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序臣靠在安栖耳旁的墙上,沉静了片刻,方抽离自己的身体,去了隔间的浴房。

    浴房并没有准备热水,却有提前预备好的凉水,只等了片刻,安栖便听到浴房传来了凉水泼洒的声音。

    她两股仍在发颤,全身因为疼痛的刺激而瘫软无力。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寝衣,方缓缓地向床旁挪去。

    安栖坐到床旁时,泪水如决堤般落了下来。

    她不是没想过会这样,若火梨之前没提出用今晚的事来交换包袱,她想离开,必然也只能采取这种方式。

    她本就欠他的,本就是为了还他的救命恩情。

    可这事来得太突然,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去做任何思想准备,在茫然无措中,这事便发生了。

    在这种惊惶的毫无准备中,想来于任何一个女子,都是害怕惊惧的。

    陆序臣在浴间并没有沐浴多久,水声便戛然而止,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安栖快速地拭去泪水,她不想让陆序臣看到。

    此时已过了亥时,外面的夜极静。

    方才因为浴间哗啦的水声,安栖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此时,水声停了下来,她似乎听到从正院的西北方向传来一厉声尖叫的声音,可这尖叫声方喊出口,便突然间被被掐断了,仿佛是有人刻意阻拦了这声音的继续。

    声音虽短,可安栖听得分明,那明明就是火梨的声音。

    安栖蓦地瞪圆了眼睛,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想起了方才陆序臣朝郭安发出的命令:“将她带下去,把嘴巴撕了。”

    她以为,不过就是掌掌嘴的事,可火梨方才的那一声厉叫,显然已经不只是掌掌嘴这么简单。

    她早已从火梨她们口中知晓,她们口中的世子,亦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大理寺少卿。

    想来那各种严苛的刑罚方式,对陆序臣来说,亦是了如指掌的。

    想到这,安栖的脸色更加苍白。

    陆序臣已经穿好了衣袍从浴间走了出来。

    他穿的还是方才来时穿的暗红色衣袍,这里,并没有准备他的衣物。

    他径直走到安栖面前,从上俯视着安栖,双目清明,眸中早已没了方才的幽深和欲念。

    他见安栖神色苍白,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这一番动作吓到了她,便缓和了些神色,温声道:“我去差人送些热水进来。”

    在陆序臣将要转身之时,安栖拽住了他的手掌。

    陆序臣转身,看向安栖,微微眯了眯黑眸。

    虽此时的陆序臣,看起来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温润斯文,可安栖在他的注视下,仍忍不住瑟瑟地抖了抖。

    她小心地将抓住陆序臣手掌的手,慢慢地挪到了他的衣袖上面。

    陆序臣不动神色,静静地看着安栖。

    安栖努力地让自己放松一些,艰难开口:“能不能……放了火梨?”

    陆序臣唇角弧度沉了些,盯着安栖看了许久,方沉声回道:“不能。”

    以前,也不乏有一些丫鬟婢女,甚至是官家贵族小姐,主动往陆序臣身上扑的,虽是犯了他的大忌,可若那时有安栖为她们求情,他也定会网开一面。

    可今日这事,陆序臣断然不会应的。

    只因为,那丫鬟,竟然敢协同安栖,一同欺骗他,他受了她和安栖的谋骗,竟真的进了屋子,在闻到了安栖身上的金银花露以后,又上了这张床,还抵不住那红绡衣裙金铃铛的诱惑,吻了那丫鬟。

    只那吻刚覆上去,他便察觉那躺在他身下的人,不是安栖。

    他虽和安栖亲近的次数不多,可只需一次,他便牢牢地记住了安栖的唇瓣是何形状,柔软层度几何,又会采取何种方式来回应他的吻。

    若不是因为安栖,又岂止是撕烂她的嘴,他更有一千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陆序臣的回答决绝而无情,安栖脸色更白了一些,她嘴唇颤了颤,想要再为火梨求情,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序臣见安栖没有再说话,便想抬脚继续往外走。

    安栖却又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道:“你们这些世子贵女,生来便高人一等,吃穿不愁,又仗着自己有一些权势,便肆意差遣责罚下人,不管人家死活,你可知那火梨,爹爹卧病在床,哥哥不知死活,若不是因为家人的性命,她又何至于去谋划这些?”

    说完,安栖已被自己吓了一跳,怔怔地愣在了那里。

    陆序臣忽然听到安栖这般对他说话,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

    他转身,快速地握住了安栖还捏着他衣袖的手腕,力道之大,生生地将安栖骇住了。

    他盯着安栖,眸色幽暗,好半晌才冰冷道:“她是有苦衷的,那你,作何又要帮她?”

    “你这般配合她,又岂不知是在害她?”

    安栖听了,瞬间呆住了。

    是啊,她原本也是想从中谋取离开的好处,才愿意去帮火梨的,她也曾想过计划会失败,可她,自动地忽视了失败的后果。

    她又算得上什么好人?

    既提到这,陆序臣便自然想到了安栖和火梨计划的初衷,那火梨既想着通过他来救全家性命,那安栖,便是想借她,以身报恩,然后,离开这里。

    只这一层,安栖竟完全没有想到。

    安栖想到了这一晚以后,待火梨确认有了身孕,便可以拿到那包袱,从荆棘丛里,偷偷离开,却没有想过,利用火梨,代她以身报恩。

    陆序臣想到这一层时,面色更深冷了一些。

    他握住安栖的皓腕,轻而易举,便将安栖扯到了自己的眼前。

    陆序臣近在咫尺,安栖甚至能从陆序臣的瞳孔里,看到战战兢兢的自己。

    而陆序臣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如坠深渊。

    陆序臣声音清冷,似从高山上而来:“那你觉得,方才你我的阴阳交融,是在以身报恩,还是在弥补你配合火梨犯下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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