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外,黑云压境。

    喊杀声冲天而起,伴随着四溅的血光。浩浩荡荡的士兵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人群惊慌哭叫,士兵喊杀震天,阴云四合,宛若人间炼狱。

    城墙上站着一个女子,她墨发如男子高高竖起,身穿亮银甲胄,白皙面庞英气斐然,哪怕被绑着脸上也没有一丝畏惧,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下方人群。

    白锦月的眼中全是悔恨,这大概就是谢辞安所期待的吧。

    两国相争,伏尸百万。

    惊叫呼喊的人群宛如一把利剑插入胸中不停搅动,直到五脏破裂鲜血淋漓。

    “姜羌国昏君,边城已破,现大开城门,伏罪不杀!”

    “杀!杀!杀!”

    随着领头男子的一声令下,百万将士嘶吼之声震耳欲聋。

    白锦月精蹦着脸看向为首那人,这时正巧谢辞安抬起头,与她目光相对,白锦月开口想说什么,最后嘴唇却只无声颤动了几下,化作一个自嘲的笑容。

    是啊,她同谢辞安……本身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人曾是她最信任的军师,也曾是她所爱慕的驸马。

    她以为谢辞安是天下最懂她的人,实际上这个枕边人只想杀了她。

    白锦月感觉到捆绑自己的将士都被如此气势吓得颤抖,连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都微颤着,一不小心刺破了自己的脖颈。

    血珠马上浸染在匕首之上,不消片刻,城墙之上也有人向下喊话:“退军十里!不然我们就杀了这白锦月!”

    白锦月心里冷笑,这话皇都的人已经吼了五天了,但是谢辞安从来没有退过兵,白锦月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在别人眼中,谢辞安该是于自己相爱相知的夫妻。但是可能对于谢辞安,自己可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

    至于为什么谢辞安五天之内并没有攻上来,白锦月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自从谢辞安当场揭穿自己女扮男装的将军身份,白锦月便看清了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笑话。

    果然,下一秒又是熟悉的弓箭开拉,其实白锦月有一点是想不通,谢辞安每般如此,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对自己情深意重。

    但是事实上呢?各自为政,一切不过镜花水月罢了,不等白锦月陷入过往追忆。

    下一秒,“咻!”的一声,白锦月看着越发靠近的箭矢,数次幻想着箭矢刺穿自己的胸口,自己也依然也解放了。

    “嘭!”

    还是熟悉的,要挟自己的人倒地,白锦月俯视般的凝望着下面,对上谢辞安深邃的眼,白锦月蹙眉,想不通为什么如今两人已经剑拔弩张了,生死战场了,谢辞安还要如此演戏呢。

    白锦月所有的爱意在谢辞安蓄谋已久,大堂之上拆穿自己女儿真身,而自己被囚皇都,就连……

    想到这里白锦月抬头望天,古人有言:生于大丈夫,头该顶天,脚该踏地,而君为天,父为地。

    无论是欺君瞒上还是最后这件事被揭穿自己父亲一夜大病,不幸去世,自己作为白家唯一子嗣却被囚皇都,不能到场送终。

    上有欺君罔上之罪,下有父亲死不能送之,一人倘若活得如此,白锦月毅然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了。

    白锦月不由一声冷嘲,除了嘲笑自己短短一生本该为国杀敌,死于战场,但如今,架在自己脖颈上的毅然是白家军历代守护的百姓,将士甚至君上,简直可笑至极,这怎么不算一个笑话?

    这次皇都的人应该被逼急了,谢辞安那边的退鼓声已响起,但是,下一秒,将领再次剑架在白锦月的脖颈。

    “退兵十里,不然今日他必将斩头示众!”将领怒吼。

    谢辞安准备离开的马蹄停下了脚步,白锦月只见他抬起头看向自己,下一秒,再次咻的一声,势如破竹。

    但是这次——“嘭!”

    白锦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所期望的。但是倒地的瞬间,在看见刺眼的太阳光芒时,眼里依旧是不甘的。

    白锦月口极力吐着出粗气,很幸运,又很不幸。不幸的是,那一箭只射穿了自己的肩膀,幸运的是,谢辞安这一箭也告诉了所有人,自己跟他并不是同战营的人。

    躺地望天,白锦月只记得最后一眼,漫天密密麻麻的箭矢,白锦月释然的笑了,这场战役,应该也要结束了。

    白锦月只觉得有一个箭矢射穿了自己的心脏,白锦月却感觉到解放,这五年困于皇都,这几十年的历史沧海一粟,走马观花,总归走向了结局啊。

    白锦月最后朦胧的意识里,隐隐约约闪过许多场景,以前军营有奇能异士,说死去的人会追忆着自己短短一生的重大事件。

    白锦月当时不以为然,但是在记忆的最后一刻,白锦月依稀看见黄沙满天,兵戈铁马,战鼓纷飞,怒天呐喊,虽然所见皆为一片红,无数战士血流成河,但是那是白锦月一生中最多的日子,为国而战。

