缝隙中,惊险得擦破皮肉,愣了会,梁廷烨轻浮的眸动了动,是那种从不可置信到平静再到兴致的变化。

    完全出乎意料,转刀的手法不一般呢,看来,他看走眼了,美人可不弱,还挺狠,甚至眼睛瞪着他,没往下瞟,刀已精准插到他指缝。一看就是练过的,有武术底子。

    这妞,够劲。

    他拔出刀子,被魏栖音眼疾手快夺下,他也不差反手掏回来,两个人围着一把刀,简短的过了两招。

    魏栖音手速快,转起来晃着梁廷烨的眼,梁廷烨力气大,直接拍住魏栖音的细手。

    魏栖音被力量压制,动弹不得。

    火气上脑,一把推开桌子,烛火晃动,影子妖娆得落在墙面,她长腿踢向他脸,他学乖了立马闪开,她的腿擦着他的侧脸而过,被他在半空截住,用力攥在手中,一拽,她双腿劈开叉被他拖到眼前,瓷盘、牛肉、刀叉噼里啪啦作响,她的裤缝粘上褐色酱汁。

    初见,他爱她的表演,光幻想将她摁到那夜的鱼池.里..弄,纯荷尔蒙影响的冲动,现在他忽然有了别的心思,想和她好好聊聊。

    “好,我的错。”他盯着她慢慢松开力,眼皮下抬,示意她坐好,“你说得对,我应该报警,而不是找你麻烦。”

    魏栖音冷眼睨他,看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只见他滑屏解锁,从相册找到那段视频,摁了播放键,反手怼到她眼前,是魏千渝压着鸭舌帽帽檐走出去,穿过走廊,视频是拼接的,画面一转,魏千渝拿着什么东西,然后进入一扇门。

    几秒而已,梁廷烨说:“视频我做了备份,这只是其中一小段。他有点本事,干扰了入侵报警器。”

    他收回手机,点摁屏幕,魏栖音心狠狠被揪起来,刚才嚣张对峙的气焰消了点,她缓缓靠回座椅,平稳呼吸,等着他再次发难,她不信目的没达到他会报警。

    梁廷烨挥了下手机,“原视频半个小时,还在我家监控器里存着。我备份到网盘了,爆到网络,也是个不错的办法,视频还有别的内容,他走时也不是空着手。不过我还是要先给我爸看,说不准我爸会有更好的办法弄他,反正他酒吧是别想开了。”

    魏栖音听着,她不知道魏千渝这么做的目的,也不知道让梁父知道后他们会产生什么冲突。

    魏千渝选择避着,那绝对不想打草惊蛇。

    “先不说魏千渝在我心里算什么?”魏栖音吸一口气,眉目渐渐放松,“你们梁家,家大业大,庙就干净了?别爆出去得不到好处,反而惹一身骚。问题不一定出在魏千渝身上,还可能是你爸,如果我是你,我会先自纠,自己底子干净了,再找别人算账。梁廷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番话叫梁廷烨眯起了眼,他重新审视她,烛光斜照他半张脸,脸色阴下去,隔了许久,他才沉声说:“这是....跟我宣战?”

    “当然不是,我是提醒你,先查清楚事情真相,别搬石头砸自己脚。”

    “说的有道理,我会查的。”他看她静下来的眸色,像织了张媚网,心一动问:“魏千渝在你心里算什么?”

    他还记着她刚才那句话。

    “男朋友。”简单三个字足以概括。

    “费了些心思游说我呢。”他笑,“看来挺重要,那话题再返回去吧。为了他,你肯吗?”

    魏栖音猜到他在开玩笑,“他会杀.了你。”

    “他不会。”梁廷烨端起红酒杯晃晃,液体流光溢彩,“他只会杀.了你。”

    “神经病。”魏栖音谈妥,起身要走。

    “加个微信,我查出什么第一时间通知你。”

    魏栖音想了想,扫码添加,默认同意他的请求。

    走时,身后传来梁廷烨的笑音,“我们的事保密,别让他知道。”

    魏栖音脚步顿了下,转身,踩着门外月光走了。

    第二天除夕,梁廷烨一早坐船离开。

    被这事一闹,魏栖音昨晚几乎一宿没睡,想着怎么提醒魏千渝,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睡过去,醒来又是下午,去街口店里吃了份虾饺,给魏千渝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随后一路握着手机去戏台。

    唱秦腔的李师傅一直在台下等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先道了声歉,秦腔源于西周,历史悠久,用陕西关中方言唱、念。魏栖音被秦香莲手撕公主那段吸引,秦腔里的秦香莲那真是气极了,对公主下死口,情绪高涨,看得人澎湃。

    而京剧这段唱法含蓄。

    她跟着李师傅学了两小时方言,李师傅被家人叫走,她站戏台上练,平时安静惯了,一唱这种有些剽悍的角色,找不到感觉,就低着头一直练,起风了,没察觉这清朝建筑经年失修,左侧柱子有些歪。前两天又经历两场暴雨,在松软的土地里,摇摇欲坠。

    埋在土里的根部已朽,肉眼却看不到,吱吱——两声,魏栖音抬起头,台下有人大吼:“戏台要踏了,快跑啊。”

    “奶奶,快点。”

    戏台不大,台下坐着几位老人和小孩,若柱子砸下去,老人行动迟缓,保不齐会有危险。

    周围发生骚乱,紧接着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有年轻人跑过来搀扶,桌椅板凳矗立在风中,堆在旁边准备加固用的水泥粉漫天飞。

