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令年仿佛经历了一场第一视角的战斗。

    剑光与血色交织,巴鳞蛇的嚎叫声几欲震穿耳膜。

    伏令年曾近距离擦过巨蛇的眼瞳。

    巴鳞蛇血色的眼眸与巨大的头颅相比起来显得格外细小,泛着暗色的光芒。

    可即便是它那细小的眼瞳,也足有一人之长,半人之宽。

    随着巴鳞蛇受伤加重,它眼瞳中的凶意仿若能凝成实质。

    巴鳞蛇力气惊人,鳞甲坚硬。巨尾横扫间,山石尽碎。

    然而,修士们却每每能够从缝隙间躲过它势如雷霆的攻击,并给予巴鳞蛇凌厉的一击。

    巴鳞蛇已是元婴期,开了灵智,颇有智慧。

    在狂怒过后,它察觉自己确实没法拿这些像蚊虫般的修士们如何,似生出了退意。

    狭长的眼珠中透出人性化的恐惧与狡诈,再一次挥动巨尾击断一棵古树后,趁着修士的包围圈受阻,巴鳞蛇腰身一扭,竟是想重新钻入那黑黢黢的地底。

    修士们哪能就此放过这即将到手的肥羊。

    伏令年眼前一花,“师姐”骤然提速,霎时间便逼近了那巴鳞蛇的尾部。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巴鳞蛇巨大的身躯猛然顿住。

    尾部骤然拉直,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师姐”的横扫而来。

    于此同时,处于尾部的毒腺收缩,大股毒液随之碰撒而出。

    事发突然,眼见着危机将至,师姐身体一滞,身体以极不合理的角度挪移了一段距离,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危机。

    她的身姿划过一个弧度,让人不由联想起长蛇摆尾。

    巴鳞蛇见计谋并未得逞,身体下沉,意图逃跑。

    然而,一道蛛网似的事物的突然出现,封住了巴鳞蛇逃窜的通路。

    巴鳞蛇庞大的身躯撞入网当中,力量之大,将网冲撞得扩散开来。

    巨网被拉扯着扩展,似欲崩裂。

    然而,这巨网显然不是凡物。

    在元婴期妖兽的冲撞下,巨网各处顿时泛起异光,千万条丝线拧转收缩,将巴鳞蛇牢牢缠绕。

    符文在其间显现,光芒流转,宛若舞动奔走的小人。

    不远处,身着星机阁服饰的弟子分立于四方,操纵着巨网将巴鳞蛇困于其中。

    巴鳞蛇似知大难临头,彻底发狂。

    它无视落于身上的剑光与法术,只拼命地甩动巨尾,试图割裂困住它的巨网。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木的焦糊味,巴鳞蛇眼中透着毁灭和憎恨的情绪。

    在它肆意地冲撞之下,巨网上的不少符文法阵竟被搅碎破坏,有了损坏的迹象。

    眼见着巴鳞蛇即将破网而出,伏令年忽地感受到了一道凌冽的寒意。

    这剑意出现得宁静,仿佛自远古而来。如同墨色黑暗中忽然洒落地一道月色,它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冷冽如冬日初晨的寒风。

    空气似乎凝固了,所有的喧嚣在这一刻都为之静默。剑意所过,草木皆为之震颤,落叶纷飞,继而崩碎,如被无形的利刃切过。

    凝如实质的剑意冷冽而锋利,足以割裂虚空。

    下一刻,巴鳞蛇的哀嚎声震碎了眼前的静默。

    声音回归至耳畔,眼前的事物开始流动。

    洁净的“月色”化作锋锐的利剑,朵朵血花于巴鳞蛇的身躯上绽放。

    巴鳞蛇不甘的吼叫声依旧在回荡,巨大的身躯晃荡着,逐渐倒下,如同倾倒的山岳。

    天际,只余下一道修长的身影。

    月色长剑缓缓落于手中,小师叔行于天际,宛若踏空而行。

    “瞧见了吗?”师姐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从天际而来:“这便是望月剑。”

