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整个张府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尚公主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说事不大,是因为张宗颜要娶的不过是当今圣上十几个女儿中最不受待见的文安公主。

    说事不小,是因为这一次结亲,倒是还能够借圣上的旨意彻底为张家洗清之前的叛国罪名。

    因此张宗颜上了心,近些时日一应事宜最后都亲自过目,怕出了什么差错。

    只是在别人眼中,这番行事就成了着急攀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

    因而原主的好友威远侯府世子寇怀十分为他抱不平。

    “世人谁不知那文安貌若无盐、性情古怪、心狠善妒!成弼你丰神俊朗,一表人才,本来前途无量,如今却,唉。”

    成弼是张宗颜的字。

    张宗颜对此倒没什么感慨的,本身他也没什么宏图大志,换成那个好友眼中勤奋好学的原主,估计此时才是真的一腔抱负无法施展。

    因此,张宗颜也不知说什么,只干巴巴地提杯。

    “永德,来,喝一杯吧,话都在酒里。”

    两人在渝风楼一杯接一杯,待到散时,倒是张宗颜稍微有点多了,走路有些不稳。

    寇怀担心他的安全,特意吩咐人往张府递了消息,叫崔逋来接了张宗颜回去。

    回府的马车上,张宗颜醉中念叨着,要是跟公主结了亲我可怎么办啊。

    崔逋听着眼中有些湿。

    同行的萦心也边喂醒酒汤边忍不住擦泪。爷虽然嘴上不说,天天处理完一应事宜却仍点着油灯翻阅兵书,想必心里还是苦的。平时这点苦说不得半点,喝了闷酒之后,却是悉数倒了出来。

    马车不多时到了府门口,崔逋和萦心都红着眼,只张宗颜已经睡得香。

    多日的汤药叫刘氏已经好了大半,是以近几日撑起身子开始主持中馈,本已该是入睡的时辰,听闻张宗颜才吃了酒回来,刘氏遣了人去问,下人回说爷已经被人扶着睡下了,刘氏便也没再多说。

    只是听下人补了一句张宗颜梦呓之语,让刘氏神色有些恍惚。

    张宗颜这边翻来覆去地梦见与公主成亲的当夜,一会儿是公主突然变成野狗大肆撕咬他的衣袖,一会儿是公主的盖头被他掀起,结果盖头下却是一具骷髅。

    醒来时,已是卯时。

    虽然做了噩梦,可醒来时的张宗颜净面后看见桌上丰盛的朝食,还是没忍住多用了一碗肉羹。

    虽然前路满是荆棘,可日子还是得照常过不是。

    张宗颜还像往常一样,除却简单过目各色婚嫁添置之外,吃吃喝喝,看看话本子。

    可在下人们眼中,他开始沉默寡言起来。

    不爱出门,日日捧着兵书,有时甚至茶饭不思。

    下人间渐渐起了版本不一的猜测,流言闹得很凶,但是张宗颜依旧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或者说,他这几日是真没心思做别的事。

    不为别的,实在是最近几个话本子都太好看了!

    譬如最新这本,不止文笔极佳,故事在当时一水儿的才子佳人中也比较新奇,写的竟是前朝一个女皇豢养面首的香艳传说。

    女皇和面首两情相悦,最终女皇为了面首甘愿将天下拱手让人,两个人最终归隐田园。

    张宗颜看着看着,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天不亡我!

    面首!

    张宗颜即刻便向寇怀府上递了帖子。

    无他,寇怀可称得上京中第一风流才俊,交游甚广,一定有门路找到些姿容俱佳的面首。

    寇怀行事向来神速,不过三天便有了回音。

    两人再次约在渝风楼,寇怀身后的下人带着一个藤编的书箱子。

    书箱子搬上了桌,震得桌子咯吱咯吱响。

    书箱子里是厚厚一沓男子画像,每拿起一张,便有下人在旁道出画上人的来龙去脉。

    张宗颜不由得赞叹,“永德果然靠谱!”

    “这位,罪臣之后,刚入了教坊,现下花名唤作宜人,年十八。”

    “这位,身份原是无房无地的流氓,因皮相好进了教坊,现下唤作扶英,年十六。”

    “这位,自请入勾栏,结果却被教坊司的教坊丞亲自挑中,歌舞俱佳,花名华双。”

    说的是最顶上三张画像上的人,看相貌,实乃群芳之首。

    仔细端详三张画像,画像上的人各个放在后世,都是万人空巷的好模样。

    张宗颜轻轻颔首,翻来覆去瞧着三张画像,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三人迎进府里,只怕是公主从此不早朝。

    到时候怕是连自己这个夫君姓甚名谁都忘在脑后了。

    寇怀抬头看着张宗颜摩挲着画像,脸上泛着笑意,浑身莫名一阵恶寒。

    他怎么瞧怎么觉着张宗颜的笑不太对劲,带着点欣赏,还带着点,觊觎?

