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出现的龙傲天,此刻不知道在哪里收小弟;本该死伤一片的程府,无人受伤,甚至无人知晓昨夜有个千年恶鬼大驾光临。

    宿长亭左思右想,只想到一个可能性。

    她的重生,搅乱了世界线,导致漆无双未在程府现身。

    如果想见到男主抢夺他的气运,唯一的方法是重新唤醒恶鬼,把程府杀得片甲不留,将世界线掰回正轨。

    -

    春桃见宿长亭笑得阴森,不由得问道:“小姐,你想什么呢?”

    宿长亭淡淡一笑:“杀人放火。”

    春桃以为宿长亭在开玩笑,斟酌着词句:“小姐你怎么跟之前不大一样。”

    程归寡言克己,宿长亭中二放纵。两人天差地别,难为春桃问得如此委婉。

    春桃甚至还贴心地帮宿长亭找补:“是不是因为大夫人责罚您,您伤心了,这才与平日不一样?大夫人也是气急上头,以为您想杀大小姐,才对您下重手。”

    春桃捧着好不容易找到的绣花鞋,献宝似的递给宿长亭:“小姐,您忽然把这东西找回来干什么?难道它与昨日那怪事有关么?”

    宿长亭端详着白色绣花鞋:“你是在雪地找到的这双白色绣花鞋,觉得好看就穿着了?”

    春桃点头。

    宿长亭:“这鞋是白的,天地也是白的,你如何一眼就找到这双白色绣花鞋。到底是你找到它,还是它找上你呢?”

    春桃本觉得这双绣花鞋分外精致,经宿长亭这么一说,顿感寒意,忙将鞋子丢到地上。

    春桃结巴:“好像真是如此...昨夜,我将这鞋扔了,那鬼就不见了。”

    宿长亭拾起鞋子,拂去尘土,收入怀中。

    “小、小、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宿长亭拍拍春桃脑袋:“我在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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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春桃忙道:“小姐,快走,大夫人又来找麻烦了。”

    未及反应,宿长亭左右胳膊被侍卫抓住。

    侍卫看着宿长亭仍旧跛着的双腿,满是歉意道:“小姐,大夫人说,您有意伤害大小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您去祠堂罚跪...”

    侍卫看着宿长亭鲜血淋漓的双腿,不忍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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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顺儿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轻蔑地看着宿长亭被侍卫拖入。

    宿长亭腿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在洁白的血地上拖出两道殷红的血痕。

    任顺儿冷哼一声:“私自从柴房逃出,惹出好一番热闹。若非大人如今受陛下器重,我不想闹出家丑,否则定要再打你三十大板不可。”

    程府的人不知昨夜有恶鬼侵袭,只道宿长亭跛着脚极其狼狈地从柴房跑出,没跑多远,柴房便塌了。

    任顺儿狠狠剜了宿长亭一眼:“瘸了还不安生,是不是我也要捅你一剪子,叫你像烟织那样在床上昏迷不醒,你才安分?”

    宿长亭不语,抬头看着高耸的祠堂,苍翠的松柏将其围绕。

    祠堂正门刷着朱红色油漆,刻有祥云纹。门楣上的匾额金光闪闪,上书“宽宥”二字。祠堂内的供桌上,陈列程家祖先的三百牌位。

    宿长亭喃喃道:“母亲啊,万一这祠堂同昨日那柴房一样,被我跪塌了怎么办?”

    闻言,任顺儿愕然地抬头:“你个贱东西,敢诅咒祖宗,不想活了?”

    任顺儿此人,典型得信神仙祖宗,却不信阎罗恶鬼。因为,任顺儿不敢承认鬼,只敢指责“不详”的宿长亭。

    世上有恶鬼,最先招致责骂的不是鬼,而是能看见鬼的人。

    -

    任顺儿一挥手,侍卫们将宿长亭拖进祠堂。

    宿长亭摔在冰冷的地面,未好的膝盖狠狠磕在石阶上,痛得她眼前一黑。

    未等宿长亭缓过神来,祠堂大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

    祠堂内烛光昏黄,三百牌位肃穆地陈列。香炉烟雾缭绕,若有似无的檀香蒸着威严的金佛像。

    宿长亭缓缓抬起头,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来得正好,她正愁找不到招鬼的地方。

    -

    平林漠,堂堂鬼帝,手下掌管三千阴差。

    阴差们做一休留,他做六休一。每日的任务量,是三千阴差的总和。

    别问鬼帝为何如此拼命,只因平林漠执掌的中部鬼区,年年考核垫底。

    每月一约谈,一季度一大谈。年底,还要被阎王单拎出来,在年末大会上点名批评。

    于是乎,平林漠只好亲自拿着生死簿逮人。

    寻常的鬼魂,叫一声便傻傻地跟着走,但每年总会遇上一两个棘手的。

    今年的格外棘手。

    程归的死期,本该是三天前,却拖到现在还未了结。

    平林漠眼睁睁看着生死簿上的“程归”二字,由黑转红,再转猩红,如今,名字外竟还多出了个框。

    他还没见过框呢!

