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消息,江月死了!”

    “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姑娘死了?不知是哪位英雄干的好事?”

    “当然是她师父呗,现长生殿殿主,还算有点理智,秉承公道,替天行道。”

    “死得好,师徒之恋,本是禁忌,况且她害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

    客栈里,四人低声细语,议论纷纷。

    忽地,一阵敲门声响起,清脆而突兀。

    背对着门的那位客人缓缓起身,打开门却只见一片漆黑,空无一人,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在大家的催促下关门回到座位。

    然而,敲门声再次响起,一下,两下,三下,……

    一个,两个,三个,全都倒下。

    剩下一个疯了,嘴里反复念叨:是江月,江月来复仇了!

    第二天,震撼寰宇的命案发生了,出事的人皆是名门望族,身体完好无损,却突然而亡,令人惊恐不已。

    人们把希望投向长生殿殿主,谁知这个新上任的殿主追查了十年也没给出个满意的交代,因此,他渐渐被冠以“草包殿主”的讽刺称号,成为史上最为无能的长生殿殿主。

    求人不如求己,众人再不满,他也是被神选中的,拿他没办法,只能当他不存在,曾经每时每刻都热闹非凡的长生殿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他一人孤独地守护着这片寂寥之地。

    偶尔,会来个传话的小厮。

    比如今天。

    白勺急匆匆前来通报:“唐二公子,老爷来了,正在大殿等候,我……拦不住啊。”

    大部分人心中并不承认唐凌这长生殿殿主的身份,依旧习惯性地称他为“唐二公子”,这既是对他身为唐门暗器世家二少爷的调侃,也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轻蔑与侮辱。

    唐凌寝室门紧闭,仿佛与世隔绝。

    “唐二公子,你醒了吗?如果你不说话,我便进来了。”

    话虽这样说,人已经试探着推门而入了。

    但就在他伸手触及那扇雕花木门之时,一把折扇从内飞出,将门撞开,让他不得不连退数步,一不小心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折扇旋回,稳稳地落到一筋骨分明的手上,那折扇上绘有山水花鸟,笔触细腻,栩栩如生,随着主人的动作,扇面上的图案也随之灵动起来。

    越过折扇的目光扫过白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白勺只觉心中一紧,好像被那目光看透了心思。

    一只银蝶从远处飞来,轻盈地落在唐凌手中的折扇之上。它翅膀微微颤动,似乎在与他诉说着什么秘密。

    唐凌微微一笑,仿佛与那只银蝶心意相通。

    如此这般,让人或许对唐凌抱有些许期待,觉得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可一开口,便叫人期待瞬间破灭。

    “催催催!就知道催!那么想娶,自己找一个呀,说了多少遍了,我不会成亲!我谁也不娶!”

    白勺听见声音,顾不上疼痛,连忙爬起来,又怵然停下。

    只见唐凌身穿一袭墨绿色的长袍站在窗前,那长袍的质地看似普通,实则暗藏丝丝流光,显然不是凡品。

    不过,他并未好好系上,衣摆随意地垂落在地,显得有几分放荡不羁。他的头发也懒懒散散地披着,没有束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遮挡住了那深邃的眼眸。

    这样的他,与众人对世家公子的印象大相径庭,简直可以说是伤风败俗。

    白勺犹豫了片刻,话里有话,“唐二公子,你这副样子,若是被老爷看到,肯定会责骂你的。更何况,你这样出门走在大街上,也是不合规矩的。”

    唐凌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我自有我行路之道,他人口中议论纷纷,我又何须过于在意?刚才多有抱歉,脑子还没清醒呢。”

    白勺后知后觉,传言这位素来不喜有人打扰他清梦,不管再怎样,实力也不是他一个普通下人能惹的,况且今日老爷还在,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的命可担不起这一声抱歉,当即退下跪在门外等候。

    不过片刻,眼前便出现一双精致的鞋履,白勺把头低得更低了,双肩微微颤抖,他在害怕,怕自己等来的是死路一条。

    然而,他等来的是唐凌的一声叹息。

    “天地都不跪,跪我作甚?”

    白勺闻言,猛地抬起头,便被那双美轮美奂的眼睛所吸引,遗憾的是这双眼睛要用布蒙上。

    唐凌已经将布伸到他面前,懒洋洋地开口,“帮我系上,赐你永安。”

    虽然唐凌名声差了点,但不得不承认他至少比一些仗势欺人的达官显贵好。

    听说,他眼睛受过伤,见不得强光,今日阳光明媚,倒也可惜了。

    长袍修身,干净利落,唐凌就这么摇着折扇摇到了父亲面前。

    不出意外,又是一顿谩骂。

    唐凌自始至终保持微笑,如果忽略从嘴角溢出的鲜血的话。

    就在刚刚,他父亲一声令下,数十人气势汹汹朝他飞扑过来,看似高手其实都是普通人伪装的,挡不了唐凌一击,纷纷倒地不起,与此同时,唐凌受到反噬,猛地跪倒在地。

    唐凌作为长生殿殿主,乃是神的使者,最忌讳的便是对普通人出手,否则会受到来自长生殿的十倍反噬。

    上任十年来,唐凌还是第一次受到传说中的反噬,内脏如万蚁啃噬,身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这何止十倍,简直是痛不欲生,好好好,不想当这殿主的理由又增一了。

    唐凌一边想一边默默将鲜血咽下,看着他父亲扔下来的画卷,轻蔑地勾起嘴角。

    “鲛族圣女?难怪父亲大人会如此急迫。”

    唐泗语重心长地说:“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给自己找个殿主夫人了。

    聘礼我已经替你下了,什么都替你准备好了,你只需要穿上婚服来个人就是了。

    平时疯癫我也就不管你了,这长生殿和唐门的名声都被你丢光了,不得弥补一下?都是为了你的幸福,你还想怎样?”

