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源于一个多云的下午。

    沈婀表示,那天可以说是她整个24年来,最倒霉的一天,没有之一!

    在出门前,沈婀还特地瞅了眼天气预报,上面播报着今日晴空万里,清大家注意防晒。

    作为刚退役一年的预备役沈婀,仍保持着在部队的体能习惯,下午只要有空,就会去体育场跑几圈。“万一国家召唤呢,可不能给祖国拖后腿呀!”沈婀在面对朋友的疑问时总是如此回答,噎得朋友只能竖起大拇指,对她肃然起敬。

    不过最近刚毕业,忙着找工作,确实来体育场的次数少了很多。但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沈婀决定出门跑跑步。

    明明说好的晴空万里,等到她准备好出门的时候,天空半点太阳的影子也没有,云层低压,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式。

    “不愧是你啊天气预报。”沈婀站在楼下默默吐槽,她打开手机重新检查了一下,数据并没有什么变化。秉持着对天气预报的盲目自信,“应该不会下雨吧,”沈婀心想,问题应该不大。

    今天路上的人不多,有几个悠闲散步的老人,擦肩而过一个眉头紧锁似是有烦心事的工作青年,还有一对小打小闹的情侣。马路车辆倒不少,其间最令人关注的,是一条由几辆黑色私家车组成的车队,车上挂满了黄白花,在马路上缓慢行驶,十分醒目。

    唉……这是哪家办丧事吗?沈婀心里默哀了会,并没有过多停留,抬步向前走去。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过了十字路口差不多就进入了体育场的边界范围。

    哎不对!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刺入沈婀的脑海,刚踏出的右脚在空中猛地转弯,好不容易落地后费力稳定住了身体平衡。

    原本正前方应该放井盖的位置现在只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看不到底的深坑。

    这是?沈婀将身体稍向前倾,仔细看了眼这个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深坑,里面无比漆黑,完全没有普通下水道该有的管道景象,只有无穷无尽的黑,从内而外扩散蔓延,盯得人心惶惶,盯着看久了,好似里面有着一只猩红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脆弱的猎物踏入它精心设计的陷阱,让沈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可以掉下去。沈婀强烈的危机意识告诉她,跳进去必将万劫不复。

    不可能……刚这里一定有个井盖,不可能看错……

    沈婀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一系列场景,自己绝不会这么不小心连一个没有井盖的坑都没看到。但是……真是自己看错了?

    正当她马上就要开始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

    “喂!那个小姑娘!”沈婀顺着声音转头朝向马路对面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警服的大叔,大步朝她走过来,气势汹汹的模样就像是见到了小摊小贩的城管。

    嗯?什么情况?

    就当沈婀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大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里的井盖呢?”

    沈婀懵逼的大脑再一次歇业:“……啊?”

    ……

    所以作为井盖失窃案的头号嫌疑人,沈婀顺利得来警局坐了半小时。

    “警官,事情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了。”沈婀表示十分无辜,垂头丧气。在这半个小时的质问中,沈婀终于体会到了当初的窦娥是有多冤。

    “不急”,接待的警官抬起水杯,淡定地喝了口水。这人看着很年轻,年纪大约二十七、八,一头黑发藏在警帽下,干净得没露出一丝额头的碎发,却露出了他清秀的五官,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牢牢锁住沈婀,像是要将她的虚伪看穿。

    “马上查监控的同志就回来了,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们不会为难你,你不用紧张。”说完,警官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低眼看过去,貌似看到了什么沉重的消息,落在屏幕的视线逐渐凝重。

    等到沈婀都想开口询问了,他才慢慢悠悠放下手机,重新抬头看向沈婀。

    但不知为何,沈婀倒感觉这种眼神好像多了点什么,貌似是……同情?相比于刚才的凌厉,这个眼神反倒让人十分难受。

    怎么回事,是自己摊上事了?

