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

    叶苑跪着。

    穿着官服的县令满眼不耐烦:“你说你要被人强纳为妾?”

    叶苑抬起头,她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破衣服,唯有那张脸极其漂亮,那双眼睛如同缥缈的寒霜。

    县令被这容貌惊到,多了些耐心,问:“你说那人姓甚名谁?”

    叶苑干脆利落地起身:“我不告了。”

    她听见县令狠狠地拍惊堂木,大声呵斥,但她没有停下,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

    围观的群众纷纷看着叶苑,有的人好奇,有的人嫌弃,有的人目光流露出同情,有些人更是指责起来,说她软弱。

    软弱?

    叶苑扯动了嘴角,苦笑。她穿着素色麻衣,指尖狠狠掐着掌心。

    记忆汹涌,如海上风浪一样拍来,窒息,痛苦。

    上辈子,叶苑只是孙家村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被恶毒的姨母领养,每日只有馊粥,饥不饱腹。

    她聪明地想到了去刑场,朝菜篮子里捡散落的菜叶,却从天而降一块黄金。

    谢越坐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漆黑的眸子宛如深渊无尽。

    黄金极其昂贵,叶苑并未贪心,还给他。

    谢越露出几分欣赏,赏赐般说道:“做我的妾室,我保你衣食无忧。”

    叶苑厌恶反感。

    “公子若再出言不逊,下次刑场上砍的就是公子的脑袋了。”

    那日她只以为他是一个公子,却不知道谢越是位高权重的四皇子,不会放过她。

    她状告衙门,反而将拖去打板子,天理昭昭,可无法在谢越身上得到报应。

    她逃走,被他抓回来。

    谢越动了怒,扯住她的手腕,生生残暴地将她关进了密牢之中,关了整整七日。

    那七日里,叶苑蜷缩在黑暗之中,阴暗无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什么也做不了。

    从此之后,她彻底惧怕黑暗,惧怕谢越。

    谢越却发现了有趣的东西。每晚都会熄灭所有的烛火,故意在她身边,看着她痛苦,害怕。

    他在床榻之上喜欢凌虐人,叶苑每次都要受伤。

    即使如此,她身上全是凌虐过的痕迹,连下床都不行,谢越也因为自己恶心的占有欲,从来不让她看大夫,她只能生生地熬过去。

    叶苑躺在床上疼得发抖的时候,紧紧抓住床被:“为什么这么对我?”

    谢越握住她的下巴:“因为你只配这样下贱的对待。”

    叶苑身体虚弱,寿命难长,谢越依旧掐着她的下巴给她灌了避子汤药,她身子每天都在变差,就连夏天也畏寒。

    可就这样,她还是怀了孕,谢越亲手用绢布缠住她的肚子。

    隔着幕帘的大夫听到她惨叫心生不忍,打胎的方式很多,为何用如此残忍的法子?

    大夫劝阻:“殿下,若是这个孩子没了,这姑娘身体彻底不能再调理,之后也无法再受孕。”

    谢越却笑了起来:“不能生自然最好。”

    他只把她当做发泄的对象,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叶苑大出血,染湿了整个床单,痛苦地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仿佛在受刑。

    而次日,谢越因为自己的白月光过生辰,高兴地让满城的人同乐,红灯烛火鞭炮声鸣,热热闹闹,他站在高楼肆意散金,感谢声不绝于耳。

    最后谢越叛乱,独立称王。

    兵临城下,叶苑被人绑在高台之上,同他喜欢的人做选择。

    她看到了长得和自己相似的面容的女子——那是谢越喜欢的人,也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楚倩倩。

    她长得和楚倩倩相似,所以谢越才把她当做替身玩弄?

    可是为什么?要她承受这一切,要被如此对待!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楚倩倩受惊,哭着大喊:“谢越表哥,救我呀,我不想死!”

    “我是将军的女儿,身份高贵!谢越表哥,你救我,不要救旁边那个下贱的刁民!”

    谢越毫不犹豫地抬起了弓箭,一箭刺穿了叶苑的心脏。

    那一箭的触感还停留在她身上,冷漠无情,冰冷刺骨。

    叶苑回忆完了这一切,心口发痛。

    高高的太阳下,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浑身颤抖。

    这一辈子她要让伤害她的人都得到报应,尝到和她一样的感受!

    -

    一朴素的院落内,盖着几间零落的房子,能看出来住的人并不富裕,都是泥土地。

    一只母鸡在院子里到处溜达着。

    里面的人气愤:“那个小贱人怎么还没有回来?还得让咱们做饭。”

    “谁知道啊,出去晃一圈,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她勾引了。”

    抱怨了两句,接下来二人便兴致勃勃地谈起事情。

    这二人便是叶苑的表哥和嫂嫂。

    嫂嫂听说有一大户人家,儿子早死。老夫妇迷信,他们想寻一个同样夭折的女子配阴婚,以此转世之后,他们儿子才能够幸福。

    考虑到父母不舍,老夫妇愿意出十两银子。

    表哥迟疑:“可是那小贱人还活着。”

    “咱们把她迷晕了,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到时候封了棺,人活着又如何?而且还能赚了银子。”

    “这……”

    嫂子狠狠地放下东西,摔在桌子和碗上:“我看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小贱人了?所以才舍不得,不要忘了咱们的儿子才满月,正是张嘴的时候,家里少一张嘴,你儿子也能吃好点!”