    唐凌冷笑一声:“我能怎样?为了我的幸福?

    父亲大人放心,您儿子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幸福了。”

    唐泗坚持道:“我可不是来跟你商量的,这婚必须成。”

    “那我也把话放这儿,不娶。”

    要不说唐凌草包呢,还没走出大门便被老父亲使阴招,五花大绑绑上了花轿。

    喜乐从街头吹到街尾,引起了某人的关注。

    “听说,他要成亲了?”

    头戴斗笠的神秘女子立于阁楼之上,轻风掠过,白纱翩翩,如隐如现,似掩千秋秘事。

    层层白纱之下是又一层面具,犹如曼珠沙华般绽放,赤红色彩自左耳垂至左目,宛如一抹鲜血的痕迹。

    透过面具,她的目光如幽谷之泉,深邃而失神,嘴角微垂,声音清冷,蕴含着无尽的悲伤与哀愁。

    而站在她身旁的人则是满脸笑容,“是啊,鲛人永安,他们俩真是一对天作之合……"

    还未说完,苏婆婆便注意到对方大步离去,连忙追问,“你要去哪里?”

    显然,这个问题没得到回应,无奈之下,她高声呼唤,“江月!”

    无人知晓,看似平静如水的江月,内心早已翻涌着巨浪,这一声呼唤让她原本沉重僵硬的四肢更加无法动弹。

    已经有十年没有人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了,以至于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曾经的她是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那些人指责她与师父相爱,大逆不道,言她是毒宗的余孽,死有余辜,说她是那些无辜者之死的罪魁祸首。

    没有人相信她的清白,在南宫武的煽动下,各大门派争相围剿她。

    甚至她最敬爱的师父,现在的长生殿殿主,亦剑指她心。

    她倒下了。

    又奇迹般地重生,且复得光明。

    唐凌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如今,他竟然要成亲了?!

    江月步履一顿,双拳紧握,微微回头,缓缓吐出两个字, “抢亲。”

    震耳欲聋的喜乐夹杂在热闹的人群中,人们饶有兴致地看热闹,津津乐道。

    殊不知轿子里的人早已偷梁换柱。

    一路上,江月的步伐稳健有力,即使在众人的注视下,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更没有被人识破。

    唯独唐凌,他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没有出声揭穿。

    吉时已至,傧相高声宣布:一拜天地——

    江月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不知是因为期盼了十几年的梦想即将在这一刻实现,还是因为即将手刃仇人,她不自觉地紧握双拳,汗水湿润了掌心,她甚至没有听清楚唐凌刚刚对她说了什么。

    唐凌越发好奇,眯起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二拜高堂——

    唐凌本想再和对方商议一下,结果看见对方毫不犹豫地弯下腰。

    嗯?

    鲛人如此豪放的吗?

    有趣。

    只怕来者非善,先静观其变。

    眼看就要行夫妻对拜之礼,突如其来的飞刀把红盖头射落在地,也强势地把江月拉回现实。

    她暴露了!

    若不是因为她反应迅速往后一躲,那飞刀可就射穿她的头了,而那个方向是婆婆所在之地,恐怕遭遇不测。

    还来不及思考飞刀是谁扔出,更顾不上众人吃惊的反应,提裙想跑,手腕却被人拉住。

    江月回头,四目相对,唐凌心中一怔,竟觉十分熟悉,而江月看见眼睛突然蒙上白布的唐凌时,忍不住叫师父,可师字刚说出口,就听他问,

    “你是谁?”

    江月瞪大双眼,很明显这句话远比刚才的飞刀更让人震惊。

    可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落荒而逃。

    已经鲜少有人这么牵动唐凌的心了,凭着本能,他立刻追了上去,留下满屋子还没回过神的人。

    江月甩不掉唐凌,焦灼之际,忽被人拉走,一看,竟是她的婆婆!

    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江月却怎么也无法感到欣喜,她问,“我的眼睛是怎么好的?”

    婆婆无奈道,“江月,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江月当然知道,那年她命悬一线,被苏婆婆救回桃花谷,苏婆婆不仅治好了她的失明,还收养了她,她本不愿打扰,苏婆婆坚持道,给她做个伴吧。

    于是江月留了下来,改名换姓从头再来,闭关修行炼丹制药,一刻不停,她治好了困扰婆婆很久的腿疼,也常医治谷中患病的人,竭尽所能回报她们。

    但她并不是乖乖待在谷中,她隐瞒身份行走于江湖之间,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久而久之,竟也小有名气。

    期间她打听到一些消息,婆婆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

    可她身为毒宗唯一后人,无论是医术还是毒术,能胜她者屈指可数。

    多少人对她的失明都无可奈何。

    哪能说看见就看见,说活过来就活过来。

    江月可从来不相信有起死回生,在见到唐凌那一刻更是觉得不该如此。

    他不该蒙着布,不该认不出她。

    而且,他为什么会不记得她了?

    是要相信相依为命的婆婆还是相信那个曾亲手杀她的师父?

    一切的答案,恐怕都在南山了。

    苏婆婆警告她,“最近不太平,死了很多人,都在传是你干的。”

    江月无所谓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苏婆婆叹了口气,“只希望你记住,现在你是商楚凌,而非江月。”

    “我知道,江月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江月冷冷地说道,悄悄潜入了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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