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后，冉昕也没有太多时间享受课余生活。
按照傅教授的规划，她得在大四申请直博，然后努力在四年内博士毕业。学术圈看重年龄，不到30的博士，和30以上的博士，完全是两个待遇。
冉昕不仅要读得快，还要读得好。
那么距离申博，也就剩两年。她要在这两年内打好基础，多出科研成果，同时稳住绩点，准备雅思。
傅教授在斯坦福读的博，冉昕有她的推荐，申上的概率很大。
海外留学经历的加持，能让冉昕拿到引进人才资格。那么特聘教授的名额，也就更稳妥。
未来六七年的发展定下来，忙碌的大一真成了小打小闹。
冉昕像极了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见足了世面。
高中老师说的“大学就轻松了”，从这一年开始变成了笑谈。
她的时间表比高三都紧迫，上完课就一头扎进实验室，做实验，记录分析，推导公式，休息时再背背单词，练习口语。
忙得顾不上吃饭，已经成了常态。胃病果然又犯了两回，摸出之前医生开的药，吃了两粒压下去。
第三回却发现，药已经过期。
余木樨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叶矜玦，为了工作室忙碌的他，买了当初看中的全套厨具。
自己租的房子，不用再被舍管没收。
一周后，冉昕收到了他送来的午餐和晚餐。
装在外卖袋里，一开始冉昕还以为是他点的外卖。睡觉前的视频电话，习惯性聊一聊今天做了什么，看到他手指上的创口贴，才知道是他自己下厨。
“练了一周，应该……还行？”叶矜玦罕见地不自信，“我尝过……至少食材保证是新鲜卫生的。”
冉昕说：“我说怎么这次的外卖特别好吃，还想问你是哪家，准备去给他们打五星好评。”
叶矜玦一顿，眉梢早不自觉染上笑意，嘴角却微抿：“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冉昕装不懂：“怎么了？”
“这么会说。”叶矜玦叹气，“那我只能给你做一辈子饭。”
冉昕灿烂地笑起来。
接着正色说：“你不是也很忙吗？没空就别做了，我下次定个闹钟，保证准时吃饭。”
叶矜玦摇头：“忙虽忙，这点时间还是有的。不然我请个阿姨就是。你就不要浪费时间，考虑这些事了。”
想当贤内助，这还远远不够。
“耽误大科学家的时间，我怕对人类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他要是调侃也就算了，偏偏还这么正经。
冉昕麻了：“我真没到那个地步，别那么叫啦。”
“好。”
叶矜玦换个称呼：“未来的冉教授，不知道明天晚上能不能留两小时，我想申请一次共进晚餐。”
冉昕看了看明天的安排：“没问题，六点半，我去你工作室。”
“我开车，校门口等你。”叶矜玦说，“要给你带奶茶吗？”
“不用。”冉昕回，“你上次问我的那个证明题，我解出来了，发给你看看……”
最后讨论完，说了声晚安，挂了电话。
两人现在的关系，不算太清晰，似乎双方有默契，70年、一辈子的话也能脱口而出。但毕竟没有正式确认过，传统一点看，也不能算在一起。
睡觉前，冉昕打开购物网站，看了看前天下单的戒指。
国奖到账，傅教授又每个月打来一千块补助，买个小钻戒，对她来说已经很轻松。
她喜欢物理，也喜欢叶矜玦，这是相处近两年，她最真实的感受。
她的大部分时间，只能给物理，但她也希望能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他以后会不会变成她不喜欢的模样，就像众多聚少离多的情侣那样，冉昕不知道。
但就像他说的，至少当下，他们相爱。
眼看物流已经到学校附近，明天应该就能拿到快递，冉昕在脑中模拟了遍明天出实验室后，怎么绕开叶矜玦，取到戒指，再去找他。
本来想坚持自己去他工作室，转念一想，这样未免可疑。
拿定主意，冉昕闭上眼，沉沉睡去。
翌日。
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巧，事都凑一块。
实验确实按计划，在六点顺利结束了。
但有个师兄的会议论文快到截止时间，最后的定稿误删，找不回来了。
整个实验室的同门一起帮他改格式，复核公式与数据，所幸他定稿前保存过无数次，最后一次与定稿区别不是很大，紧赶慢赶，总算在两个小时内搞定。
然后卡着八点提交，所有人松了口气。
为了感谢大家，师兄泪汪汪地表示要请吃大餐，冉昕抿唇看了眼时间，婉拒了邀请，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师兄本来还想说别客气，被旁边人拉了一把，恍然大悟，闭上嘴不再说话。
冉昕一边往校门口走，一边给叶矜玦发消息。
没留神，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走路不看路？”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
冉昕抬起头，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戒指还没拿。
叶矜玦提走她背上的包：“幸好我有planB，不然这个点再出发，等到了餐厅，你的胃病又该犯了。”
只好改天再给戒指了。冉昕压下情绪，问道：“planB是什么？”
“去我工作室吧，简单做了几个菜。”叶矜玦的车停得有点远，两人出校门后又走了一段。
冉昕在想要是驿站也在这个方向，倒是能尿遁去取个快递。可惜南辕北辙。
心思都在没拿到的戒指上，也就没注意叶矜玦也好像有心事，眼里还有些控制不住的紧张。
一路无言到了工作室，推开门前，冉昕就觉得不太对劲。
长方形餐桌上，烛光摇曳，精致的餐点陈列其上，说是米其林餐厅也有人信。
冉昕回头：“这就是你说的简单几个菜？”
叶矜玦颔首：“中国人的谦辞就是这样。”
大大方方承认，确实只是在自谦。
他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尝尝。我找了个阿姨，让她帮忙热过。”
冉昕也就不客气，逐个尝了一遍：“可惜了，感觉刚出锅的时候肯定更好吃，你考不考虑再开个直播，当做饭博主……叶矜玦？”
叶矜玦从兜里摸出一只黑丝绒方盒，推到冉昕面前。
单手打开，王室冠冕钻戒在昏暗烛光中，依然熠熠生辉。
冉昕失语。
叶矜玦敏锐捕捉到她的表情变化，迅速解释：“不是求婚，我知道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只不过……”
“我也准备了戒指。”冉昕低着头，垂眸说，“可没来得及取。我以为，这次可以比你快一步，虽然那枚戒指比你的钻石小很多，嗯，它真的很小。”
这次，轮到叶矜玦失语。
他一眨不眨注视冉昕，原来幸福真的可以这么满，心有灵犀是全世界最美好的词。
叶矜玦说：“快递短信发我下。”
冉昕发给他了，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叶矜玦起身：“你先吃，我去拿快递。”
冉昕一呆：“那我跟你一起。”
叶矜玦已经换好鞋，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可不知怎么又那么神速。
“走了。”他打开门，就迈着步离开了。
冉昕追出去，电梯门正合拢。
最后一秒叶矜玦在电梯里挥手，快，回去吃饭。
冉昕仰头望着电梯数字变化，想到菜已经热过一次，不能辜负叶大厨手艺，折返回去，坐下，定定心心吃完了晚饭。
叶矜玦带着快递盒回来时，冉昕刚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放水池里。
她走到桌边，即便知道叶矜玦不会嫌弃，但他的大钻戒就在旁边，对比之下，多少还是有些寒酸。
叶矜玦拆着快递，头也没抬地说了句：“那颗钻戒，花的钱还是家里打的。”
创业哪有那么容易，一开始都是在烧钱。
叶矜玦说：“可这一颗……”
他取出了冉昕买的戒指。
这是冉昕自己赚的钱。
有些人眼里，不值钱的碎钻，在叶矜玦心里，却比世界上任何一颗钻石都贵重。
叶矜玦望着戒指，许久没说话。
冉昕歪头看他，他扭过头，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
可冉昕已经看到了，他刚刚眼角的晶莹。
“你……”哭了？
把后两个字咽回去，又好笑，又想和他一起哭。
冉昕用力眨眼，把过于汹涌的情绪压下去。
叶矜玦把戒指放在她手心：“可以帮我戴上吗？”
冉昕握住他左手，对准他的无名指。
叶矜玦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每个手指，都有特定的含义。他们俩，其实都不是在乎这种规矩的人。
可现在，却都像被火苗烫了下。
冉昕一言不发，把戒指套在了叶矜玦的无名指上。
叶矜玦侧头，取来他的戒指，捧着冉昕右手，也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空旷的工作室内，两人对视，先是浅浅的拥抱，然后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叶矜玦的声音在冉昕头顶响起：“想亲你，可以吗？”
