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距离凤箫声四处打擂台,证明自己的实力,过去三月有余。桃花水母成了她最长出阵的伴生灵,众人只知有一,不知有二,蓝宝石华丽雨林作为装饰品,安安静静的待在她的后脑勺处,充当发髻一般的存在,偶尔动弹几下,别人也以为是自己眼花。

    她太过于扎眼,无时无刻不争强好胜,抢风头。遂被推荐到恶人岛去。

    听说恶人岛那里,出了一位妖僧,做和尚打扮,邪里邪气的,就是要做那妖邪鬼魅,专门吸引精气。想必小娘子铁定会喜欢,毕竟恶人自有恶人磨。

    “哦,你说我是恶人?”凤箫声一脚踩着奴隶主的脸,手指往上一抓。纤细的丝线从她手中钻出,覆盖整个广场,给赤身裸体的奴隶们穿上新装。新年的礼炮声震耳欲聋,自从沦为奴隶以来,再无尊严可言的人类,颤抖着抚摸着身上的新衣。

    它的样式并不华丽,胜在保暖整洁。不是起侮辱性质的,几条布拼凑起来,凑不齐遮挡的布料,故意坦胸露乳,用暴露的衣装活跃观众的眼光。别也不是别人穿烂了、用旧了,打算扔掉,故而给他们用来做犒赏,高高在上的施舍。

    只是单纯的一个动作,把他们当人看。就像他们还是一个人,而不是被除却籍贯,用作取悦的工具一样。

    他们还能被当做人看待吗?

    明明同样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耳朵,为何轻易间身份就能被剥夺?要么是冲撞了达官贵人,要么是家族里有人惹了不该惹的人,要么是忽然全家被下狱,有的罪有应得,有的含冤抱屈。而无例外是一人开罪,全族受辱。

    上至九十岁老翁,下至嗷嗷待哺的幼儿,都被除去了平民身份,从此沦落为奴隶。

    长得颇有姿色的,被早早地买去。能够活得长些的,被当做逗弄的玩意,也不一定能够算作是幸运。有些不大走运的,被奴隶主活活打死,或者被用来当做哗众取宠的笑料,在日复一日的鞭刑中凄惨死去。

    额头、颈部、后脖子等部位落下的奴隶烙印,刻进灵魂一般屈辱。没有衣衫可以遮蔽的躯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万箭穿心般羞辱。更可恶的是,由于被鞭打的地方太痛苦,躯体上的折磨逐渐会麻痹心灵,求存的本能盖过了无所不在的痛楚。

    他们会在受挫中被麻痹,然后开始接受自己的命运。

    如果注定要沦为奴隶,那为何要在当初赋予他们平民的资格?要是没有尝试过作为人的尊严,,堂堂正正地的活过一遭,兴许不会如此痛苦。而正是因为拥有过,而后不得已失去,才会在挣扎中品味到刺骨的严寒。

    “哈,不然呢,你以为你是什么?”奴隶主塞拉哈哈大笑,“你杀得了一个我,杀得了千千万万个我吗?你救得了眼前人,你能救得了千千万万人?你以为你是什么?”

    凤箫声一脚踹飞他的门牙,依照使用过千万遍的招数,洗去奴隶们身上自带的烙印,给他们穿上新装,祝他们更好地融入平民。且提供给他们她的伴生灵生产的子蛛,让他们能够自由联络,帮助其他努力逃脱他们的宿命。

    和早就分散在天涯的同伴们当初预料的相当,跟踪她的人,迟迟没有下手,只是因为她还没有跟姐姐碰面。按理来说,放出去的诱饵太久,难免会沉不住气,会反过来想要擒拿她,诱导姐姐出面。

    之所以没有那么做,大约是因为一个缘由。

    他们共同奔赴的目的地——东壁谷被知晓了。

    如果说凤霜落企图动摇的社稷,严重影响了迄今为止建立的社会体系。那有关东壁谷长生不老的传说,则有极大程度能够支撑它的延续。光听着就不是两个能够相容的关系。

    偏偏二者正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即将碰面,并有各方势力不断卷进来,促使他们的相遇。

    凤箫声不能理解,为何有人能对长生孜孜以求。在她很年幼时,她就听姐姐说过。自古帝王将相、王侯公爵无一不信奉追求长生,以至于到了简直痴迷的地步。

    献祭童男童女已经成了习俗,更甚者为了建筑高台,奴役百姓,强征劳役,数不胜数。但除非该王朝被推翻,否则后世所言,大多不会言表其中的恶劣。就算会描述,也仅仅不过几字之言。