    伏令年一时静默,无法挪开视线。

    脑海中依旧在回放着刚刚所见的一切。

    直至重新“醒来”,伏令年依旧沉浸于剑意之中,直到身旁人的靠近。

    阿九脸上还是黑乎乎的,黝黑的眸子中映照出旁侧火堆上跃动的火光。

    伏令年将散落的头发重新扎起,又接了些水,轻轻给女孩擦脸。

    阿九没有反抗,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伏令年发丝上挂着的小铃铛。

    小铃铛随着伏令年头部轻微的摆动也轻轻摇晃着,却奇妙的未发出任何动静。

    “阿九可真喜欢你。”杜钟毓没再摆弄手中的玩意,见伏令年醒来,凑过来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我就不这么招她喜欢了。”

    她刚刚实在看不过眼,也想替阿九擦擦脸,却被阿九一溜烟躲开了。

    伏令年笑了一声,阿九的眼珠转了转,落到了杜钟毓脸上。

    阿九眼眸黝黑,比常人眸色更深,似能汲取周遭的光亮。

    杜钟毓从未见过阿九脸上露出除了“生人勿近”以外的神情。被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顿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咳。”杜钟毓选择转移话题:“雨好像停了。”

    话应刚落,她忽感地底颤动了一下。

    “嗯?”

    还未等杜钟毓弄清楚这是否是她的幻觉,地面再度剧烈颤动起来。

    颤动的幅度极大,面前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影。

    腰下一紧,杜钟毓整个人腾空而起。

    她又一次被阿九扛在了肩头。

    腹部一阵翻腾,刚刚吃进肚子里的馒头险些没被倒出来。

    “我可以…”自己走。

    这句话还未说完,一块足有脑袋大的泥块砸到了她的面前。

    若不是阿九反应快,她的脑袋就已经开花了。

    算了,被扛着也挺好的,如果能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就更好了。

    杜钟毓这么想着。

    随着地动的持续,这个非自然形成的“洞穴”正在缓缓坍塌。

    伏令年几人离洞口近,在地动开始前不足三秒,人便钻出了洞外。

    外头的空气湿润,泥土青草的气味萦绕在鼻端。

    光线阴暗,密林幽深亦如往日。

    然而,伏令年却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有东西在窥视她。

    伏令年的脑海中首先冒出了这个想法。

    那不是单单一个人,而是很多道视线。

    有很多东西在窥视她。

    这种想让伏令年的额角都渗出了冷汗。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受。

    但无论是多少次,她都会感到强烈的恐惧,无法抑制的恐惧。

    “怎么了?”

    地动还在继续,伏令年的行为停滞,立即便引起了同伴的注意。

    温季才拉了伏令年一把,让她稍稍回过神来。

    伏令年回头扫了一眼,他们六人都已经从洞穴中走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北境的弟子。

    伏令年看了眼,其中并没有余绣。

    洞口亦开始坍塌,就在此时,两道身影从洞内窜出。

    是张逸辰和余绣。

    余绣趴伏在张逸辰的背部,双眼紧闭,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见此场景,伏令年忽地皱起眉头。

    余绣的伤口已经过处理,毒素被完全清除。

    作为金丹期的修士,复原能力不可小觑。按常理来说,下雨这段时间里,恢复的应当差不多了。

    “虫子。”阿九忽地道。

    伏令年眉头蹙得更深。

    地动停息了,外头的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迷茫。

    “那个,那个丹修。”有人在喊她。

    伏令年循声望去,就见余绣的一位同伴正焦急地朝她招手:“余绣师姐的伤不是处理好了吗?她为何会昏睡不醒?”

    “是啊,她前不久还清醒着,怎么忽地又昏过去了?”

    又昏过去了?