冉昕踩上他脚背，掰过他的脸，这次她要抢先一步。
房间里响起湿润的水声，中途冉昕忽然想起：“那你吃了没？”
叶矜玦声音含糊：“在吃。”
……
热恋期总是妙不可言，时时刻刻都想腻在一起。
白天繁忙的课业与科研任务，正适合夜晚的情浓来解压。
叶矜玦的工作室终于接到项目，找来宋怀真帮忙，给他5%的干股。
这下就不太适合在工作室约会，叶矜玦在附近另租了间小公寓，两室一厅。
宋怀真见他开销蛮大的，问他要不要申请学校的大学生创业基金。
叶矜玦摇头。
公共资源，应该给更有需要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少用一些，冉昕那样的人，就能多分一点。
就有更多有天赋、但没资源的学生，能够获得崭露头角的机会。
宋怀真说：“第一次见爱屋及乌是这么个爱法，整个人境界都提高了。”
既然说到冉昕，他也不免好奇：“你现在创业创得风生水起，过两年冉昕出国读博，你们岂不是要异国？”
“我跟去美国。”叶矜玦跟冉昕讨论过这件事，“在那里另起炉灶。”
宋怀真傻眼：“那国内这一摊子呢？就撂下了？”
那他们这兢兢业业的，有啥必要吗？
叶矜玦说：“不是有你吗？”
“什么意思？”
宋怀真像被点名的鲶鱼精：啊？我？
叶矜玦却纹丝不动：“对，你。我们出国后，国内就靠你挑大梁。”
宋怀真惊呆了，惶恐与感动兼有：“那我，刚毕业，就成宋总了？”
叶矜玦：“嗯，光杆将军的总，喜欢吗？”
宋怀真不嫌弃：“这个是真喜欢。你放心，以后国内项目就交给我，这你可真找对人了……”
叶矜玦戴上了耳机，没再听他自卖自夸。
宋怀真摸了摸鼻子，悻悻走开，写了几行代码，还是忍不住兴奋地给冉昕发微信：“冉教授，感谢你去美国深造，给我这个锻炼的机会。”
推了半天公式，休息一会儿的冉昕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他的消息。
不由提醒：“半场开香槟？”
不管是留学还是公司，都才是准备阶段，还没上正轨呢。
宋怀真不管：“反正，这个情，我承了。”
冉昕笑了笑，想了想，打开余木樨的对话框：“你考虑得怎么样，如果真的对半导体感兴趣，我就帮你问问韩老师。”
韩老师是隔壁实验室的导师，对学生要求高，但绝对能学到真东西，应用物理就业率也高，余木樨不想走科研路，保研目的就是为了找个更好的工作，去韩老师课题组，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一般学生大三才会开始接触研究生导师，但冉昕进实验室进得早，几个舍友看在眼里，才知道还可以这样。
余木樨的消息很快发过来：“想好了，那你帮我问问韩老师，接下来一个月的洗衣服晾衣服我都承包了好吧。”
冉昕回了个“哈哈哈”的表情包，没打算让余木樨真帮她干活。
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走到隔壁实验室敲了敲门，探头进去，没看到韩老师。
“小师妹找谁呀？”两个实验室聚餐过一次，韩老师的学生就开始跟着傅教授的一起喊冉昕小师妹。
冉昕跟他们说了下来意。
一个师姐露出“师妹牛逼”的表情：“韩老师在办公室呢，估计在改大师兄的论文，我听到大师兄的微信隔几分钟就响一次。”
坐角落的大师兄幽幽抬头：“原来大家都猜到我被老板骂了吗？”
实验室里响起了善意的哄笑。
“哈哈哈哈还真是。”
冉昕本来就是为了余木樨鼓起勇气来的，听到这里心头发怵：“那要不，我等会儿再去吧。”
“你还是现在就去吧，韩老师明天要出国参会，下午估计就去机场了。”
“是啊，忙里抽闲看大师兄论文，结果还被气得半死哈哈哈哈。”
大师兄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小师妹你去吧，正好救救我，感觉韩老师看到你，心情还能好点。”
冉昕一开始还没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小心翼翼敲开韩老师办公室门，看到韩老师抬头后，由怒转喜的脸色，以及对方和蔼可亲的开场白：“怎么啦冉昕，是不是对半导体感兴趣了？”
才恍然大悟。
她对自己在老师们中间的知名度，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也不知道傅教授轻描淡写的“三区练手”，让多少老师羡慕得咬牙切齿。
韩老师喜形于色地等着冉昕问问题，听了一会儿，神色逐渐冷静下来。
原来不是她感兴趣，是她舍友感兴趣。
听到“余木樨”三个字后，韩老师点了点头：“是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吧？我有印象。她想来实验室学习，我很欢迎。等下周我开完会，找个时间，见一面，聊一聊，看看合不合适。”
冉昕心里松了口气，她不太会说人情世故的话，还担心自己的平铺直叙，没法让韩老师产生兴趣。
好在，余木樨自己也很给力，已经在韩老师这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冉昕起身想说谢谢老师，韩老师则张开口，笑眯眯问：“那冉昕，你对半导体……”
“没兴趣。”傅教授风风火火冲进来，先瞪韩老师，再幽怨地瞥了眼冉昕。
本来也没准备换方向的冉昕：“……”
还想兜售一下课题组的韩老师：“……”
“腿脚够快的。”韩老师嘟哝，“半导体哪里不好？搞暗物质的，太玄了，谁知道最后能出什么成绩哦。”
“也就一个诺贝尔吧。”傅教授把他顶回去，拉着冉昕往外走，教育她，“你的资质，用来搞应用物理太浪费。”
韩老师跳脚：“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理论物理歧视应用物理的？小心我带着材料学院一起围殴你。”
傅教授一点也不怕，把门一带，藏宝贝似的，把冉昕带回了自己办公室。
从人类起源，到宇宙热寂，狠狠给冉昕洗了个脑，理论物理才是你的归宿，别的都是邪魔外道。
冉昕：“……”
冉昕只好趁傅教授喝水的空档说：“老师您放心，我真心喜欢暗物质，不会轻易改方向。”
傅教授满意地笑了，这才挥挥手，放冉昕走。
冉昕走到门口，拉开门，一只脚才迈出去，又被她喊住：“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
冉昕收回脚，带上门：“老师你放心，我不会耽误……”
“没操心这个。”傅教授摇头，“你用功我看在眼里，不过，你男朋友有出国打算吗？既然谈，还是要认真点。要是不考虑未来，玩玩也不是不行，但要提前想好，别到了最后，又分不开了。”
“有。”冉昕的回答，让傅教授大感意外。
“他也想好了？怎么，已经有目标院校了？”
“他没打算继续深造。”冉昕说，“到时候估计在我们学校附近找个工作。”
说去创业，有点夸海口。冉昕选择了稳妥些的说法。
只是这样，也足够傅教授震撼。
“年轻人还真是敢想。”这年头国外的工作可不好找。
才大二的孩子，不懂社会险恶也正常。
傅教授也没泼冷水：“嗯，反正还有两年，你们有主意就行。”
实在不行，找找有没有他专业的老师，把他也拐去读博。
傅教授想到这，眉头松开，放冉昕离开了。
……
在冉昕面前，叶矜玦一直没掩饰过优越的家境，也并不像很多富二代一样，急于寻求证明自己的机会，不肯承认自己的成就，脱不开家里的支持。
叶矜玦把家里资产状况讲给冉昕听过，冉昕也就理解了他的底气来源。
“换成小时候的我，可能会讨厌你。”那个时候的叶矜玦什么都有，冉昕什么都没有。
叶矜玦说：“而且当时我还很自信，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是不是更让人讨厌了？”
冉昕没觉得他是天才，但：“这还好，年轻的时候轻狂点，也很正常。”
“你根本不懂我初中的时候，被你的智商震撼的感觉。”漂流瓶被冉昕捡到的那天，叶矜玦只当是童年的约定终于得到回应，可在那之后，他问冉昕的题目，是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的难题。
“我本来想直接说明身份的，还想炫耀一下小学真的跳了一级来找你，只是家里不同意。”叶矜玦回想起来，“给你发了我认为的绝世难题后，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冉昕若有所思：“叶矜玦，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智性恋？”
“不是。”叶矜玦看冉昕，“有个东西，你想不想看？”
冉昕脸色通黄。
叶矜玦沉默了下：“我没有在说奇怪的东西。”
“我也没有想到奇怪的东西！”
气血方刚的小情侣，转到这个话题实在是猝不及防，又理所应当。
两人别开眼各自静了静心，叶矜玦走进次卧，推出一只收纳箱。
冉昕：“不会是……”
叶矜玦打开箱子，里头放着干燥剂，防蚊虫的药包，以及一本又一本，冉昕曾经被卖掉的书。
明明之前就知道，这些书被叶矜玦买走。真的出现在眼前，冉昕还是心跳漏了一拍。
她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书皮，看到扉页上的文字：