    后正阳照,春正当,城外艳阳柳枝新,边城塞外皆大开,锣鼓喧天庆佳,白锦月不甘的看着自己浩浩汤汤骑马迎进谢辞安这个祸害。

    陆陆续续的记忆走马观花在脑海里流转,白锦月不由感叹,原来谢辞安居然在自己记忆力占据这么多时间啊,也难怪自己识人不清,甘愿自我坦白最后却换得谢辞安的话背叛。

    最后白锦月看见逝去的父亲,他的脸庞依旧严峻,就如小时候无数次他训话自己般:“生于白家,无论是男是女,就该明白——头可断血可流,但不可轻易掉泪。”

    如此熟悉的脸庞,白锦月无数次午夜惊醒的场景,棺木之内,白锦月站在一旁,不敢伸手触碰,就怕阿爹再次消失。

    白锦月向来是不相信神明的,因为倘若真的有神,为什么这广大神州,毅然还有那么多生于苦难的百姓,但是在最后一瞬,白锦月还是迷信的向神明许下愿望,希望自己下辈子别再遇见谢辞安了。

    最后一片黑暗,白锦月只感觉很疲惫,大脑只想沉睡。

    但是忽远忽近的战场厮杀声伴随着陆陆续续的短兵相接的铿锵碰撞声,白锦月只感觉混沌的大脑如此吵闹。

    而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呼唤:“锦儿,锦儿,锦儿!”

    声音越发清晰明了,白锦月猛的惊醒真开双眼,入眼正是阿爹的脸庞。

    白锦月双目大睁,看着父亲较为年轻的脸庞,泪水止不住的外流,总归到地下父亲还是在等待自己吗?

    正如最后大婚之际白皓承所言,那也是白锦月与父亲破冰之日,本就血浓于水,白锦月一直渴望着亲情,但是记忆力父亲对自己只有不断的要求和严格的标准。

    而就在那个夜晚,烛光残,风摇烛光,午夜静房,白皓承第一次半低头颅的问白锦月:“生于白家,是否悔过?”

    那时候白锦月呆滞看着父亲微弯的头颅,几丝白发显露,白锦月才猛然惊觉,原来自己从小奉为天的父亲也该是凡人,也会老去,亦或战死……

    那时候白锦月并没有回答,因为白锦月也不知道自己后悔不,在其他闺房女子穿衣打扮,摘花游玩,几人聚众侃侃而谈之际,自己毅然在军营里过着十年如一日的训练。

    最后过了很久,还是白皓承一声轻叹,结束了这场对话。

    不等白锦月继续追忆,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脸庞。

    白锦月在如此的触感吓了一个机灵,心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但是不过片刻就被自己压下去了。

    白锦月自己真的是魔怔了,而是下一秒,白锦月真的不可置信的双目圆睁看着眼前如此真实的一幕。

    白锦月感觉到独属于白皓承粗糙的手,厚茧抚摸在脸庞,白锦月瞳孔逐渐放大,不可置信的前的一切,这时候白锦月四处环顾看着既熟悉又带一点陌生的房间。

    红窗阁床,细白纱幔,白锦月眉头紧皱,这个房间的格局确实是自己以前在边疆的房间,但是所见的配置并不是。

    白锦月以为自己还在死去的追忆中,看着同样红了眼眶的父亲,心中不由微叹一口气,一句道歉,如梗在喉。

    从小到大,白皓承教会了自己如何挺直胸膛,坚韧不拔,是从来没告诉过自己该如何向别人低头。

    “锦儿,锦儿!”白皓承看着双目大睁,但是毫无动作的白锦月,不由连续的再多次的交换他的名字。

    不等白锦月回答,“嘭!”的一声,突然大门被人从外大力打开。

    白锦月看一下门口的来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被黎知砚强拉扯走过来。

    “快点,快点!少将军醒过来了!”黎知砚一身兵甲,急忙把老者医者迎到床边。

    白锦月看着着急忙慌的众人,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测逐渐放大,直到白锦月明显感觉到老者的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之上,而白锦月静下心也感觉到鲜活的心跳强有力的跳击着。

    白锦月不受控制的顿时红了眼眶,看着这一切,声音也不由沙哑:“阿爹……”

    这个数以万日,白锦月昼夜辗转反转难以入睡都想呼喊出的名字。

    白皓承也莫名其妙的红了眼眶,嗯了一声。

    不等白锦月多说,老者收起把脉的手,开口道:“将军,少将军,这,虽然风寒已去,但是这旧老顽疾,还是要慢慢调养啊。”

    白锦月倒是还在上难以置信自己重生的事实,她看着满屋的红,这般喜庆,白锦月心中有所猜疑,眼里突然一瞬间杀意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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