    人们会赞颂建筑物的恢宏美观,而无视下方倒下的尸骸累累。人们擅长歌颂冰冷的甚至虚无缥缈的事物,远过于正视民众的苦痛,以及他们付出的艰辛,仿佛那理所应当。

    倒是别人提醒了她。“哦,为何不追求?你都说了是帝王将相了,他们身在高位,生来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喝住行,无不优渥,那为何不追求长生?能享受,为何不尽情享受?大约只有我们,活得痛苦的才会只想要能活一时是一时,而不是想要延续这段生命直到地老天荒。”

    凤箫声盖上斗篷,准备从奴隶市场退出,她今日的事已经完毕,追踪她的人已经要到了。暗地里潜藏那些人能容她一时不能容一世,她闹得太大,迟早会被反扑。

    虽然她不怕,但是要为姐姐着想。

    恶人岛吗?倒是多了一个去处。她正好登上岛屿瞧一瞧看一看,那是个多了不起的地方。是否能够承载她的分量?给她掀翻这个天地提供登天梯。

    正好。这一届会武之盟,恶人岛也有举行。

    “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动不动就把其他人,阻绝在胜利场合之外,是不是太不给人面子?”衣疏影道。

    凤箫声反复观看衣疏影,并不从他身上看见衣松照的影子。衣松照是他形容的呕吐物——对吞下的食物消化不良,反胃出来的流食。并不完全等同于她的弟弟凤金缕。

    先不说吃下去的土豆,消化不良后吐出来恶心物质,还能不能被照旧称作为土豆。一个人吃饭大部分时间不会只限于吃土豆,那其余和土豆一起吞食进去的食物和它一起,嚼巴嚼巴,混杂在一处,呕吐出来的东西又怎能称呼它原来的名字。

    “你说是吧?凤金缕。”

    而衣疏影偶尔虚弱的时分,才现行的少年,又是哭,又是笑。他对名字有反应,又爱端着一副黯然无辜的模样。仿佛他生前所有恶劣脾性全叫衣疏影继承了,而又擅长伪装在衣冠楚楚的表面之下。剩余下来滔滔不绝的爱欲纠葛,时刻灼烧着五脏六腑,又该用什么名字为它命名呢?

    “阿姐。”从浓绿色的薄膜里脱离出来的少年,哭哭啼啼。他的下半身似乎不能动,或者还没学会动。两个光裸的臂膀使得十成十的灵活,像是在湖面上划桨。

    他像是一个搁浅的鲛人,落泪成珠。抽抽噎噎地爬行到她脚边,亲吻她的脚趾。两只手臂顺着握着她的脚踝,胡乱地亲着,然后沿着她的脚面,一路向上,掀起她的裙子。

    在他的头、舌头直要往内钻,像在探索一番新奇的道路,重新苏醒过来的衣疏影,在他身后呈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往后扯。他冷笑,“我费了那么多的劲还没做到的事,你倒是急不可耐地去完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争?”

    他拖着衣松照往后走,衣松照手掌抓着凤箫声的腿不放,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只留下两道污浊的掌印,像是两条没有干涸的泪渍。

    凤箫声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他们。长着她弟弟模样的成年衣疏影,拖着她弟弟模样的衣松照,拖到门口处决。

    为什么要拖到门口,而不是就地处决,是担心她介入,害怕她心有不忍?

    但还是做得不够完备,喷溅的绿色血液,一道道划过长空,留下惨不忍睹的现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分解声响起,不用仔细观看都能大约猜测出是在向哪个部位下手,毕竟她也训练出了极其丰富的打手技能。

    一次、两次、三次……

    明知故犯,而后又再犯,而后再再再再犯,凤箫声全程默不作声地观看着。看着年少的衣松照犯错,看着成年的衣疏影惩治,像在追逐故去的,只存在于她和凤金缕之间的幻影。

    终有一日,她忍不住出手,“差不多了吧,有那么不可饶恕吗?”

    “哈,你为他求情?”说不出的嫉妒还是恨意,憎恶这个比他晚出生,不入流,却轻易得到了他得不到,不敢想、不能想的东西,“他算什么东西?”

    “他喊阿姐的次数多了,叫你回想起你和凤金缕还没决裂前的甜蜜时光?由于喜爱的亲人遥不可及,就连眼前品质低贱的恶劣仿制品都能全盘接受了是吗?”

    衣疏影越说越气,一把掐断衣松照的喉咙,“那么,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喊你阿姐啊,你要听多少次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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