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再让我玩一把。我下一把一定会翻盘的,我会赢回来的!你信我啊!”王赖子赌了红眼,抓着赌场的人,跪下地来求他,再让自己玩一局。

    “哟,姓王的。赌久了真把自己当王了,瞧不清自个的斤两?”坐庄的汉子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空手套白狼,想得美啊你。你摸着自己的裤兜,能听见几个钢蹦响。”

    王赖子扑上前抓着人家的胳膊,浑身直打抖。不让他抓到牌,他就觉得这双手无所适从。

    三年前,他向怀着孕的妻子发毒誓,剁掉尾指,说自己会改头换面。

    两年前,他把一岁多的孩子卖给人牙子,换来一笔不小的赌资。重新再赌坊里出入。被妻子的娘家人抓住,又剁了两根手指。

    一年前,他实在没钱,当了老赖。被上一个赌场的人拉进黑名单。剁掉他的左手,引以为戒。但他的左手没了,他右手还在。照样摸得了牌,戒不了赌瘾。

    “大哥、大哥、大爷,你是我亲祖宗!你行行好,行行好,就这一回让我再赌一回。我手气好。我下一局一定能赢的!”王赖子吸溜着鼻涕,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家里、我家里还有一些家具,你们都可以去拿的。还有我的妻子。她生育过一个孩子。我把她押做赌注,用她来抵押,要是我输了,你们尽管去拿她。她以后就是你们的人了。”

    “行行好,就让我玩一局吧,我就差这一局了,我一定能收回成本!”

    “哐当。”肖舒然把钱袋子扔到赌桌上,看着背地里小动作,不断疯狂出老千的庄家。“你们赌场就是这规矩。什么苍蝇都能往里面钻,就不怕吵着人?”

    庄家一个眼色打过去,打手识时务地架起敲不出银钱的王赖子往外走。

    “客官,您看看您要赌什么。这里有许多的小玩意,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您见笑了。但在游玩方面,算是应有尽有。有掷骰子、牌九、□□,您看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看着赌大小就不错。”肖舒然双手放在赌桌上,看着上面做天女散花的资金。哪一个投入生意,都能作为不小的本钱,却要投到赌桌来一掷千金。“我赌大。”

    “好嘞。”庄家摇着骰盅,打开,“一、二、三,小。客官你好运气!我看看赔率哈。”

    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庄家,解开袋子。面上的笑容登时一时紧。他知道钓到了大鱼,没成想这鱼鱼鳔有些多,小心撑到了自己。

    他们这个赌场怕是吃不下。

    便朝着身旁的小弟耳语几句,让他快些去请人过来,顺带把门口给堵了,不让人轻易地溜走。人家竖着进来,横竖要刮下几层油回去。

    看这人衣装打扮,说话口音,不是本地人。这回要是放了她走,海阔天空,要到哪里去寻。他们开赌场的,可不是那开门做善事的大善人。

    只有他吞掉别人的,没有别人在他们这里讨便宜。

    “客官您这个金额有些大,要不您再来几局。招待不周,我们这边先行致歉。我们已经通报小的去换取银票了。”赌场里的人说话一套又一套,没把人吃干抹净前,绝不轻易变脸。

    等榨干其骨肉,吃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就麻溜地踹到一边,平白堵着都嫌挡道。

    已经预料到这一点的肖舒然笑笑,“钱财对我来说,只是身外之物,我不为难你们。”毕竟钱财方面不需要她入手。都是衣疏影独自烦恼并解决的问题。

    对衣疏影来说,应该不算烦恼。只是顺带的事。类似于用餐完的附带价值。他着实感谢送餐上门,还自带钱财的家伙们。

    她接着道:“我有几个事情想要办,但现在分身乏术。只要你们办妥了,这笔赌资就一刀两断。”

    “哦,您尽管说。”

    差人去请的赌坊老板露面,朝她一作揖。

    “只要有我尚才德能做到的,绝不二话。我做不到的,求爷爷,告奶奶,也会替您达成。出门在外,交个朋友嘛。大家都是跑江湖的,不差这一点碎银子。”

    肖舒然不置可否,“刚才那个要典妻的家伙,打断他另外一只手,从此以后不让他再有机会进入赌场。促使他和妻子和离,我要在半盏茶内,拿到他们的和离书。”

    “这前面一个要求,简单。我这就吩咐下去,保管王赖子此后再进不了都管镇的任何一间赌场。至于这后面的要求……”尚才德观看着肖舒然,不能理解他损人不利己的作为。

    随后将其归咎于女子让人贻笑大方的道德标准。难道以为这样那位妻子就会感谢她吗?

    “我所作所为,并非要求人感谢。”肖舒然提着椅子就座,“说这么多话,口都渴了,连杯茶都没有?”

