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麻木的坐在向阳的空车厢里,凝视阳光慢吞吞的退出去又进来,阵阵停顿,像是一种哽咽。远处环湖泊生长的森林,好似是从水里浮出来的,随着风来回倾倒的叶群,如湖中的涟漪。

    “抱歉打扰你一下,请问这儿还能容下一个人吗?”

    厢门突然被拉开,一头熠熠生辉的乌黑头发抢了镜,灰绿色的瞳孔被浓密的睫毛簇拥着,朱唇别扭的挤出一丝微笑。

    “我是路易斯·安贝尔。”她说。

    我轻轻抚平了裙摆的褶皱,回想起或许这位就是被沃尔布加不屑的法国暴发户。

    “我是卡西·德西里。我的荣幸,安贝尔小姐。”

    她将颈后的辫发拢至右肩,不着痕迹的打量起我,似乎是不想晒黑,于是朝着暗处挪了挪。沉默良久之后,她率先张口:

    “我注意到…你没有校徽?你是转学过来的吗?”

    指尖富有节奏的敲击桌面,留白了几秒才故带距离的回复她:

    “不……我一直在西班牙单独授课。”

    路易斯的惊讶的与我对视,随后绽放出自觉亲切的笑:

    “哦,原来是这样,我是来自法国。西班牙可比法国到英国远多了。我父亲在英国有家酒庄,而且我记得西班牙的葡萄酒也不错。”

    她在英国纯血家族受的白眼够多了,小姐们视她为包法利夫人,少爷们视她为可发展的情人。路易斯认为我是一个可结交的同路人,西班牙与法国毗邻,看的也是同一片比斯开湾海,安贝尔与德西里或许可以更亲密。我的出现,亦如落水者身边的汪洋突然被扔下一条绳索,迫不及待的求生欲催使她的靠近。

    ……

    临近下车,安贝尔的嘴巴才堪堪停下。

    “那么待会礼堂见了卡西。”

    路易斯温暖的手拉住我的右臂,无意瞥见她眼中的不舍,居然萌生出了奇怪的怜悯。浅浅的抱住她,以表安慰:

    “我想为了你,我一定会去斯莱特林的。”

    与路易斯告别后,我逆着人流前进,用一个小咒语抄了近路,提前到达了礼堂。躲在阴暗的角落伫立,阖上双眼,心中默念着那魂牵梦绕的名字:

    “雷古勒斯,我的右手,我的爱。”

    何等的虔诚。

    Ⅰ

    早不是第一次分院的我,已经感受不到那种狂喜与激动,只能嗅到那种明亮的暖色。下意识的找寻还未被派别渲染的他们:

    低头聚精会神同詹姆·波特讨论恶作剧的西里斯。

    坐在卢修斯旁边与安多米达调笑的纳西莎。

    长桌末尾偷看雷古勒斯的还身为菲艾玛时的我。

    在各色谄媚中如鱼得水,面上却毫无表情的雷古勒斯。

    悬在穹顶上巨大的水晶灯像神遗失在世上的火种,信徒光亮的姓名牌浮在他们的额上,水晶繁多的切面将每一个人都吞噬。是独立的空间,互不影响,又互相映照。默声进行着惊心动魄的进化论——

    终将与家族对立残杀的西里斯。

    因爱上了麻瓜巫师,被家族除名的安多米达。

    加入食死徒阵营后精神痛苦不堪的卢修斯与纳西莎。

    在洞穴离奇失踪,不知生死的雷古勒斯。

    这冰冷理性的世界阿。我既知晓他们的结局,却无法干涉,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刑罚。

    “卡西·德西里!”

    我被米格教授的声音摇醒,匆忙的上前,像在战争时走在路上被拉去开枪射敌的路人,如若不从,首先就崩了自己。

    分院帽的帽檐挡住了我大部分的视线,我只能靠听觉触摸这个世界:

    “德西里?那个西班牙的纯血老派家族?”

    “梅林,那个六年级的德西里你们都忘了吗?这应该是他的妹妹。”

    “如果我去追求他,拉斐尔会不会和我约战?”

    “漂亮的贵族小姐,据说德西里有爵位。”

    “我记得她爸爸是西班牙魔法部的。”

    “嘿!克劳奇,你是不是见过她?”

    “哦,别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去那种宴会。”

    古老的姓氏加上贵族的衣冢,是绝对的爆炸话题。几乎所有人都等着那悬而未决的四个字。

    拉文克劳?

    格兰芬多?

    赫奇帕奇?

    不……

    “斯莱特林!”

    绿色长桌上爆发了巨大的掌声,经久不绝回荡在礼堂。我抿唇淡笑,对着座位上的拉斐尔颔首。我略过人群,直直的走到雷古勒斯的方向。

    时隔多年,我又坐在了他的对面。

    雷古勒斯——我的恶之花,我的欲之源。饱尝这罪恶的暴行,我听到了雷古勒斯如同蝴蝶振翅般微弱的呼吸声,搔痒着我的耳廓。他那双切割肉类的手宛如切割我的心脏,焦灼直达根部。

    路易斯隔着老远对我祝贺眨眼,我不自然的拨弄着倚在耳廓后的碎发,隔壁的女生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和我搭话:

    “欢迎你来到斯莱特林德西里,你一定会喜欢这儿的。”

    “谢谢,我哥哥也是一个斯莱特林。”

    “是六年级的拉斐尔·德西里吗?你们的名字都好拗口。”

    “没错,如果你试着用西班牙语读这些字节,它们的发音或许就会讨喜一点了。”

    “西班牙是不是有很多卡门?”