    寇怀不敢多想,见张宗颜除却三幅画像,其余再不看半点,便知道了结果,连忙收拾了其余东西,借故告辞。

    也不知怎么,日后京中还小小地流传过一阵子张宗颜似是欣赏男子的谣言来。

    当然,这事已是后话。

    他将三幅画像宝贝似的怀揣着回了府,不消片刻,下人通报,寇世子送来的人到了。

    张宗颜有种粉丝见着偶像的激动,立刻着人将三人引至前院。

    再一抬眼时,眼前便站着三个含羞带怯的玉人。

    个顶个的肤白胜雪,娇艳欲滴,气质却各有千秋。

    站在为首的扶英样貌美艳,性子活泼,见着张宗颜便施了一礼,抬头间美目流转,“扶英拜见张使相。”

    张宗颜有点吃不消美男当面的献媚,拿着话本子挡着半张脸,开门见山道,“不用多礼,此番叫你们进府,我是有长远打算的。”

    “三人但凭使相大人差遣。”

    扶英甚是会看人脸色,立马带头表忠心,只是谈及差遣两个字,张宗颜怎么听怎么觉着有点子别的意味在里头。

    张宗颜假咳两声,坐直身子,继续谈正事。

    “我过几日会迎公主入府,公主金枝玉叶,府上怕照应不周,所以向教坊司要了你们来,到时候伺候公主日常起居,务必尽心。”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挑明,索性只着重说了日常起居四个字,希望这三个人能够耳聪目明,举一反三。

    未等扶英再次应声,身后的华双倏地抬头,“多嘴一句,使相府上迎的是哪位公主?”

    “德妃娘娘所出的四公主,文安。”

    “竟是,文安公主!”

    只这一句,华双便噤若寒蝉。

    就连之前还媚笑着的扶英都正色不少,眉头微微皱起,那个站在最后唤作宜人的更是一言不发。

    张宗颜也开始苦恼,这文安公主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名声在外似是极差。

    可是不论是谁,都不敢多说半句,张宗颜也只能先将三人安排在公主所住院子旁,之后开始三五日临时抱个佛脚,烧烧香祈祷自己否极泰来。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便到了下月初十。

    成亲当天,张宗颜一袭红衣,眉间应了习俗点起一颗红痣,胯下一匹棕金色的大马,打马游街,直至皇城的和宁门。

    在和宁门旁先是换了繁复的官服,敬献大雁、布帛等一应三十三抬聘礼,之后便转头去了公主府的方向。

    前世今生算起来,这都是自己第一次成亲,张宗颜说不紧张是假的。

    离公主府越近,街上百姓越多,偶尔也能听见几句路人低低的议论。

    “这是谁家的贤婿,倒是有个好相貌!”

    “这你都不知?这是文安公主的驸马爷,前朝镇国将军的独子,如今的使相。”

    “竟是文安公主?都传文安貌若无盐、性情阴晴不定,可怜了驸马爷这小身板,不知日后受不受得住公主磋磨!”

    “哈哈哈,说得正是!”

    张宗颜依稀听见路人的交谈有些腿软,只得借着勒马的动作偷偷揉捏腿上的嫩肉,制止自己胡思乱想,去猜测公主到底是何方妖怪。

    公主府门口早已是张灯结彩,因着现下后宫后位空悬,所以此时位份最高的德妃娘娘所乘的九龙轿子正置于府外最醒目位置。

    张宗颜的接亲队伍向德妃的轿子行了礼,转头便去抬文安公主所在的软轿。

    轿子四方没有屏障,只一道薄纱堪堪围住,文安公主顶着描金刺绣的盖头,穿着绣有长尾山鸡的浅红嫁衣,正安安静静地端坐其中。

    队伍接过公主的软轿,张宗颜遥遥一拜,一行人便原路返回,长长的队伍后头跟着德妃的轿子及送嫁达官贵人的马车。

    张宗颜偶然间回望一眼,终于明白了电视剧中的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公主府和张府一个城北,一个城南,待到张宗颜的大腿已然被磨出细细的红印时,张府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

    之后张宗颜便听着喜婆的一步步提点,在众人的笑闹声中开始了仪式。

    文安公主被人背到了张宗颜身侧,脚落了地后,又有丫鬟替她整理衣衫。待到理好仪容站定,张宗颜眼尖地发现这公主的身量同自己差不太多。

    可张宗颜足下是垫了木块的。

    “不愧是尊贵万分的公主,定是营养补得足足的!”张宗颜如是想。

    两人行对拜礼,盖头之后,公主被嫁衣腰带束缚住的纤腰又不受控制地映入眼帘。

    “这腰,也就跟我大腿一边粗吧!”张宗颜再次感慨。

    行完了礼起身时,张宗颜目光顺着动作自然而然落在了公主的上身,顿觉惋惜。

    “唉,哪里都好,就是这儿小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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