    伏令年侧头,与温季才相视一眼。

    此时,在场之人,只有她和温季才是“名义上的丹修”。

    “我们去看看。”伏令年将衣袍还给高墨贤,难得没被他嫌弃。

    “小心些。”

    从承言提醒道。

    刚刚遇到古怪的地动,本应恢复的余绣再度昏迷,一切都透着蹊跷。

    伏令年忽地转头,对阿九道:“阿九,你把钟毓放下,随我一块来。”

    余绣的双眸紧闭,面色红润,并不显得苍白。光看她外表,似乎只是陷入了一场暂时的美梦。

    然而,对于正常修士而言,刚刚的动静足以将她惊醒一百次。

    伏令年小心地撕开余绣手臂处的纱布,预想中的狰狞伤口并未出现。余绣的肌肤光滑如新,似乎从未受过伤。

    “师姐的伤好了?”有一位弟子惊喜地道,却见周遭之人无多少喜色,有些困惑地问:“这难道不好吗?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

    伤好了当然是一件喜事,然而,这得在一切正常的前提下。

    从余绣受伤,毒素被清除,再到如今伤口全然恢复,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说短不短,但也绝不可能使余绣的伤口恢复到如今的地步。

    阿九忽地俯身,扯动了一下余绣心口处的衣物。

    “虫子。”她再次道。

    伏令年眼眸发沉,她上前一步,想将余绣的衣袍掀开。

    就在这时,地面忽地再次颤动起来。

    地面的颤动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剧烈,伏令年身体一晃,险些倾倒。

    随着衣帛撕裂之声,伏令年终于看清了余绣被衣袍掩盖下、肌肤之上的事物。

    那是一团血色、足有拳头大小的肉瘤。条条细密的血管密布于血瘤之上,随着余绣胸膛的起伏,而跳动犹如鲜活的生命体。

    地面的颤动并未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伏令年产生了一个错觉——大地仿佛在崩裂。

    不…这不是错觉。

    脚下的土地猛然下陷,将余绣吞没于内。

    若放任不管,余绣必死无疑。

    眼见着昏迷的余绣将被完全吞没,脑海的种种考量皆被伏令年抛出,她探身,一把攥住了余绣脚腕。

    然而,还未等伏令年稳住身形,大地再次震颤。

    伏令年只觉脚下失去了支撑,大地的崩裂还在加剧。

    以余绣为中心,大地的破碎在蔓延。

    身体向下坠落,伏令年也顾不得在此时假扮丹修,转而召唤出白玉剑,想御剑而行。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

    一股威压不知何时笼罩于四周,便如同昆仑峰山脚下的威压剑阵,使她无法御剑而行。

    眼前陷入黑暗,浓重的土腥味涌入鼻腔。

    天空之上,随着大地的崩裂,反应较快的剑修们都已御剑腾空而起,手上还“大包小包”地拎上不擅长御剑的其余修士。

    慌乱之间,北境的剑修们看见身着丹鼎修服饰的弟子竟熟练地御剑腾空而起,怀疑地揉了揉眼睛。

    “我这是中幻术了?”一位弟子喃喃道。

    在这种危急时刻,眼见着伏令年和阿九坠入地下,温季才也懒得再去伪装。

    一手提起裙摆,温季才将长裙撕到了方便行动的长度。

    “你们北境丹鼎宗该好好跟百药谷学学,自由衣着懂不懂。”末了,他还嘟囔两句:“这长裙可真够麻烦的。”

    嗓音虽算不上粗犷,但任谁听了都知晓,他是个男子。

    这时,北境弟子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几人哪里是什么同境的弟子,分明就是外头混进来的东境弟子啊!

    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却见温季才几人旁若无人地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竟也跟着落入了漆黑不见底的地底。

    “他们不要命了?”有人忍不住道。

    地底情况不明,进入其中必然要承当巨大的风险。

    那几人自然不傻,但愿为了救人将自己置于危机之中的人本就少见,而这一见便见了六人。

    弟子们停于半空,一时间群龙无首。

    “张师兄呢?”

    有人问。

    “余师姐和那个假丹修一同掉入地底了,张师兄想去救他们……”也掉进去了。

    此话一出,弟子们无言。

    过了这么久,若是能御剑,他们早便出来了。

    然而,至始至终,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底下必然有诈。

    面对此情此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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