我在这里有一种流落他乡之感，万有引力必须使出全部力量才能把我吸引住，才能使我不逃到另一个天体上去。
——普鲁斯特
冉昕怔住：“原来我以前，也摘抄过追忆似水年华里的句子。”
叶矜玦说：“是。”
冥冥之中的万有引力，早已将他固定在冉昕身边。
从她的笔记里，读到她不肯轻易展示的内心。
从那以后，叶矜玦就成了永远围绕冉昕旋转的小行星。
他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他的恒星多么灿烂耀眼。
……
《初恋大作战》上映时间在第二年情人节。
历经一整年的后期制作，又经过几个月宣传，作品预告呈现的质量，吸引了众多观众。
两张朝气蓬勃的新鲜脸蛋，也让人好奇是哪个电影学院的新生。
得知男女主都是圈外人，处女.作即退圈作，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更引起众人探究欲。
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在炒作，现在哪会有人连这泼天的富贵都不要。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觉得假，越要一探究竟。
《初恋大作战》的预售票房成了情人节冠军，从点映开始场场爆满。
进场前的观众：嘻嘻。
看完电影的观众：不嘻嘻。
影评网站热评前三分别是：
记得带好纸巾！
男女主cp感绝了，神仙爱情。
能不能再拍几部戏，白月光具象化了啊啊啊啊。
第一天票房过亿，导演激动地发来庆祝海报时，叶矜玦刚结束为期一年的项目验收。
新的一年，为了赶进度，他的工作室又招了一个大四学长，一个研究生学姐。
两人在学弟手底下打工，却没有一点不自在，可以说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不一般。
这天却像被黄瓜吓到的猫，眼睛都瞪圆了。
叶矜玦听到了手机震动，但才结束项目验收，懒得看消息。
听到两人窃窃私语，也恹恹地不想管。
还是蹲完坑的宋怀真举着手机冲过来：“我们这几天没冲浪，都错过了什么？！”
“嗯？”叶矜玦掀起眼皮。
宋怀真把屏幕怼到了他脸上：“你跟冉昕的电影，上映了！”
还在犹豫能不能问的学长学姐：“！”
“宋总，那真是叶总？！还以为是撞脸啊我的天！”
“当然是他。”宋怀真拼命晃悠叶矜玦，“这片子票房爆了你知道吗？你真不考虑再进圈拍几部片子？我和璐姐张哥直接转你助理好吧？感觉比写代码有前途啊！”
学姐学长一愣，然后说：“确实啊！”
娱乐圈的钱，可比辛辛苦苦写代码来得快。
叶矜玦：“……”
叶矜玦捏了捏山根，挥开过于激动的宋怀真，打开手机。
第一眼就看到导演消息：“爆了爆了爆了！！！”
叶矜玦：“……”
一个两个都疯了吧。
做好的决定，他不会轻易改。要是真进娱乐圈，毫无疑问会和冉昕越走越远。
宋怀真看出他的想法，怂恿道：“问问冉昕呢，也许她之前也没想到会这么火。”
“确实是很难拒绝的诱惑。”叶矜玦失笑，打开冉昕微信，她最近又去了川省的地下实验室，不知什么时候出来。
留言：“回来路上记得戴口罩。”
宋怀真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瞧了瞧叶矜玦神色：“不过，人生短暂，并不一定要为金钱而活。”
叶矜玦丢开手机：“如果冉昕会因此心动，放弃科研……”
在场三人竖起耳朵，冉昕的物理天赋，他们都听出老茧了，所以他们都觉得，他就是个标准的智性恋，肯定不希望冉昕放弃科研。
“……我也还是会支持她。”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三人怔住。
叶矜玦望着窗外的夕阳，支着下颌说：“我喜欢她的全部。”
三人：“……”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宋怀真率先转身：“散了吧。”
他们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要在情人节承受老板的暴击。
学长学姐也垮着脸，跟宋怀真一起跑了。
叶矜玦没理他们，心里只剩一个问题，冉昕什么时候回家？
……
冉昕收到了叶矜玦的消息，还在疑惑，问师兄师姐，最近难道又有病毒流行，出门一定要戴口罩？
师兄师姐神色微妙。
“小师妹，之前那个拍电影的传闻，是真的啊？”
冉昕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两年前拍的电影。
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她还是迷茫的大一新生，现在已经手握两篇论文，一篇专利。第二篇论文投的sci二区，进地下实验室前，刚收到录用通知。
“确实拍过一部电影。”冉昕点头说，“电影制作流程还挺久的，差点忘了。”
“这电影火了，现在外面全是讨论你和叶矜玦的。”一个师姐观察她的神色，“大眼珠子万人血书求你们回去演戏，小师妹，你对演戏感兴趣吗？”
这个问题，两年前冉昕就思考过，现在不需要犹豫就可以说：“如果我还没有明确自己对物理的感觉，演员这个职业也可以做下去。但我现在，已经找到了真正热爱的，愿意付出一生的理想。”
她不再耻于“理想”这个词，她有底气告诉所有人这件事。
师姐点了点头，低头猛猛打字。
冉昕：“这是……”
“给傅老师发的，让她放心，你不会跑。”
冉昕：“……”
……
虽然觉得不会有那么多人能在现实中认出自己，回学校路上，冉昕还是戴好了口罩。
照旧在靠窗位子坐下，这回是她一个人，师兄师姐留在川省，继续处理实验结果。
她左边坐了对闺蜜，两个女孩子小声讨论剧情，“呜呜呜就不能早点告诉女主嘛”“导演好狠的心”。
不会这么巧吧，冉昕悄悄瞄过去。
平板上，赫然是自己站在病床前，叶矜玦脸色苍白，命不久矣的模样。
冉昕：“……”
冉昕谨慎地提了提口罩，心想没事，上镜会有轻微变形，妆造也和日常不一样，应该认不出。
她闭上眼，决定这一路都不摘口罩。
中途空姐来发飞机餐，她有点后悔早饭吃得太少。
热腾腾的盒饭在这一刻变得格外香，冉昕肚子叫了好几声，硬忍。
两个女生疑惑地望了她几眼。
突然，其中一个猛地回头，盯着她的眉眼。
冉昕：“……”
“你长得好像一部电影的女主角。”
冉昕镇定地压低声音：“是吧，好多人这么说。”
女生没被迷惑：“声音也很像！”
冉昕：“……”
女生睁大了眼睛：“难道真的是你？”
旁边的闺蜜也探过头：“什么？”
冉昕双手合十，做了个求饶的姿势：“拜托啦，别告诉别人。”
“啊……哦哦，好。”女生连忙放低音量，却更兴奋了，“天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个角色，演技特别好，我是男主我也会爱上你，但是导演说你们俩都是圈外人，真的吗？”
冉昕点头：“我们都有更喜欢的职业，所以没有选择做演员。”
向来只有娱乐圈混不下去才退圈的，第一次听说刚爆火就退出，女生纠结：“可是你们真的很有天赋，而且当明星可以赚很多很多钱诶。”
冉昕眉眼弯弯：“是啊，有舍才有得嘛。”
“这么喜欢现在的职业吗？”女生不由想，难道是富二代，不在乎娱乐圈的小钱？
冉昕点头：“而且，我并不是演技好，只是导演拍得好，这个角色和我本人有点像而已。”
女生：“！！！”
女生忽然了然：“天啊，所以你们俩是本色出演，才能引起这么强烈的共鸣？现实真的有男主这种人，默默守护你好多年？”
刚激动了两秒，想起电影结局：“等等，不会是叶矜玦也绝症了，你们为了不留遗憾，才拍的这部电影吧？”
如果是，她们绝对要崩溃了啊啊啊。
冉昕连忙安抚：“没有没有，叶矜玦身体很好。”
“那就好。”
松口气的同时，忽然意识到，这句话的潜台词似乎是，她已经和叶矜玦在一起。
什么cp粉圆梦现场！
呜呜呜呜呜。
他们现实中有了一个最圆满的结局！
两个女孩子眼圈瞬间红了。
冉昕手足无措，安慰了好半天，下飞机时还拥抱了下，才捂紧口罩离开。
两个女生望着她背影，忽然想起，都忘了要个签名。
不过，人家都那么坚定地退圈了，应该也没必要再用娱乐圈的事打扰。
可到底是什么职业，能让她拒绝娱乐圈的超高收入呢？
出于好奇，两人搜了搜冉昕的信息。
这几天的爆火，各路营销号早把主演挖了个底朝天。
原来女主的演员，不仅是名校高材生，专业还是绝大部分人闻风丧胆的理论物理。
一个发自内心热爱物理的科研天才。
拿到两次国家奖学金，才大三就已经手握sci论文。
据说她现在的导师已经为她写好推荐信，只等她毕业就去斯坦福深造。
一整套流程，都是按照未来的顶级学者在培养。
难怪她会放弃娱乐圈。
这样的人当演员，实在是太浪费了。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把这一天的经历发到了社交平台，很快引来成千上万网友的关注。
有人羡慕，有人郁闷，为什么不努力一点留住这个惊艳的演员。
女生一一回复，自己去看冉昕简历哦，真把她留在娱乐圈，才是他们的罪过。
……
冉昕偷感十足地出了机场，在出口等冉昕的叶矜玦，帽子口罩一个不少，同样像来机场做贼的。
两人对视一眼，到底没绷住，不约而同笑出声。
叶矜玦升起连夜贴好防窥膜的窗户，两人这才敢扯下口罩。