    这时,警官突然从工位上站起身来,抬手着重整理了一下刚才坐下弄皱的警服,包括刚才手臂在桌子上蹭皱的袖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后,这才抬手拿出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便签纸递给了沈婀,露出一个从没表露过的友善微笑:“我叫梁椋,这上面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再遇见这种情况,欢迎联系我。”

    “什么?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沈婀突然感觉自己抓到了重点。

    走向十字路口的那条路在她脑海里回忆了无数遍,尽管无法解释,但不论怎么回忆,那个井盖的模样在脑海里仍旧无比清晰,让她确信自己绝对没看错。

    梁椋沉默了片刻,才仿佛一副刚理清楚该怎么描述的样子,开始了讲解。

    原来,一段时间前,这里发生了多次当事人突然失踪的案件,而这些案子至今毫无线索,唯一的共同点是失踪的契机,都是因为当事人踏进了某处边界。比如沈婀面前突然消失的井盖,可能也属于边界之一,而有更多不幸的人或许只是踏进自家的门槛,或者某个商店大门就直接人间蒸发,这些个人没什么共同点,所以案子查无可查。

    而前段时间有当事人家属发现,没过多久,自己消失的家人又奇迹般地重新出现在他们失踪的地方。只不过,只有早已冰冷的尸体。而这不是全部,大部分当事人依旧没有重新出现的迹象。

    而为了避免社会的恐慌,政府尽量在压下这类的消息的同时,组成了由一大批人形成的专家组,分为各种分支进行各地查探,而梁椋则是这个地区的负责人。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给了沈婀足够的接收时间。

    “而你,是为数不多遇见了这样的界线却没有消失的人,所以我想在你身上多收集一些线索。当然,你不是唯一的,很多这样幸运的当事人也有同样的经历,但是,也只是暂时的幸运而已。因为没过多久,这些幸运者也会消失。所以,我猜测,导致这样结果的东西似乎不太愿意放弃自己的猎物,它既然找上了你,应该不会放弃你,所以我建议你稍微注意一下,并且,必须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继续说下去:“当然,你可以拒绝,但是拒绝无效。”

    沈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立马回应道:“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拒绝呢,配合您的工作是我的义务,您有什么需要您只管提就好。”

    梁椋抬了抬眉,刚张开的口闭了闭,“嗯……多联系。”

    不得不说,听到这种消息的沈婀已经开始浑浑噩噩了,这和听见自己被孤魂野鬼缠上了是一个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的云层终于彻底承受不住了,“唰”得一声,一场大雨就这样倾盆而来,气势凶猛,排山倒海。

    眼观这一幕的沈婀恨不得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天气预报!”

    你要彻底失去你的信徒了!

    在完成后续一系列手续之后,梁警官还是给了沈婀一把伞,还告诉了她如果还不了就算了。沈婀道谢后撑着这把伞千辛万苦回到了家。但这样的天气,注定成为落汤鸡的命就算有伞也作用不大。全身湿漉的沈婀便首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才坐回书桌前。

    这场荒唐的对话直到现在还在她的脑子里不停打转,不是她不能接受,而是作为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接受过文化熏陶的唯物主义者,这一切确实匪夷所思。

    好像这个世界生怕她相信不了这个事实,过猛的为她生添了一大把催化剂。

    在刚才回家的路上,她一连续遭遇到一系列她这辈子都没遇见的事情,比如头顶突然砸下来一盆绿植,就距离她的面前伞尖五厘米左右的位置;比如马路上的一辆小轿车突然拐进了人行横道,就在她面前两米左右的位置,撞上了她面前的电线杆,并且溅了她一身水;再比如楼下的流浪猫小菊,每次见到她都会蹭过来喵喵叫,而今天见到她不仅呲牙裂爪,还在她靠近的时候慌不择路得往回跑……

    沈婀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深刻反思这24年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能对自己有这么大敌意的人……果然,什么都想不到。而且梁警官看起来也不像是加入了什么非法组织,人家可是警官,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可是……实在是不想相信啊……

    算了,秉持着乐观心态,她没往下细想,今天已经够抓狂了,别再折磨自己了。窗外的雨声似乎停了,家里又变得安静了不少。

    沈婀心里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

    今天家里……是不是太安静了点。不太对劲!

    沈婀顺着虚掩的房门往外看了看,现在已经九点了,按理说,爸妈应该早就回来了。虽然平时在家时,爸妈除了有事交代外,基本也不会管她,就连零花钱都是手机直接转账,从没有多余的话。他们太忙了,从小到大,即使在同一个屋檐,见面的次数也很少,所以沈婀一直表现得很独立,也从没有让他们操心。正因为她的早熟,沈婀这个名字也多次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代名词,对于这一点,她从未有任何表示。

    但今天,似乎睡得有些太早了?

    基于今天一系列的诡异事情,沈婀决定还是给父母打个电话。在短暂的拨通之后,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响。

    “沈婀,你还知道给家里一个电话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急促。

    沈婀慌忙站起身打开房门,盯着自家暗得出奇的客厅,听着电话对面断断续续叙述的电视声,一时说不出话。电视里貌似是某个主持人正在播报明天的天气预报,并提醒大家雨后的紫外线太足,一定要注意防晒。

    对面好像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开始提高了声线:“沈婀!你听得到吗?你在哪?要你爸去接你吗?”