    “嗯……并不,实际上是叫玛利亚最多。”

    “那你们的咒语呢?会不会也有弹舌?”

    这句话竟然令雷古勒斯笑了几声。

    “那西班牙不会弹舌的巫师可太可怜了。”

    女生惊奇的张圆了嘴巴:

    “梅林,我居然看到布莱克笑了。”

    小巴蒂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连声附和:

    “你没看错法尔达,我猜如果把这个新闻卖给校刊,至少五十西可。”

    “我猜六十西可。”

    法尔达与小巴蒂调笑的间隙,我低着头用余光感受着雷古勒斯,许是目光太过炽热将他灼烧,他抬起明亮的眸子,似箭,在逼近我的鼻尖时猛然停下,带给我久不能平复的兴奋。

    他说——

    “德西里,你的绿发带很漂亮。”

    Ⅱ

    事实上,我与雷古勒斯的故事并不那么童话。距离上次对话已经隔了一周之久。

    伦敦的雨季像一个独立的纪年,连续数日的倾洒,使露天走廊的石板路上寄生着一滩滩小型湖泊。

    我们的课程并不协调,两天才能碰到一次,一次见面也只能换得一次平淡的问候。

    我同往常一样在占卜课下课后,四周漫无目的的游走,等待罗密欧的入场。迎面而来的雷古勒斯抱着本厚厚的古书,风将他的袍子吹的像个斗篷,潲进来的雨珠占领他的脖颈,顺着那美丽的线条滑进里衣。

    “德西里,日安。”

    “布莱克,日安。”

    微笑,确认。

    手臂挥舞的姿势,确认。

    字句,确认。

    像一种特定的程序,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我的眼神黏着他的长袍,注视他离去的背影。或许我于他而论,只是淌在玻璃上的一颗颗雨水,天晴便会蒸发,徒留一道丑陋的雨痕。

    一张掉进水滩的牛皮纸吸引了我的注意,微微拎起袍角蹲下,捡起那张被水晕的凄惨的墨迹。它已经辨别不出内容了,但我想我一定要还给雷古勒斯。

    “卡西,怎么就你在这儿?路易斯去哪儿了?”

    法尔达拍拍我的肩膀,一边说一边紧紧衣服打了个冷颤。

    “今天是她的约会日,我猜她现在应该在某一处扫帚间。”

    “拜托,每天都成她的约会日了。我今天绝对不会借她写论文了。”

    “因为她答应你今天去看你的魁地奇选拔吗?原谅我们的包法利夫人吧,连续好几个雨天选拔肯定会择日的。”

    “卡西你总是帮她开脱。”

    我笑而不语,对着她施了一个保暖咒。

    “梅林啊!为何雨季如此漫长!”

    “看,法尔达。看这张纸。”

    我将牛皮纸递到法尔达的面前,墨水吞吐着湿气,释放出浓厚的墨香。

    “显而易见的署名:R.A.B.这一定是雷古勒斯的。雨季更可恶了,如果字没有晕开,我想我就有布莱克的把柄了。”

    “或许是一封情书?一整张的恶咒?或者只是记满一页纸的笔记。”

    “不管任何的可能,这都很有意思不是吗?给谁的情书?有多恶毒的咒语?我们甚至可以抄他的笔记!”

    “万一是一封家书呢?”

    “哦,我更好奇了卡西。冷酷的雷古勒斯在写家书时也会甜甜的叫沃尔布加妈妈吗?”

    “你太恶趣味了法尔达·安格。”

    “嘿,别叫我的全名,我会以为是让我回答问题。”

    *

    为了在休息室等待一个与雷古勒斯独处的机会,我一直等到了宵禁的前一刻钟。

    他依旧端坐在那张黑色沙发上,依旧一边摩挲着书脊,一边蹙着眉垂眼看书,并且抬眼在空旷的房间里与我对望。在他还未叫出我名字前,我先跨越了这片沉静,抵达了天堂的彼岸,我说:

    “晚上好,布莱克。”

    “你也是,德西里。”

    他尊重人的合上书,摘下看书时戴的眼镜与我平视。

    “德西里你像是有话要说。”

    “没错。我猜你一定弄丢了一个小物件。”

    我指了指他手边的书,示意他翻阅。不出意料,在一处停下了。

    “看来谜底是:我的一张笔记不见了。”

    “只是一张笔记吗?我还以为会是别的什么……”

    “让你失望了德西里,那我下次尽量弄丢一些你感兴趣的。”

    “绅士的布莱克先生。”

    他扯了扯领口,把领带解下放在手里,将挽着的袖口放下,一副禁欲做派。即装作思考,又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你真是来自西班牙吗?你的口音非常英式。”

    “它让你感到亲切吗?”

    “或许吧。我觉得你的语气很像布莱克家的一个鲜少出现的幽灵,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她了。”

    “幽灵是不会死亡的,她或许就在你身边呢?”

    “这是西班牙特有的魔幻现实主义的回复吗?”

    “不,这是来自德西里打包票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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