    魏栖音在戏台挨着柱子处,侧身往前一步,头顶掉下块灰色瓦片,险些砸到她。

    脚下长条木板开始晃动,她走一步身子后倾一分,手里的唱词掉在地上,红柱子眼见要倒。

    倏地一道观望她许久的高大身影闪过,在高频摇晃中,那人用宽阔的肩膀顶住柱子。腰背瞬间被压弯

    魏栖音看他,他太阳穴及颈侧青色血管暴起,手臂撑着红柱已经充血,慌乱中她去拉他,“魏千渝,赶紧走。”

    魏千渝咬着牙撑着,扬起的尘埃糊在他脸上,大风拢过的灰似乎在他喘气间,进了他的鼻腔,他为了省力,牙缝挤出字,“走。”

    她使劲拉他,他八风不动,额间的汗滴在T恤领,眼睛狠得像只咆哮的狼,无声地叫嚣着让她离开。

    她就不动,学他用肩膀顶着柱子。

    魏千渝憋胀通红的脸终于侧了下,他抽出手一把将她甩到戏台下面,她磕到膝盖,很疼,扬尘模糊了她的眼,地面还在晃,周遭有惊呼声、怒吼声,没人有空理他们。

    这么一来,他的膝盖被压的骤然跪在木板。

    她爬到一边,听到柱子碎裂的声音,眼睛睁大到极致,而后慢慢转身,她看到一位老奶奶蹒跚走过,再看到猛然卸力的魏千渝从缝隙闪出,随后是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音。

    烂木头滚了一地,飞檐翘角坠在地上,砸出个窟窿。

    魏千渝被飞来的木棍撞到肩膀,不过依然身板直挺,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整个过程只有一分钟,他是为了救那位老奶奶和她。

    一地残破,魏栖音踉跄地起身去看他,他就在楼檐翘角边,气息粗重,闭着眼有些没缓过劲,再慢一秒,窟窿就会砸在他身上。

    魏栖音沉眸盯着他,与他十指交缠,他掀开眼,艳阳下漫舞尘埃里,冲她笑,劫后余生的灿笑,她锤他结实的胸膛,哽着音,“你真有病,夫妻还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呢,知不知道,要是我,绝对不会救你啊,我会第一个跑。”

    魏千渝拢她进怀里,像无事发生般,一路揽着回出租屋。

    她的情绪没他稳,他进屋就吻她,哄她,“不重要,又没什么事,你男人肩膀硬。”

    “有多硬?天塌下来你能顶?你有盘古厉害?你背上的子弹怎么来的?那么硬,也没见你挡住,不一样留疤,你混蛋。”

    魏栖音没哭,就是带着刚才练秦香莲的架势,有些凶悍,拳头锤他,嘴咬他,再扒拉他的背,撩开上衣,看他被砸的地方,红肿了一大片,她急急忙忙跳下床,去柜子里找药箱,拿着药膏不客气地用力涂,也管不着他痛不痛。

    等心情稳定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她好像找到点唱秦腔的感觉,就是这种饱满、高涨的情绪。

    魏千渝在厨房蒸鱼,是谭凯钓的那只鲈鱼,晚上鞭炮声震耳欲聋,他们终于可以安静坐一桌吃饭,灯泡周围绕着几只小飞虫,电视从春晚换到一部民国剧,魏栖音单穿吊带与四角裤,魏千渝光着上半身,挑鱼刺,鱼肚的嫩肉全塞她碟子。

    魏栖音一边往嘴里塞肉和米饭,一边看他走开,去床边取电脑,他是一点事没有,又开始忙工作。

    她的注意力回到电视里。

    画面中,男主被军阀陷害入狱,女主为救男主献身大帅,男主被放出后投身另一批军阀,等功成名就回来找女主,女主已经自杀了,而男主伤心欲绝杀光欺负她的人,之后身边出现另一个女人,不计较得失,默默陪着他,陪他度过黑暗,帮他疗伤,最后他们成亲了。

    既荡气回肠又充满讽刺。

    想到梁廷烨,魏栖音到嘴的肉变得味如嚼蜡,她把筷子一丢,去床边攀上魏千渝的肩头,轻声问:“刚在看电视吗?”

    魏千渝没抬眼,盯着电脑屏幕,“狗血剧,适合你。”

    魏栖音从后面缠上他的脖颈,灯影下脸色一片灰白,她问:“如果你是电视里的男主角,你在知道女主献身自杀后,会怎么做?”

    魏千渝眸光微变,从电脑里抬起头,转过九十度看她,“没根据。”

    “假如呢,我说假如。”

    他说:“女主角不是你。”

    “如果是我呢?”

    “认真的?”

    “对,我想知道”

    他扣上电脑,完完全全转过身,捧着她的脸,郑重凝视,“他这么无能,只配先捅.死自己。”

    魏栖音一下失了笑脸,“为什么不去给女主报仇?不杀那个军阀?”

    他残忍地笑,“应该会打到他残废,但不会杀他。”

    “为什么?”

    “阴间地狱,女主不会愿意看到仇人,只会想着男主啊,笨蛋小狐狸。”

    暖黄色灯光浇在魏栖音肩头,一道一道的,她在光影交替中,而他在暗处,眼神痴缠,不明不白却像不死的誓言与下辈子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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