    沈婀张了张欲言又止的唇,一时无言。就当电话对面快决定报警的时候,沈婀终于说话了:“没事,爸妈,我找到了新工作,走的比较急,没和你们打招呼确实抱歉哈,是一家大公司,薪资待遇非常好,我一个朋友推荐的,陈小支你们还记得不,就是他推荐我的,你们别担心,听说这家公司待得久了还能当上主管,哈哈,我想来试一下,你们放一百个心,等我在这混好了,我就回去看你们。”

    陈小支是沈婀从初中就在一起玩的朋友,因为互相接触比较多,沈婀父母也见过好几次,印象都不错。

    “啊?这么急啊?”

    电话那头两个声音仿佛有了一小段的争执,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那,好吧,但是小婀啊,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的事情很多,但最重要的还是安全知道吗?有什么事还是要多给家里打电话,虽然我们平时确实很忙,也知道你懂事,没怎么照顾到你,但是你要知道,爸妈永远是你的后盾,遇见事了不要总是自己扛,知道吗?”

    “嗯,知道了。”

    电话那头又嘱咐了不少后,终于结束了电话。沈婀盯着眼前黑漆漆的客厅,背靠着门框,垂眸,敛了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场黑暗席卷着客厅每个角落,像一个初生的怪物,毫不掩饰欣喜得将利爪伸向更深的角落。沈婀并没有动,站在敞亮的房间和黑暗的交界处。忽明忽暗的门框就像是冥界的三途河,等待着沉浸美梦的人做一个生与死决择。

    近距离拉近沈婀的脸,却可以看到她眼神冰凉冷静,仿佛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重回沙场。

    在静静得不知道站了多久之后,沈婀终于拨通了电话。

    梁椋匆匆赶到小区,雨后的小区充满了泥土芳香,伴随着微风,飘飘散落。老旧小区楼房不高,但是所占面积却不小,其间还有着弯弯曲曲的楼间小路,这个时间点只有很少的路人在路上穿梭。

    可是就在他围着小区逛了一圈后,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他联系了沈婀。

    “你在哪?”

    “13栋楼下草坪,你在哪?”

    “等着别动,我来找你,也别挂,等我五分钟。”

    不得不说,梁警官在这方面,还是能给人有些许安全感,让孤身站在楼下的沈婀还是感受到了些许安慰。周围没有人,没有吵闹声,就连现在该有的万家灯火也完全消失殆尽,沈婀望着自己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年的楼房,显得有些许落寞。

    就在这股安全感快耗光的时候,沈婀终于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他身着白衬衫加西装裤,外搭着一件米色风衣,走起来微微飘起,挺拔的身影一步步靠近沈婀。

    “这里梁警官!”沈婀心里欣喜万分,对着他大喊。

    这条路不难走,但是梁椋却越走越能感受到逐渐浓烈的寒气,四周的人也变得稀少,等到靠近沈婀的位置,四周已经变得完全安静下来了。

    梁椋看到她后貌似松了口气,但仍旧一脸严肃,仔细分析:“原来利用通讯设备可以连接进来吗?我刚才自己转了一圈,并没有奇怪的迹象,果然……是因为你吗?可是之前的受害者却并不能利用这样的方法,确实太奇怪了。而且我见到你后试图联系我的同事,无法拨通。莫非,是你身上有什么不同?”梁椋说完,开始仔细打量沈婀。

    沈婀现在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一个刻画了大大的熊猫图案的短T配了一条显腰身的牛仔裤,168的身高,虽没有火辣的身材,但也算匀称,在短T下还能感受到若隐若现的马甲线,手臂上没有强烈的肌肉感,但仍旧能感受到一点力量感。她皮肤偏白,五官也生的秀丽,一头微卷的中长黑发披散落在肩上,搭配上这一套,走在街上绝对吸睛。

    这一套是沈婀最终决定认命之后为自己精心挑选的一套衣服,要走也得漂漂亮亮地走,这是最后的倔强!

    在沈婀最终也没看出什么不同之后,梁椋也放弃了在她身上寻找线索的心思。

    “我暂时没发现什么离开这里的线索,我们一起行动吧,也许还能发现什么别的线索呢?”梁椋询问沈婀。

    “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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