冉昕低头吃已经冷了的飞机餐，另只手滑着屏幕，看各路网友二创。
有虐的，有甜的，还有莫名其妙亲在一起的，技术力一流，完全看不出剪辑痕迹。
“互联网人才真多。”冉昕感慨。
叶矜玦说：“我的工作室和手机号也被扒出来了，最近在重新找房子，手机里装了我们自己研发的黑名单识别软件，自动监测来电号码是否存在异常，也算是一次免费广告。”
冉昕笑死：“还有你们的反偷拍摄像头，也可以顺势推销下。”
“已经开通工作室账号，上传了我们的产品。”
冉昕哈哈狂笑。
叶矜玦也笑，但还是要问：“也不至于这么好笑吧。”
冉昕：“不知道为什么很戳我笑点，有种驴头不对马嘴的感觉。”
叶矜玦摇头，笑意也不断扩大。
电影热映，确实给两人的生活造成不少困扰。
但观众与粉丝，不过是因为剧情意难平，想要弥补遗憾。
跟风的营销号，也只是蹭热度，想赚钱。
冉昕和叶矜玦都是情绪稳定的人，能够理解，也通过合法手段，躲开了干扰正常生活的视线。
两人没有再聊进不进圈的事，在机场看到彼此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决定是什么。
即便天天营销，热度也很难保持。更何况冉昕和叶矜玦这样的圈外人。
到了年底，两人出门已经不用再全副武装。
除了一部分长情的粉丝，还在自己的账户更新着“现在的他们”，上传远远拍到的两人合体照。
叶矜玦身为信息安全专家，自然发现了这些账号。问过冉昕，知道她不介意后，就没有管。
粉丝足够克制而礼貌，他们也愿意给予对等的包容。
迈入大四的这一年，冉昕通过了雅思考试，达到了申请斯坦福的资格。
傅教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推荐信，再次问了冉昕那个问题。
“男朋友怎么说，确定跟着你去美国？”
从电影里看到叶矜玦的模样，傅教授对他的外形还算满意，放在娱乐圈都足够出众。
听说这小孩还在大眼仔上卖安防产品，她还联系几个同学，给推荐了一波。
只是，在国内事业越好，会不会越不愿意出国呢？
抛下正红火的事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需要多大的勇气。
两三年前的承诺，现在还能兑现吗？
傅教授略感担忧。
她相信冉昕不会因为感情问题放弃学业，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经历一次分手的痛苦。
冉昕在她的注视下点头：“他办好签证了，也在看学校附近的公寓，到时候一边远程办公，一边看能不能在美国拓展市场。”
“噢也是，他们计算机行业还是方便。”傅教授露出满意的笑容，彻底放下了心。
她不知道，其实叶矜玦这次出国，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他的父母一向开明，唯独一点，一直不太愿意孩子走得太远。
初中时跨学区都不答应，现在竟然要去国外，第一反应就是阻止。
但叶矜玦已经不是那个无力反抗的初中生，他自己的人生，自己规划。
叶家父母气得要撤回投资，叶矜玦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他们写了欠条，俩口子没被安抚，更加怒火中烧。
叶矜玦虽然明白，父母只是担心他，这样激烈的对抗仍然让他开始失眠。没有人愿意和家人争吵不休。
为了避免这件事给冉昕造成压力，叶矜玦提前和她说清楚：“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冉昕答应下来。
之后第一次，背着叶矜玦去做一件事。
她找到叶家，和叶矜玦的父母面谈。
看到叶矜玦的父亲分明就是当初接他们回家的“司机”，冉昕一阵恍惚，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本就紧绷的声线变得更加生涩。
心跳如鼓点，几乎冲破胸腔。
即便如此，她依然努力把来意说明，恳请叶矜玦父母同意：“我保证，毕业后一定会回国。”
叶矜玦父母沉默了许久，冉昕的指甲掐进掌心。
叶母拉起冉昕手：“好姑娘，我知道你这个学必须要留，不管是因为你的前途，还是你们导师的期望。”
冉昕张开口，想说什么，被叶母用眼神制止。
她继续道：“那你跟我说一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你这样的人才，要是真的留在美国，对我们国家是多么严重的损失。”
冉昕：“……”
叶矜玦对她有那么厚的滤镜，是因为遗传吧。
她点头，跟了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叶母还不放心，又拉着冉昕说了好久，不管敌人有多少糖衣炮.弹，也不能被腐蚀。
冉昕：“……”
冉昕全程点头。
这母子俩，都很擅长让她尴尬啊。
不管怎么说，冉昕这趟没白来，成功说服了叶矜玦父母。
只不过叶矜玦在国外的开销，他们坚决不出一分钱。
就是要让他在外头过得艰难，甚至只能吃软饭，捡垃圾，他才能知道回家的好。
两口子余怒未消，但也没忘记告诉叶矜玦，是冉昕让他们改了主意。
叶矜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冉昕。
他并不知道出国后，事业能否顺利。
他将失去底气，心里也会不安。
但这个决定，是他做出的，他为此骄傲。
他要做她的小行星，有她在就阳光灿烂。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毕业典礼却还是如期而至。
冉昕和叶矜玦穿着学士服，在大学门口合照，笑容没有一丝阴霾。
两人回到各自高中、初中、小学，重走他们的来时路，最后是冉昕外婆家原址。
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村子已经拆了建厂，小时候清澈的河水因为污染变浑浊，又在18年河道清淤后重新变清。
几只田园犬在柳树下乘凉，河里鱼儿咕嘟咕嘟冒着泡，远方鳞片装的乌云在聚集。
为了给冉昕抓鱼，叶矜玦脱了鞋子下水，眼疾手快抓起一条鲫鱼，可惜鱼皮滑腻，蹭地一下从掌心挣脱，跳回水里，甩了他一身水。
冉昕在岸边围观，及时拍下这张照片，叶矜玦头发被打湿，晶莹的水珠挂在眼睑下，眼角却飞扬，没有一点不悦：“发给阿姨看看。”
叶矜玦：“？”
叶矜玦挑眉：“我是因为什么下水的？某人就这么回报我？”
冉昕眉眼弯弯：“让她知道你很开心，她也会开心的。”
叶矜玦指着脸上水：“我看起来像开心的样子？”
“嘴角比AK都难压好吗？”冉昕放下手机，“回来吧，我现在又不想吃鱼了。”
叶矜玦眯起眼睛：“拍完我丑照就不玩了？”
冉昕吹捧他：“叶大校草随手一拍就是写真大片，哪有丑照？再说这里风景这么好，拍照效果可好了。”
“是吗？”叶矜玦说，“那你也下来，我给你拍几张看看。”
冉昕后退两步：“我就不用了。”
“过来。”
“不。”
叶矜玦长腿一迈上了岸，冉昕扭头就跑，被他几步追上，塞进怀里。
湿哒哒的衣服贴上来，冉昕故意嫌弃：“你身上都是水，别抱我啦。”
“要湿就一起湿。”叶矜玦不但抱住她，还把脸颊上的水也蹭到她脸上。
旁边打盹的田园犬被他们吵醒，抬头看了几眼，又索然无味地倒回去。
举报，这里有人虐狗。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不光是身体，嘴唇也贴在了一起。
六月的天善变，远方的乌云移到头顶，几线金光从云层里射下，把他们的肌肤晒成透明。
亲吻的间隙，两人都注意到天色变化，却都没管。
这一刻他们只管尽兴，不去想任何后果。即便被大雨淋湿，只要在彼此身边，又何须忧虑。
或许，冉昕的求学之旅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
或许，叶矜玦真的要经历人生最大的考验，在异国他乡没有了从前的所有优势，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可是年轻的心紧紧相系，给予彼此源源不断的勇气。
不管有多少艰辛，也能谈笑面对。
这时的冉昕，还不知道自己在一年后，会因为课题组的纷争深夜痛哭，第二天又重振旗鼓，像个英勇的战士。
这时的叶矜玦，也想不到他为了打开当地市场，硬着头皮跑推销，受了一次又一次冷脸，坐了一次又一次冷板凳，所有的骄傲摔得粉碎。
他们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为真正的成年人，不轻易给予任何人信任，警觉而老练。
但他们在彼此面前，依然是这条河上没有长大的男孩女孩。
深夜痛哭时交给对方的肩膀，被客户辱骂时一起骂回去的激愤，蔬菜太贵自己种，半个月长出两根葱，一人一根分着吃。
最辛苦的时候，也没有问过对方后不后悔。
因为他们有默契。
暴雨将至，叶矜玦和冉昕永远热恋。
正文完
2024.06
后记：
《初恋大作战》放映十周年，有人好奇当年的男女主现在是否还在一起。
当天弹出科学界大新闻，优秀青年学者冉昕发射的科研卫星将探索宇宙中的暗物质，持续揭秘这个世界本质。
报道最后一行提到，暗物质研究课题组感谢叶矜玦先生的友情赞助，为宇宙本质探索贡献了一份不可或缺的社会力量。