    平林漠问遍四方鬼帝,皆表示,从未遇到过无法带人下黄泉的情况。

    无奈之下,他上书一封给判师,请求查此女的三魂七魄,六道轮回。

    半日后,判师回复:年末事多,半个月后再查。

    平林漠险些晕厥。

    半个月?

    平林漠只好暗自祈祷,在解决方案下来前,这小妮子千万别惹事。否则,他定要被阎王念叨一整个年末大会。

    奈何,怕什么来什么,程归名字旁浮现出一行字。

    “此女与地府订契约,以十年阳寿,换束缚之禁术,时限半柱香。”

    平林漠眼前一黑,死人如何签订出售阳寿的契约?地府这是被赊账了?

    -

    平林漠闪至宿长亭身边,质问。

    “你三日前阳寿已尽,如何能与地府签订契约?...”

    平林漠蓦得顿住,目光落在用麻绳圈出的方阵上,愕然道:“这是?”

    宿长亭直直望向平林漠。

    若非知道凡人无法看见鬼帝,平林漠几乎要怀疑这妮子开了阴阳眼。

    只见宿长亭粲然一笑,热络道:“声音兄,你终于来啦。”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

    麻绳圈出一块方地。绳结之间,缠着宣纸条与金铃。

    宿长亭轻拨铃铛:“这本来是唤灵阵,我给改成了唤鬼阵。”

    平林漠一听,立刻联想到这妮子以十年寿数换束缚咒。

    “怪不得程府有恶鬼侵袭的痕迹,你靠那束缚咒从恶鬼手下逃生的?”

    宿长亭得意道:“天机不可泄露。”

    平林漠皱眉:“你耗阳寿订契约,不怕卷进更大的麻烦。”

    宿长亭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你们这些个阴差,口口声声说我是死人。既然我是死人,那死人卖阳寿,亏的应该是地府吧。”

    原来这小妮子存心要钻地府空子,平林漠忙掏出册子,将宿长亭的原话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

    这些可都是平林漠按规章制度办事的证据,日后若追究起来,都赖这小妮子,怪不到他头上。

    宿长亭看不见平林漠,只听到一阵沙沙的纸笔记录声,不由得笑道:”声音兄,看来你很重视我的话。”

    平林漠不理会她的调侃,埋头苦写:“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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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宿长亭将一只白色绣花鞋丢进法阵中央。

    绣花鞋上没有恶鬼的气息,但平林漠分明感知到,程府有千年恶鬼的痕迹。

    平林漠:“你要将鬼引出来,借助这法阵捉它?”

    宿长亭摇头:“错错错,大错特错。”

    “我的确要把这恶鬼唤出来。但不是捉它,而是控它。”

    宿长亭阴恻恻道:“我要它将程府上下屠戮一空,程府上下的人,都该死。”

    平林漠暗自吃惊,莫非这小妮子要破罐子破摔,仗着她是地府上的黑户,趁此机会,干脆拉着程家人下黄泉。

    平林漠冷道:“你知不知道,你若放纵恶鬼屠戮无辜,可要经历九幽阎罗的酷刑,永远不能入轮回。”

    宿长亭嘻嘻一笑:“阎罗?等见到再说吧。声音兄迟迟不对我动手,不就是因为,身为阴差没法强行干涉人间的因果么。你既不准备拦我,便瞧好之后的大戏罢。”

    说着,法阵中的白色绣花鞋上,蹿出一缕黑气。黑气渐渐凝聚成一道人影,正是昨夜现身的陈伯。

    它扭曲的表情上隐隐透着愤怒,似是不愿被宿长亭操控。

    宿长亭所言不错,即使平林漠并非阴差,而是鬼帝,也不能插手人间事。

    但收服一只千年恶鬼...可算不得人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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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林漠收起册子,一步跨入法阵。

    碗口粗的麻绳登时绷紧,最外层的纤绳隐隐有断裂的架势。四方金铃疯狂作响,宣纸化为白色的湮粉,散落在空中。

    宿长亭瞧着大乱的阵法,知晓平林漠已出手。

    宿长亭非但不慌张,反而轻松道:“声音兄,我同你初见时,便想与你签订契约。为时未晚,你答应与我签契,我便不叫恶鬼作祟。”

    平林漠冷冷地回了一模一样的话:“少看志怪小说。”

    宿长亭觉得有趣,这阴差口口声声让她少看志怪小说,殊不知他就活在志怪小说里。

    并且!这《暴力除鬼手册》的男主,怎如此不靠谱!

