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不排斥社交,我能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但能被看作朋友的只有一两个,比如姚姗姗。

    我和姚姗姗从初中认识,到职高之后关系越来越好。但最开始时,我瞧不上她到处示好的作风,她私底下嫌弃我清高。结果我们成了室友,喝了一顿酒后就解开了一切。

    我们现在已经不住校了,但我们仍然是同桌。

    数学课上,我和大多数人一样趴在课桌上睡觉。

    姚姗姗轻拍我的肩膀:“悦悦,你要去参加那个全国汽修大赛吗?”

    我脑袋昏昏的:“什么东西?”

    “就昨天下午宣传的那个大赛,专门给职高生举办的比赛,这要是能有名次,风光不说,之后不就是别人请你工作嘛。”

    我没什么反应。昨天下午提前回家了,下夜班时又到了凌晨,现在只想睡觉。

    姚姗姗有点生气,继续推搡我:“你去不去呀,你是咱班动手能力最强的,你甘心让一万奖金进别人手里?”

    “一万?那我想会儿。”

    我反应了会儿,侧脸盯她:“你就这么想让我去?”

    姚姗姗立刻讨好地搂着我,温柔似水道:“悦悦,初赛是组队的,你就带我一个嘛。你就满足我这点虚荣嘛。”

    组队这种小事,跟谁都差不多,反正只是个初赛。我说完“好”就继续睡过去了。

    本以为姚姗姗可以专心地安静地玩手机了,结果她大叫一声,这下引得数学老师不能不管了。

    年轻的数学老师看她:“姚姗姗你喊什么?没看见吵到陈子悦睡觉了吗?”

    阴阳怪气我罢了,早就习惯。

    姚姗姗继续惊讶道:“老师,全国汽修大赛还有文化分限定吗?”

    “怎么也要得70%的分,不然谁都能参加比赛了。”

    “啊……”

    有个打游戏的男生总算抬起头,朝姚姗姗挑衅道:“你走错地儿了吧,你应该去化妆比赛大展身手的,汽车零件都认不全吧。”

    “你瞧不起谁呢,我队友可是陈子悦。”

    数学老师敲黑板:“有什么事下来说,别打扰同学”,教室再次安静下来。

    那个男生的言论我根本不放在心上。而姚姗姗担忧的其实是我,她在我们这儿文化分不差,但我是真的文化沙漠。

    因为我的确不是读书的料,相比像乐谱一样的数学题,我选择去汽车维修。

    “悦悦……你听见没,要不然我给你补课吧。”

    我总算坐直身子,脸上有红印子,生无可恋道:“这个比赛能不参加了吗?”

    “不行!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必须补起来!”

    ……

    就这样,在学校时姚姗姗给我讲题。可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题。饶是她的好脾气,也顶不住我的一窍不通。

    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险些发火了。

    “悦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到时候可以给你打小抄。”

    我把只有两道红勾的练习册夺回来,因为错太多她不忍心打叉。奇怪的胜负欲,我突然变得求知若渴:“至于吗。”

    “你现在只能拿到40%的分,形势不容乐观呀悦悦大王!”

    我自顾自地用橡皮擦掉铅笔痕迹,打算重新做一遍:“没有我做不到的。”

    ……

    忘了说,除了数学题。

    回到家之后,沈泽晏在餐桌左边吃饭,我在右边钻研下午的错题。

    他问我:“你在写什么?”

    我:“学习。”

    即使沈泽晏只偷笑了0.001秒,也被我捕捉到了。

    我咬牙:“没想到吧,职高也要学习。”

    “我只是第一次见你认真学习的样子。”

    “说的好像我有多么十恶不赦似的。”

    坐在我对面的沈泽晏放下碗筷,把凳子搬到我身边,仅仅瞥了一眼,就指出了解法:“要先构造等比数列乘以等差数列的结构,再套公式。”

    我恍然大悟:“我就知道。”

    然后口嫌体正直地按照他的方法解出来了。

    “这是一种基础题型,解法你已经学会了。”

    我看看沈泽晏,又看看练习册:“给你一个在我上面的机会。”

    “?”

    胸有成竹的沈泽晏像漏气的气球,脸涨得通红,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瞟,他甚至想逃跑。

    我扯了扯嘴角:“我是说……做我的老师凌驾于我之上。两周后我有个专业比赛,参赛条件是文化课成绩拿到70%以上,所以现在需要恶补。”

    他干咳几下,羞赧地点头。

    我却对他这副天真的模样感到有趣,恶趣味地调侃他:“你在想什么啊,沈泽晏。”

    沈泽晏喉结上下滑动,小卷毛掩盖住眼底的色彩,他从我手中夺走铅笔,直接在练习册上圈点:“下一道是立体几何,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学过建系,但你一定要掌握。先找适合作原点的……”

    他身上是沐浴露的香味,我开始好奇哪个沐浴露品牌会这么好闻。

    “别、别看我,看题。”

    他的声音像夏天的薄荷糖,我想找到这样声线的助眠视频。

    我开始看练习册,可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白晃晃地令我心乱。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双手,有老茧有新茧,还有以前学炒菜时被烫出水泡的痕迹。

    我偷偷把手藏在桌底。

    “你走神了。”

    我仿佛是个被催眠的人被铃声唤醒,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

    沈泽晏依旧温柔地指导我:“你来做一下。”

    我突然扭捏起来:“你转过去,我再写。”

    “?”

    “等我去抽根烟。”

    我只想逃跑,我现在思绪一片混乱。

    沈泽晏再次握住我的手腕,但比上次温柔得多,他甚至手把手帮我握笔。

    “我们是不是太……”

    不等我说完,他浅浅笑着说:“陈子悦,这么漂亮的手怎么写出这么奇怪的答案。”

    多年以后的我们回想至此,都赞同有些情感不是一瞬间爆炸的,而是漫长的氧化反应。从这一刹那起,我的封锁的心房在悄悄呼吸。

    但这时的我,被他一句话激发了好胜心,必须写出全对的大题和全是勾勾的卷子。

    我偷偷警告自己,我顶多算的上沈泽晏的管三餐和人身安全的合租室友,更何况他还比我小两岁呢!

    我可是他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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