按照傅教授的规划，她得在大四申请直博，然后努力在四年内博士毕业。学术圈看重年龄，不到30的博士，和30以上的博士，完全是两个待遇。
冉昕不仅要读得快，还要读得好。
那么距离申博，也就剩两年。她要在这两年内打好基础，多出科研成果，同时稳住绩点，准备雅思。
傅教授在斯坦福读的博，冉昕有她的推荐，申上的概率很大。
海外留学经历的加持，能让冉昕拿到引进人才资格。那么特聘教授的名额，也就更稳妥。
未来六七年的发展定下来，忙碌的大一真成了小打小闹。
冉昕像极了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见足了世面。
高中老师说的“大学就轻松了”，从这一年开始变成了笑谈。
她的时间表比高三都紧迫，上完课就一头扎进实验室，做实验，记录分析，推导公式，休息时再背背单词，练习口语。
忙得顾不上吃饭，已经成了常态。胃病果然又犯了两回，摸出之前医生开的药，吃了两粒压下去。
第三回却发现，药已经过期。
余木樨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叶矜玦，为了工作室忙碌的他，买了当初看中的全套厨具。
自己租的房子，不用再被舍管没收。
一周后，冉昕收到了他送来的午餐和晚餐。
装在外卖袋里，一开始冉昕还以为是他点的外卖。睡觉前的视频电话，习惯性聊一聊今天做了什么，看到他手指上的创口贴，才知道是他自己下厨。
“练了一周，应该……还行？”叶矜玦罕见地不自信，“我尝过……至少食材保证是新鲜卫生的。”
冉昕说：“我说怎么这次的外卖特别好吃，还想问你是哪家，准备去给他们打五星好评。”
叶矜玦一顿，眉梢早不自觉染上笑意，嘴角却微抿：“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冉昕装不懂：“怎么了？”
“这么会说。”叶矜玦叹气，“那我只能给你做一辈子饭。”
冉昕灿烂地笑起来。
接着正色说：“你不是也很忙吗？没空就别做了，我下次定个闹钟，保证准时吃饭。”
叶矜玦摇头：“忙虽忙，这点时间还是有的。不然我请个阿姨就是。你就不要浪费时间，考虑这些事了。”
想当贤内助，这还远远不够。
“耽误大科学家的时间，我怕对人类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他要是调侃也就算了，偏偏还这么正经。
冉昕麻了：“我真没到那个地步，别那么叫啦。”
“好。”
叶矜玦换个称呼：“未来的冉教授，不知道明天晚上能不能留两小时，我想申请一次共进晚餐。”
冉昕看了看明天的安排：“没问题，六点半，我去你工作室。”
“我开车，校门口等你。”叶矜玦说，“要给你带奶茶吗？”
“不用。”冉昕回，“你上次问我的那个证明题，我解出来了，发给你看看……”
最后讨论完，说了声晚安，挂了电话。
两人现在的关系，不算太清晰，似乎双方有默契，70年、一辈子的话也能脱口而出。但毕竟没有正式确认过，传统一点看，也不能算在一起。
睡觉前，冉昕打开购物网站，看了看前天下单的戒指。
国奖到账，傅教授又每个月打来一千块补助，买个小钻戒，对她来说已经很轻松。
她喜欢物理，也喜欢叶矜玦，这是相处近两年，她最真实的感受。
她的大部分时间，只能给物理，但她也希望能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他以后会不会变成她不喜欢的模样，就像众多聚少离多的情侣那样，冉昕不知道。
但就像他说的，至少当下，他们相爱。
眼看物流已经到学校附近，明天应该就能拿到快递，冉昕在脑中模拟了遍明天出实验室后，怎么绕开叶矜玦，取到戒指，再去找他。
本来想坚持自己去他工作室，转念一想，这样未免可疑。
拿定主意，冉昕闭上眼，沉沉睡去。
翌日。
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巧，事都凑一块。
实验确实按计划，在六点顺利结束了。
但有个师兄的会议论文快到截止时间，最后的定稿误删，找不回来了。
整个实验室的同门一起帮他改格式，复核公式与数据，所幸他定稿前保存过无数次，最后一次与定稿区别不是很大，紧赶慢赶，总算在两个小时内搞定。
然后卡着八点提交，所有人松了口气。
为了感谢大家，师兄泪汪汪地表示要请吃大餐，冉昕抿唇看了眼时间，婉拒了邀请，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师兄本来还想说别客气，被旁边人拉了一把，恍然大悟，闭上嘴不再说话。
冉昕一边往校门口走，一边给叶矜玦发消息。
没留神，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走路不看路？”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
冉昕抬起头，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戒指还没拿。
叶矜玦提走她背上的包：“幸好我有planB，不然这个点再出发，等到了餐厅，你的胃病又该犯了。”
只好改天再给戒指了。冉昕压下情绪，问道：“planB是什么？”
“去我工作室吧，简单做了几个菜。”叶矜玦的车停得有点远，两人出校门后又走了一段。
冉昕在想要是驿站也在这个方向，倒是能尿遁去取个快递。可惜南辕北辙。
心思都在没拿到的戒指上，也就没注意叶矜玦也好像有心事，眼里还有些控制不住的紧张。
一路无言到了工作室，推开门前，冉昕就觉得不太对劲。
长方形餐桌上，烛光摇曳，精致的餐点陈列其上，说是米其林餐厅也有人信。
冉昕回头：“这就是你说的简单几个菜？”
叶矜玦颔首：“中国人的谦辞就是这样。”
大大方方承认，确实只是在自谦。
他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尝尝。我找了个阿姨，让她帮忙热过。”
冉昕也就不客气，逐个尝了一遍：“可惜了，感觉刚出锅的时候肯定更好吃，你考不考虑再开个直播，当做饭博主……叶矜玦？”
叶矜玦从兜里摸出一只黑丝绒方盒，推到冉昕面前。
单手打开，王室冠冕钻戒在昏暗烛光中，依然熠熠生辉。
冉昕失语。
叶矜玦敏锐捕捉到她的表情变化，迅速解释：“不是求婚，我知道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只不过……”
“我也准备了戒指。”冉昕低着头，垂眸说，“可没来得及取。我以为，这次可以比你快一步，虽然那枚戒指比你的钻石小很多，嗯，它真的很小。”
这次，轮到叶矜玦失语。
他一眨不眨注视冉昕，原来幸福真的可以这么满，心有灵犀是全世界最美好的词。
叶矜玦说：“快递短信发我下。”
冉昕发给他了，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叶矜玦起身：“你先吃，我去拿快递。”
冉昕一呆：“那我跟你一起。”
叶矜玦已经换好鞋，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可不知怎么又那么神速。
“走了。”他打开门，就迈着步离开了。
冉昕追出去，电梯门正合拢。
最后一秒叶矜玦在电梯里挥手，快，回去吃饭。
冉昕仰头望着电梯数字变化，想到菜已经热过一次，不能辜负叶大厨手艺，折返回去，坐下，定定心心吃完了晚饭。
叶矜玦带着快递盒回来时，冉昕刚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放水池里。
她走到桌边，即便知道叶矜玦不会嫌弃，但他的大钻戒就在旁边，对比之下，多少还是有些寒酸。
叶矜玦拆着快递，头也没抬地说了句：“那颗钻戒，花的钱还是家里打的。”
创业哪有那么容易，一开始都是在烧钱。
叶矜玦说：“可这一颗……”
他取出了冉昕买的戒指。
这是冉昕自己赚的钱。
有些人眼里，不值钱的碎钻，在叶矜玦心里，却比世界上任何一颗钻石都贵重。
叶矜玦望着戒指，许久没说话。
冉昕歪头看他，他扭过头，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
可冉昕已经看到了，他刚刚眼角的晶莹。
“你……”哭了？
把后两个字咽回去，又好笑，又想和他一起哭。
冉昕用力眨眼，把过于汹涌的情绪压下去。
叶矜玦把戒指放在她手心：“可以帮我戴上吗？”
冉昕握住他左手，对准他的无名指。
叶矜玦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每个手指，都有特定的含义。他们俩，其实都不是在乎这种规矩的人。
可现在，却都像被火苗烫了下。
冉昕一言不发，把戒指套在了叶矜玦的无名指上。
叶矜玦侧头，取来他的戒指，捧着冉昕右手，也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空旷的工作室内，两人对视，先是浅浅的拥抱，然后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叶矜玦的声音在冉昕头顶响起：“想亲你，可以吗？”
冉昕踩上他脚背，掰过他的脸，这次她要抢先一步。