    “好勒,这就为您奉上。”伙计们赶忙温了茶,给她递上去。

    “说半盏茶时间,就半盏茶时间。想来尚老板说到做到,不会让我等太久。等和离书一到手,我们就开始第二场。”肖舒然从袋子里掏出一点钱,交给一旁看热闹的丫头,让她帮自己跑腿去酒楼里面买一整只手撕鸡。

    被摆了一道的尚才德,这才发现身怀巨财的女子,并非脑海里空空如也的草包。她有自己的规划、步骤,不被人牵着鼻子走,间接打破了他们抓住人赌徒心理的筹谋。

    不过人来了,就戒不掉这份叱咤风云的快感。他有的是方法让洁身自好的闺女们,变为六亲不认的赌徒。不怕人不赌,就怕人不来。

    只要来了,赌坊自有千百种方子诱惑人上瘾。

    强龙不压地头蛇,而地头蛇之所以能成为地头蛇,打通渠道,往来交际亦不可少。果真不到半盏茶时间,带着血迹的和离书就送达肖舒然手边。

    而在这等待的时间内,肖舒然化作散财童子,打听近些年来有无哪家孩子丢失的状况。谁给出的线索越是详细、真实,她给的酬劳就越多。并在其中有意无意地打听通缉令。

    看得尚才德眼热。认为到手的肥鹅被其他围观的好事群众瓜分。心里只想着办事的小弟赶快回来,跑快点。再慢些,肥鹅都变成了瘦鸭子。

    肖舒然通过初步检测判定,凤箫声的大力打击使得各地官府陷入瘫痪,通缉令的传播一度受到阻碍,推行困难。其中还要夹杂着成千上百的奴隶逃窜,情色行业被攻破等乱七八糟的消息。

    烟水寒、薛家荔的功劳,不容小觑。

    若说凤箫声撬动了大苍王朝这个巨人的脚底板,使得他不禁头重脚轻,左右摇晃,看着就要跌倒。那这两人的作为,无异是摧毁他最重要的神经传输中枢,让本来已经疲倦地接受了自己命运的女子们,了解到原来她们也可以不遑多让,而不是没事被抛到一边,有事被拉出来奉献。

    有许多学者、教授出来抨击逐渐不安于世的妇人、待字闺中的女眷,批判她们眼高手低,不好好待在家中操持家务,孝敬公婆,服侍丈夫,教养儿女,竟也学得侮辱学堂、败坏门风的娼妓们,上门卖笑说唱。

    天知道那个只会卖笑卖身的妓子,是如何赢得了一群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学子。该不会是善用她惯来的把戏,在高贵的学堂里袒胸露乳,以此交换胜利的名声。

    当一个女人过于优秀,惯用的谣言就长了翅膀飞翔。如果她出身清白,就变着法子钻营她的罪过。小到抛头露面,大到世道体统,只要敢搜罗,没有一件不可倾盖污名。

    好在这一位薛家荔,本就不清不白,是为贱籍。士农工商,人人都能踩上一脚。是除了奴隶之外的最低层,明文禁止不可转为良家。

    至于烟水寒就麻烦得多。毕竟她是过三关、斩五将,正儿八经通过府衙的训练。就是鲜少有门庭肯招收,收了也只是让她端茶倒水,做一个在酒桌上陪笑的陪衬罢了。

    谁知道她竟然真的这么有本事。薛家荔那边,他们能够推说她是睡出来的名声。纵使当真真材实料,那也只是不入流的才学。却遗忘了才学哪有高低之分。

    当学问出现在才子身上,它就人人遵从追捧。当它出现在名妓身上,就会引人遗憾。人人摇头叹息,仿佛明珠错投。

    与男子们热衷在红楼里救风尘,奉劝人家从良,在家里嫌弃妻子人老珠黄,使自己丧失兴致的借口相当。

    烟水寒和薛家荔接二连三的成功,不仅鼓舞了万千女性,还使得一些因为出生贫困、低贱,而不被允许入学的男子们站了出来。宣扬学堂并不高贵,应该深入千家万户,让人人得以学习。降低学习门槛,而不是拉高攀升的难度。

    这类思想在挞拔太后一脉风雨飘渺,直至完全倒台的几十年里,已经接近消失,甚至完全断绝了。

    人们不再相信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奇妙美谈。能够广为流传的诗句,创造者本就出身名望之家,生下来就有先生教导,环境烘托,才艺熏陶。

    而天下里的农夫,朝九晚五,皲裂了虎口,冻伤了脚腕,不仅自己卖身给地主,还要将妻子儿女一同卖掉。生生世世受地主家奴役,无从解脱。

    等等……肖舒然忽然想到。从底层往上数,没有籍贯的奴隶,正在解放。被记载在册的贱籍名册,正在销毁途中。士农工商的商……

    她回想起入门时看到的凌霄花花样。苕之华,芸其黄矣。白芸夕……凤箫声的前伙伴之一。她听她提起过。商贾之家出身,所托非人,跟着正妻凤霜落夜奔。

    与其说她一开始所托非人,错嫁了雷家子大贵,不如说她一开始瞄准的就是凤霜落,又何来所托非人一说。

    不管她知道的凤霜落真实身份是何时,她由始至终都坚定选择她这个人,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变化。心性难改。

    最近开得如火如荼的商铺,想来是重新打理,并且借助了白芸夕爹娘遗留下来的家产,整合而成出的成绩。开出凌霄花这个斯斯文文的隐喻,暗含着她的名字,暗中传播着信息。

    奈何凤箫声本人的文学细胞不足,并不足以认清凌霄商会和白芸夕之间的关系。这也算是夜猫子碰头,抓眼瞎。

    肖舒然思索着,回头跟凤箫声碰面了,要将此事跟她说明白才行。

    和亲人相聚,自是天底下一大快事。

    和离书拿到手的一刻,在一旁跑腿的丫头开口,“我奶奶说过,她搬来的九龙村子有户姓肖的人家,几十年前丢失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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