    叶苑在门口静静地听着。

    “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种女人。”

    “少放屁,我见她洗澡的时候你在屋外鬼鬼祟祟的!”

    “冤枉!”

    “我就知道你和那个小贱人……”

    叶苑轻轻推开门:“嫂嫂发了这么大脾气,是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嫂子哑了火,脸上尴尬,还好她已经在饭菜中下了迷药。

    叶苑自然地坐下,看见桌子上放的正是母鸡熬成的汤,她正好口渴,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

    表哥抢了过来,汤洒了一地。

    他怒斥:“你有没有点规矩?桌子上哪有你吃饭的地方?”

    “是啊,这鸡汤不好喝。这是你的。”

    嫂嫂推过来一碗饭。

    碗中廉价的米吃下去都磨牙,当地人几乎不吃,饭上盖着几个粘黏的绿菜,没有半点油水。闻上去还有一股馊掉的味道。

    这和那碗新鲜鲜美、加了蘑菇的小鸡汤相比,简直就是喂牲口的饭菜。

    最可笑的是,嫂嫂还在这其中加了迷药,要把她送去配冥婚。

    叶苑面上不显。

    嫂嫂坐下来,拿起筷子,却被叶苑抓住下颌。

    叶苑把碗里的菜扣进她嘴里,还没来得及等她咀嚼,便合上嘴巴吞了下去,呛得她弯着腰,痛苦地咳嗽。

    “你干什么?!”

    表哥瞬间脸红脖子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连忙拍打嫂嫂的后背。

    叶苑看着嫂嫂,一眨不眨。

    “嫂嫂刚生下孩子,身体还不太好。少吃些荤腥,对身体好。”

    “你胡说!你是不是想害我!”

    嫂嫂愤怒的把饭摔在了地上,院子里养的小黄跑来闻了闻,没有吃。

    她把鸡赶走,本来一脸怒气,看向叶苑,却突然发现叶苑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冷意,格外的摸不透,嫂嫂心虚了起来。

    叶苑笑了。

    “嫂嫂怕是误会我了。我还给嫂嫂买了人参,我这就给你拿过来。”

    嫂嫂眼睛瞪大,人参,那可是好东西,她狐疑地让表哥放开了叶苑。

    叶苑出了门。

    嫂嫂担忧:“不知道她听到了咱们的计划没有,若是听到了,咱们可白白损失了十两银子。”

    “要不直接把人绑了再打晕算了。”

    叶苑回到她的房间。

    她目之所及,不可以称作是一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上面铺着她用废弃布料缝在一起的被单,下面铺着是稻草。

    这些稻草到了夏日,便会生虫咬得人后背发红,她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去山上摘了草药才能防止住。

    叶苑在房间里细数着自己的东西,里面真的有一株人参,那是她特意去山上采的,还划伤了小腿。

    没一会儿,嫂嫂见她端了一碗参汤,脸上的喜悦简直藏不住。

    碗里只是添加了一些从厨房找到的迷魂药,足够让人浅浅的睡一会儿。

    过了晌午,表哥外出务农,破旧的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姨母的房间没有人,床下面是软软的棉花被子,屋内的炭火刚熄灭,还暖和着。

    叶苑拉开抽屉,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银子。

    这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叶苑冷冷地笑了笑,姨母原来早已把她卖给了谢越。

    姨母隐瞒的极其深,以至于嫂嫂都不知道,要把她卖给人做亡妻。

    她从里面取出了本该属于她的长命锁,握紧。

    隔壁村的市集上,人来人往。

    角落里有人跪着,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上面写了个牌子:卖身葬弟。

    这个地方不打眼,有痞里痞气的人过来看见,笑嘻嘻的。

    “给爷抬个头,看看你容色咋样,再考虑要不要收了你!”

    那女子披头散发,慢慢抬起头,吓得流氓一跳,连忙跑走。

    她眼中煞气很重,而且脸上一道极长的刀疤,还有血红的胎记。

    旁边摆摊的人都十分害怕。

    “可怕,太可怕了,长得可真丑。”

    “是啊,白送给我,我也不要。”

    人过来过去,都躲着这个摊位。

    叶苑远远地看着。

    这个女子,叫做十娘。以后她会投到谢越的门下,成为谢越暗卫的首领。

    叶苑第一次看见她,那时她提着人头向谢越复命,就连谢越身边最厉害的护卫都对她敬畏三分。

    后来,谢越榨干了她的利用价值,深觉她知道的太多,要除掉她。

    十娘遍体鳞伤,撑着最后一口气,找到了叶苑,让叶苑把她埋在自己弟弟身边。

    若非如此,叶苑也不会知道十娘原来和她早有交集。

    她必须把握这个机会,去掉谢越的得力左膀,断了未来的隐患。

    叶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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