房间里响起湿润的水声，中途冉昕忽然想起：“那你吃了没？”
叶矜玦声音含糊：“在吃。”
……
热恋期总是妙不可言，时时刻刻都想腻在一起。
白天繁忙的课业与科研任务，正适合夜晚的情浓来解压。
叶矜玦的工作室终于接到项目，找来宋怀真帮忙，给他5%的干股。
这下就不太适合在工作室约会，叶矜玦在附近另租了间小公寓，两室一厅。
宋怀真见他开销蛮大的，问他要不要申请学校的大学生创业基金。
叶矜玦摇头。
公共资源，应该给更有需要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少用一些，冉昕那样的人，就能多分一点。
就有更多有天赋、但没资源的学生，能够获得崭露头角的机会。
宋怀真说：“第一次见爱屋及乌是这么个爱法，整个人境界都提高了。”
既然说到冉昕，他也不免好奇：“你现在创业创得风生水起，过两年冉昕出国读博，你们岂不是要异国？”
“我跟去美国。”叶矜玦跟冉昕讨论过这件事，“在那里另起炉灶。”
宋怀真傻眼：“那国内这一摊子呢？就撂下了？”
那他们这兢兢业业的，有啥必要吗？
叶矜玦说：“不是有你吗？”
“什么意思？”
宋怀真像被点名的鲶鱼精：啊？我？
叶矜玦却纹丝不动：“对，你。我们出国后，国内就靠你挑大梁。”
宋怀真惊呆了，惶恐与感动兼有：“那我，刚毕业，就成宋总了？”
叶矜玦：“嗯，光杆将军的总，喜欢吗？”
宋怀真不嫌弃：“这个是真喜欢。你放心，以后国内项目就交给我，这你可真找对人了……”
叶矜玦戴上了耳机，没再听他自卖自夸。
宋怀真摸了摸鼻子，悻悻走开，写了几行代码，还是忍不住兴奋地给冉昕发微信：“冉教授，感谢你去美国深造，给我这个锻炼的机会。”
推了半天公式，休息一会儿的冉昕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他的消息。
不由提醒：“半场开香槟？”
不管是留学还是公司，都才是准备阶段，还没上正轨呢。
宋怀真不管：“反正，这个情，我承了。”
冉昕笑了笑，想了想，打开余木樨的对话框：“你考虑得怎么样，如果真的对半导体感兴趣，我就帮你问问韩老师。”
韩老师是隔壁实验室的导师，对学生要求高，但绝对能学到真东西，应用物理就业率也高，余木樨不想走科研路，保研目的就是为了找个更好的工作，去韩老师课题组，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一般学生大三才会开始接触研究生导师，但冉昕进实验室进得早，几个舍友看在眼里，才知道还可以这样。
余木樨的消息很快发过来：“想好了，那你帮我问问韩老师，接下来一个月的洗衣服晾衣服我都承包了好吧。”
冉昕回了个“哈哈哈”的表情包，没打算让余木樨真帮她干活。
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走到隔壁实验室敲了敲门，探头进去，没看到韩老师。
“小师妹找谁呀？”两个实验室聚餐过一次，韩老师的学生就开始跟着傅教授的一起喊冉昕小师妹。
冉昕跟他们说了下来意。
一个师姐露出“师妹牛逼”的表情：“韩老师在办公室呢，估计在改大师兄的论文，我听到大师兄的微信隔几分钟就响一次。”
坐角落的大师兄幽幽抬头：“原来大家都猜到我被老板骂了吗？”
实验室里响起了善意的哄笑。
“哈哈哈哈还真是。”
冉昕本来就是为了余木樨鼓起勇气来的，听到这里心头发怵：“那要不，我等会儿再去吧。”
“你还是现在就去吧，韩老师明天要出国参会，下午估计就去机场了。”
“是啊，忙里抽闲看大师兄论文，结果还被气得半死哈哈哈哈。”
大师兄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小师妹你去吧，正好救救我，感觉韩老师看到你，心情还能好点。”
冉昕一开始还没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小心翼翼敲开韩老师办公室门，看到韩老师抬头后，由怒转喜的脸色，以及对方和蔼可亲的开场白：“怎么啦冉昕，是不是对半导体感兴趣了？”
才恍然大悟。
她对自己在老师们中间的知名度，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也不知道傅教授轻描淡写的“三区练手”，让多少老师羡慕得咬牙切齿。
韩老师喜形于色地等着冉昕问问题，听了一会儿，神色逐渐冷静下来。
原来不是她感兴趣，是她舍友感兴趣。
听到“余木樨”三个字后，韩老师点了点头：“是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吧？我有印象。她想来实验室学习，我很欢迎。等下周我开完会，找个时间，见一面，聊一聊，看看合不合适。”
冉昕心里松了口气，她不太会说人情世故的话，还担心自己的平铺直叙，没法让韩老师产生兴趣。
好在，余木樨自己也很给力，已经在韩老师这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冉昕起身想说谢谢老师，韩老师则张开口，笑眯眯问：“那冉昕，你对半导体……”
“没兴趣。”傅教授风风火火冲进来，先瞪韩老师，再幽怨地瞥了眼冉昕。
本来也没准备换方向的冉昕：“……”
还想兜售一下课题组的韩老师：“……”
“腿脚够快的。”韩老师嘟哝，“半导体哪里不好？搞暗物质的，太玄了，谁知道最后能出什么成绩哦。”
“也就一个诺贝尔吧。”傅教授把他顶回去，拉着冉昕往外走，教育她，“你的资质，用来搞应用物理太浪费。”
韩老师跳脚：“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理论物理歧视应用物理的？小心我带着材料学院一起围殴你。”
傅教授一点也不怕，把门一带，藏宝贝似的，把冉昕带回了自己办公室。
从人类起源，到宇宙热寂，狠狠给冉昕洗了个脑，理论物理才是你的归宿，别的都是邪魔外道。
冉昕：“……”
冉昕只好趁傅教授喝水的空档说：“老师您放心，我真心喜欢暗物质，不会轻易改方向。”
傅教授满意地笑了，这才挥挥手，放冉昕走。
冉昕走到门口，拉开门，一只脚才迈出去，又被她喊住：“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
冉昕收回脚，带上门：“老师你放心，我不会耽误……”
“没操心这个。”傅教授摇头，“你用功我看在眼里，不过，你男朋友有出国打算吗？既然谈，还是要认真点。要是不考虑未来，玩玩也不是不行，但要提前想好，别到了最后，又分不开了。”
“有。”冉昕的回答，让傅教授大感意外。
“他也想好了？怎么，已经有目标院校了？”
“他没打算继续深造。”冉昕说，“到时候估计在我们学校附近找个工作。”
说去创业，有点夸海口。冉昕选择了稳妥些的说法。
只是这样，也足够傅教授震撼。
“年轻人还真是敢想。”这年头国外的工作可不好找。
才大二的孩子，不懂社会险恶也正常。
傅教授也没泼冷水：“嗯，反正还有两年，你们有主意就行。”
实在不行，找找有没有他专业的老师，把他也拐去读博。
傅教授想到这，眉头松开，放冉昕离开了。
……
在冉昕面前，叶矜玦一直没掩饰过优越的家境，也并不像很多富二代一样，急于寻求证明自己的机会，不肯承认自己的成就，脱不开家里的支持。
叶矜玦把家里资产状况讲给冉昕听过，冉昕也就理解了他的底气来源。
“换成小时候的我，可能会讨厌你。”那个时候的叶矜玦什么都有，冉昕什么都没有。
叶矜玦说：“而且当时我还很自信，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是不是更让人讨厌了？”
冉昕没觉得他是天才，但：“这还好，年轻的时候轻狂点，也很正常。”
“你根本不懂我初中的时候，被你的智商震撼的感觉。”漂流瓶被冉昕捡到的那天，叶矜玦只当是童年的约定终于得到回应，可在那之后，他问冉昕的题目，是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的难题。
“我本来想直接说明身份的，还想炫耀一下小学真的跳了一级来找你，只是家里不同意。”叶矜玦回想起来，“给你发了我认为的绝世难题后，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冉昕若有所思：“叶矜玦，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智性恋？”
“不是。”叶矜玦看冉昕，“有个东西，你想不想看？”
冉昕脸色通黄。
叶矜玦沉默了下：“我没有在说奇怪的东西。”
“我也没有想到奇怪的东西！”
气血方刚的小情侣，转到这个话题实在是猝不及防，又理所应当。
两人别开眼各自静了静心，叶矜玦走进次卧，推出一只收纳箱。
冉昕：“不会是……”
叶矜玦打开箱子，里头放着干燥剂，防蚊虫的药包，以及一本又一本，冉昕曾经被卖掉的书。
明明之前就知道，这些书被叶矜玦买走。真的出现在眼前，冉昕还是心跳漏了一拍。
她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书皮，看到扉页上的文字：
我在这里有一种流落他乡之感，万有引力必须使出全部力量才能把我吸引住，才能使我不逃到另一个天体上去。
——普鲁斯特
冉昕怔住：“原来我以前，也摘抄过追忆似水年华里的句子。”
叶矜玦说：“是。”
冥冥之中的万有引力，早已将他固定在冉昕身边。
从她的笔记里，读到她不肯轻易展示的内心。
从那以后，叶矜玦就成了永远围绕冉昕旋转的小行星。
他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他的恒星多么灿烂耀眼。
……
《初恋大作战》上映时间在第二年情人节。
历经一整年的后期制作，又经过几个月宣传，作品预告呈现的质量，吸引了众多观众。
两张朝气蓬勃的新鲜脸蛋，也让人好奇是哪个电影学院的新生。
得知男女主都是圈外人，处女.作即退圈作，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更引起众人探究欲。
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在炒作，现在哪会有人连这泼天的富贵都不要。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觉得假，越要一探究竟。
《初恋大作战》的预售票房成了情人节冠军，从点映开始场场爆满。
进场前的观众：嘻嘻。
看完电影的观众：不嘻嘻。
影评网站热评前三分别是：
记得带好纸巾！
男女主cp感绝了，神仙爱情。
能不能再拍几部戏，白月光具象化了啊啊啊啊。
第一天票房过亿，导演激动地发来庆祝海报时，叶矜玦刚结束为期一年的项目验收。
新的一年，为了赶进度，他的工作室又招了一个大四学长，一个研究生学姐。
两人在学弟手底下打工，却没有一点不自在，可以说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不一般。
这天却像被黄瓜吓到的猫，眼睛都瞪圆了。
叶矜玦听到了手机震动，但才结束项目验收，懒得看消息。
听到两人窃窃私语，也恹恹地不想管。
还是蹲完坑的宋怀真举着手机冲过来：“我们这几天没冲浪，都错过了什么？！”
“嗯？”叶矜玦掀起眼皮。
宋怀真把屏幕怼到了他脸上：“你跟冉昕的电影，上映了！”
还在犹豫能不能问的学长学姐：“！”
“宋总，那真是叶总？！还以为是撞脸啊我的天！”
“当然是他。”宋怀真拼命晃悠叶矜玦，“这片子票房爆了你知道吗？你真不考虑再进圈拍几部片子？我和璐姐张哥直接转你助理好吧？感觉比写代码有前途啊！”
学姐学长一愣，然后说：“确实啊！”
娱乐圈的钱，可比辛辛苦苦写代码来得快。
叶矜玦：“……”
叶矜玦捏了捏山根，挥开过于激动的宋怀真，打开手机。
第一眼就看到导演消息：“爆了爆了爆了！！！”
叶矜玦：“……”
一个两个都疯了吧。
做好的决定，他不会轻易改。要是真进娱乐圈，毫无疑问会和冉昕越走越远。
宋怀真看出他的想法，怂恿道：“问问冉昕呢，也许她之前也没想到会这么火。”
“确实是很难拒绝的诱惑。”叶矜玦失笑，打开冉昕微信，她最近又去了川省的地下实验室，不知什么时候出来。
留言：“回来路上记得戴口罩。”
宋怀真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瞧了瞧叶矜玦神色：“不过，人生短暂，并不一定要为金钱而活。”
叶矜玦丢开手机：“如果冉昕会因此心动，放弃科研……”
在场三人竖起耳朵，冉昕的物理天赋，他们都听出老茧了，所以他们都觉得，他就是个标准的智性恋，肯定不希望冉昕放弃科研。
“……我也还是会支持她。”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三人怔住。
叶矜玦望着窗外的夕阳，支着下颌说：“我喜欢她的全部。”
三人：“……”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宋怀真率先转身：“散了吧。”
他们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要在情人节承受老板的暴击。
学长学姐也垮着脸，跟宋怀真一起跑了。
叶矜玦没理他们，心里只剩一个问题，冉昕什么时候回家？
……
冉昕收到了叶矜玦的消息，还在疑惑，问师兄师姐，最近难道又有病毒流行，出门一定要戴口罩？
师兄师姐神色微妙。
“小师妹，之前那个拍电影的传闻，是真的啊？”
冉昕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两年前拍的电影。
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她还是迷茫的大一新生，现在已经手握两篇论文，一篇专利。第二篇论文投的sci二区，进地下实验室前，刚收到录用通知。
“确实拍过一部电影。”冉昕点头说，“电影制作流程还挺久的，差点忘了。”
“这电影火了，现在外面全是讨论你和叶矜玦的。”一个师姐观察她的神色，“大眼珠子万人血书求你们回去演戏，小师妹，你对演戏感兴趣吗？”
这个问题，两年前冉昕就思考过，现在不需要犹豫就可以说：“如果我还没有明确自己对物理的感觉，演员这个职业也可以做下去。但我现在，已经找到了真正热爱的，愿意付出一生的理想。”
她不再耻于“理想”这个词，她有底气告诉所有人这件事。
师姐点了点头，低头猛猛打字。
冉昕：“这是……”
“给傅老师发的，让她放心，你不会跑。”
冉昕：“……”
……
虽然觉得不会有那么多人能在现实中认出自己，回学校路上，冉昕还是戴好了口罩。
照旧在靠窗位子坐下，这回是她一个人，师兄师姐留在川省，继续处理实验结果。
她左边坐了对闺蜜，两个女孩子小声讨论剧情，“呜呜呜就不能早点告诉女主嘛”“导演好狠的心”。
不会这么巧吧，冉昕悄悄瞄过去。
平板上，赫然是自己站在病床前，叶矜玦脸色苍白，命不久矣的模样。
冉昕：“……”
冉昕谨慎地提了提口罩，心想没事，上镜会有轻微变形，妆造也和日常不一样，应该认不出。
她闭上眼，决定这一路都不摘口罩。
中途空姐来发飞机餐，她有点后悔早饭吃得太少。
热腾腾的盒饭在这一刻变得格外香，冉昕肚子叫了好几声，硬忍。
两个女生疑惑地望了她几眼。
突然，其中一个猛地回头，盯着她的眉眼。
冉昕：“……”
“你长得好像一部电影的女主角。”
冉昕镇定地压低声音：“是吧，好多人这么说。”
女生没被迷惑：“声音也很像！”
冉昕：“……”
女生睁大了眼睛：“难道真的是你？”
旁边的闺蜜也探过头：“什么？”
冉昕双手合十，做了个求饶的姿势：“拜托啦，别告诉别人。”
“啊……哦哦，好。”女生连忙放低音量，却更兴奋了，“天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个角色，演技特别好，我是男主我也会爱上你，但是导演说你们俩都是圈外人，真的吗？”
冉昕点头：“我们都有更喜欢的职业，所以没有选择做演员。”
向来只有娱乐圈混不下去才退圈的，第一次听说刚爆火就退出，女生纠结：“可是你们真的很有天赋，而且当明星可以赚很多很多钱诶。”
冉昕眉眼弯弯：“是啊，有舍才有得嘛。”
“这么喜欢现在的职业吗？”女生不由想，难道是富二代，不在乎娱乐圈的小钱？
冉昕点头：“而且，我并不是演技好，只是导演拍得好，这个角色和我本人有点像而已。”
女生：“！！！”
女生忽然了然：“天啊，所以你们俩是本色出演，才能引起这么强烈的共鸣？现实真的有男主这种人，默默守护你好多年？”
刚激动了两秒，想起电影结局：“等等，不会是叶矜玦也绝症了，你们为了不留遗憾，才拍的这部电影吧？”
如果是，她们绝对要崩溃了啊啊啊。
冉昕连忙安抚：“没有没有，叶矜玦身体很好。”
“那就好。”
松口气的同时，忽然意识到，这句话的潜台词似乎是，她已经和叶矜玦在一起。
什么cp粉圆梦现场！
呜呜呜呜呜。
他们现实中有了一个最圆满的结局！
两个女孩子眼圈瞬间红了。
冉昕手足无措，安慰了好半天，下飞机时还拥抱了下，才捂紧口罩离开。
两个女生望着她背影，忽然想起，都忘了要个签名。
不过，人家都那么坚定地退圈了，应该也没必要再用娱乐圈的事打扰。
可到底是什么职业，能让她拒绝娱乐圈的超高收入呢？
出于好奇，两人搜了搜冉昕的信息。
这几天的爆火，各路营销号早把主演挖了个底朝天。
原来女主的演员，不仅是名校高材生，专业还是绝大部分人闻风丧胆的理论物理。
一个发自内心热爱物理的科研天才。
拿到两次国家奖学金，才大三就已经手握sci论文。
据说她现在的导师已经为她写好推荐信，只等她毕业就去斯坦福深造。
一整套流程，都是按照未来的顶级学者在培养。
难怪她会放弃娱乐圈。
这样的人当演员，实在是太浪费了。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把这一天的经历发到了社交平台，很快引来成千上万网友的关注。
有人羡慕，有人郁闷，为什么不努力一点留住这个惊艳的演员。
女生一一回复，自己去看冉昕简历哦，真把她留在娱乐圈，才是他们的罪过。
……
冉昕偷感十足地出了机场，在出口等冉昕的叶矜玦，帽子口罩一个不少，同样像来机场做贼的。
两人对视一眼，到底没绷住，不约而同笑出声。
叶矜玦升起连夜贴好防窥膜的窗户，两人这才敢扯下口罩。
冉昕低头吃已经冷了的飞机餐，另只手滑着屏幕，看各路网友二创。
有虐的，有甜的，还有莫名其妙亲在一起的，技术力一流，完全看不出剪辑痕迹。
“互联网人才真多。”冉昕感慨。
叶矜玦说：“我的工作室和手机号也被扒出来了，最近在重新找房子，手机里装了我们自己研发的黑名单识别软件，自动监测来电号码是否存在异常，也算是一次免费广告。”
冉昕笑死：“还有你们的反偷拍摄像头，也可以顺势推销下。”
“已经开通工作室账号，上传了我们的产品。”
冉昕哈哈狂笑。
叶矜玦也笑，但还是要问：“也不至于这么好笑吧。”
冉昕：“不知道为什么很戳我笑点，有种驴头不对马嘴的感觉。”
叶矜玦摇头，笑意也不断扩大。
电影热映，确实给两人的生活造成不少困扰。
但观众与粉丝，不过是因为剧情意难平，想要弥补遗憾。
跟风的营销号，也只是蹭热度，想赚钱。
冉昕和叶矜玦都是情绪稳定的人，能够理解，也通过合法手段，躲开了干扰正常生活的视线。
两人没有再聊进不进圈的事，在机场看到彼此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决定是什么。
即便天天营销，热度也很难保持。更何况冉昕和叶矜玦这样的圈外人。
到了年底，两人出门已经不用再全副武装。
除了一部分长情的粉丝，还在自己的账户更新着“现在的他们”，上传远远拍到的两人合体照。
叶矜玦身为信息安全专家，自然发现了这些账号。问过冉昕，知道她不介意后，就没有管。
粉丝足够克制而礼貌，他们也愿意给予对等的包容。
迈入大四的这一年，冉昕通过了雅思考试，达到了申请斯坦福的资格。
傅教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推荐信，再次问了冉昕那个问题。
“男朋友怎么说，确定跟着你去美国？”
从电影里看到叶矜玦的模样，傅教授对他的外形还算满意，放在娱乐圈都足够出众。
听说这小孩还在大眼仔上卖安防产品，她还联系几个同学，给推荐了一波。
只是，在国内事业越好，会不会越不愿意出国呢？
抛下正红火的事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需要多大的勇气。
两三年前的承诺，现在还能兑现吗？
傅教授略感担忧。
她相信冉昕不会因为感情问题放弃学业，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经历一次分手的痛苦。
冉昕在她的注视下点头：“他办好签证了，也在看学校附近的公寓，到时候一边远程办公，一边看能不能在美国拓展市场。”
“噢也是，他们计算机行业还是方便。”傅教授露出满意的笑容，彻底放下了心。
她不知道，其实叶矜玦这次出国，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他的父母一向开明，唯独一点，一直不太愿意孩子走得太远。
初中时跨学区都不答应，现在竟然要去国外，第一反应就是阻止。
但叶矜玦已经不是那个无力反抗的初中生，他自己的人生，自己规划。
叶家父母气得要撤回投资，叶矜玦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他们写了欠条，俩口子没被安抚，更加怒火中烧。
叶矜玦虽然明白，父母只是担心他，这样激烈的对抗仍然让他开始失眠。没有人愿意和家人争吵不休。
为了避免这件事给冉昕造成压力，叶矜玦提前和她说清楚：“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冉昕答应下来。
之后第一次，背着叶矜玦去做一件事。
她找到叶家，和叶矜玦的父母面谈。
看到叶矜玦的父亲分明就是当初接他们回家的“司机”，冉昕一阵恍惚，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本就紧绷的声线变得更加生涩。
心跳如鼓点，几乎冲破胸腔。
即便如此，她依然努力把来意说明，恳请叶矜玦父母同意：“我保证，毕业后一定会回国。”
叶矜玦父母沉默了许久，冉昕的指甲掐进掌心。
叶母拉起冉昕手：“好姑娘，我知道你这个学必须要留，不管是因为你的前途，还是你们导师的期望。”
冉昕张开口，想说什么，被叶母用眼神制止。
她继续道：“那你跟我说一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你这样的人才，要是真的留在美国，对我们国家是多么严重的损失。”
冉昕：“……”
叶矜玦对她有那么厚的滤镜，是因为遗传吧。
她点头，跟了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叶母还不放心，又拉着冉昕说了好久，不管敌人有多少糖衣炮.弹，也不能被腐蚀。
冉昕：“……”
冉昕全程点头。
这母子俩，都很擅长让她尴尬啊。
不管怎么说，冉昕这趟没白来，成功说服了叶矜玦父母。
只不过叶矜玦在国外的开销，他们坚决不出一分钱。
就是要让他在外头过得艰难，甚至只能吃软饭，捡垃圾，他才能知道回家的好。
两口子余怒未消，但也没忘记告诉叶矜玦，是冉昕让他们改了主意。
叶矜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冉昕。
他并不知道出国后，事业能否顺利。
他将失去底气，心里也会不安。
但这个决定，是他做出的，他为此骄傲。
他要做她的小行星，有她在就阳光灿烂。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毕业典礼却还是如期而至。
冉昕和叶矜玦穿着学士服，在大学门口合照，笑容没有一丝阴霾。
两人回到各自高中、初中、小学，重走他们的来时路，最后是冉昕外婆家原址。
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村子已经拆了建厂，小时候清澈的河水因为污染变浑浊，又在18年河道清淤后重新变清。
几只田园犬在柳树下乘凉，河里鱼儿咕嘟咕嘟冒着泡，远方鳞片装的乌云在聚集。
为了给冉昕抓鱼，叶矜玦脱了鞋子下水，眼疾手快抓起一条鲫鱼，可惜鱼皮滑腻，蹭地一下从掌心挣脱，跳回水里，甩了他一身水。
冉昕在岸边围观，及时拍下这张照片，叶矜玦头发被打湿，晶莹的水珠挂在眼睑下，眼角却飞扬，没有一点不悦：“发给阿姨看看。”
叶矜玦：“？”
叶矜玦挑眉：“我是因为什么下水的？某人就这么回报我？”
冉昕眉眼弯弯：“让她知道你很开心，她也会开心的。”
叶矜玦指着脸上水：“我看起来像开心的样子？”
“嘴角比AK都难压好吗？”冉昕放下手机，“回来吧，我现在又不想吃鱼了。”
叶矜玦眯起眼睛：“拍完我丑照就不玩了？”
冉昕吹捧他：“叶大校草随手一拍就是写真大片，哪有丑照？再说这里风景这么好，拍照效果可好了。”
“是吗？”叶矜玦说，“那你也下来，我给你拍几张看看。”
冉昕后退两步：“我就不用了。”
“过来。”
“不。”
叶矜玦长腿一迈上了岸，冉昕扭头就跑，被他几步追上，塞进怀里。
湿哒哒的衣服贴上来，冉昕故意嫌弃：“你身上都是水，别抱我啦。”
“要湿就一起湿。”叶矜玦不但抱住她，还把脸颊上的水也蹭到她脸上。
旁边打盹的田园犬被他们吵醒，抬头看了几眼，又索然无味地倒回去。
举报，这里有人虐狗。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不光是身体，嘴唇也贴在了一起。
六月的天善变，远方的乌云移到头顶，几线金光从云层里射下，把他们的肌肤晒成透明。
亲吻的间隙，两人都注意到天色变化，却都没管。
这一刻他们只管尽兴，不去想任何后果。即便被大雨淋湿，只要在彼此身边，又何须忧虑。
或许，冉昕的求学之旅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
或许，叶矜玦真的要经历人生最大的考验，在异国他乡没有了从前的所有优势，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可是年轻的心紧紧相系，给予彼此源源不断的勇气。
不管有多少艰辛，也能谈笑面对。
这时的冉昕，还不知道自己在一年后，会因为课题组的纷争深夜痛哭，第二天又重振旗鼓，像个英勇的战士。
这时的叶矜玦，也想不到他为了打开当地市场，硬着头皮跑推销，受了一次又一次冷脸，坐了一次又一次冷板凳，所有的骄傲摔得粉碎。
他们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为真正的成年人，不轻易给予任何人信任，警觉而老练。
但他们在彼此面前，依然是这条河上没有长大的男孩女孩。
深夜痛哭时交给对方的肩膀，被客户辱骂时一起骂回去的激愤，蔬菜太贵自己种，半个月长出两根葱，一人一根分着吃。
最辛苦的时候，也没有问过对方后不后悔。
因为他们有默契。
暴雨将至，叶矜玦和冉昕永远热恋。
正文完
2024.06
后记：
《初恋大作战》放映十周年，有人好奇当年的男女主现在是否还在一起。
当天弹出科学界大新闻，优秀青年学者冉昕发射的科研卫星将探索宇宙中的暗物质，持续揭秘这个世界本质。
报道最后一行提到，暗物质研究课题组感谢叶矜玦先生的友情赞助，为宇宙本质探索贡献了一份不可或缺的社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