    若宿长亭有心操纵恶鬼,这程府上下早已尸山血海,哪轮得上男主做盖世英雄。

    龙傲天果然靠不住,信旁人不如信自己。

    -

    看着大乱的阵法,宿长亭的眸光流出得意的神色,暗道这阴差终于中计。

    不错,纵鬼杀人,从头至尾都是宿长亭的幌子。

    而她真正的目标,正是这阴差!

    宿长亭抬手抚上战栗的绳结,嘴里默念。

    “吾借神鬼之能,缚阵中之物。无论此物为何,皆为吾所制。束!”

    与此同时,平林漠也察觉不对。

    这绣花鞋上的黑气看上去像恶鬼,实则没有半分恶鬼的气息。分明不是鬼,而是人模拟出来的鬼物。

    这绣花鞋是假的。

    平林漠皱眉:“你做了什么?”

    话刚出口,平林漠惊觉被束缚,无法挪动分毫。

    束缚咒?

    平林漠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妮子并未将束缚咒用于除鬼之中,而是处心竭虑留到现在。

    她不惜与地府做交易获得的束缚咒,是为了困住他?

    若是一般的束缚咒,根本无法影响平林漠分毫。

    但凡人与地府签下的合约,不同于寻常,此类术法受到天地的庇护。若要对抗同天地一道诞生的古老法则,平林漠得费上一番力气。

    区区一个小妮子,不值得平林漠用上神鬼之力。半柱香后,他定要让这小妮子好生领略一下——

    惹怒鬼帝,会是怎样的下场。

    事后回想,平林漠恨不能甩自己一个耳光,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正是如此。

    当然,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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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林漠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阴差身上使束缚咒,你现在收手我就不与你深究。”

    宿长亭嘻嘻一笑:“阴差大人,您发现得未免太晚了。”

    人间的凡物居然控制住了堂堂鬼帝。平林漠心中暗道:丢鬼丢到家了。

    好在这妮子只将他当做寻常阴差。

    -

    只听宿长亭缓缓开口,一段古语从她口中流出。

    平林漠皱眉,博闻如他也没听过这样的咒术。

    平林漠当然不可能知道。

    因为,这可是《暴力除鬼手册》中最新出炉的最强术法。为龙傲天男主,与鬼帝强行订下契约时所用。

    书中这样写道:

    “漆无双被鬼帝打得无法还手,即使他为人间的天之骄子,在鬼帝面前仍如卑微的蝼蚁一般。肉身与神格之间的差异,如天堑,横在他与鬼帝中间。但是...漆无双大笑起来,狠狠淬出口血沫。他徒手握住鬼帝的骨刀,开口吟诵出一段契约。”

    “这是上古血契,为漆无双偶然所得。若成,从此他与鬼帝神魂相系;若不成,他自堕无间地狱。”

    至于成没成,宿长亭并不知道。

    毕竟没等到作者连载出最新章节,她就已经驾鹤西去了。

    宿长亭暗忖:龙傲天男主靠这个能跟鬼帝结契,她不敢与龙傲天比运气,退而求其次,跟一个阴差结契总行吧。

    宿长亭念咒的语速越来越快,这束缚咒只能维持半柱香。若不成功,血契的反噬,将把她拖进无间炼狱。

    -

    金铃齐响,供桌上的三百牌位纷纷滚落在地。

    祠堂外,狂风嘶吼,如万鬼呜咽。天空炸响,天雷撕开雨幕,直击法阵中央。

    宿长亭惊得一缩脖子,暗道这书与现实果然有区别,这上古血契竟能引来天象。

    宿长亭哪知道,这并非契约的力量,而是鬼帝一怒。

    雷声震耳欲聋,雷光刺目,法阵中逐渐映出一道暗紫色的人影。

    紫色的深衣外,覆着层雾似的浅灰大氅,上绣金丝纹路,如蜿蜒的龙蛇。腰侧坠有一枚黑色玉刻,上雕一条活灵活现的衔尾蛇。

    衔尾蛇?

    宿长亭眨巴眼睛:《暴力除鬼手册》中的确提到过一条衔尾蛇。

    书中如何描述来着?

    “男子捏住龙首,只听发狂的巨龙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便化作一枚拇指大小的玉刻衔尾蛇。男子随手将其挂到腰间,冷冷地看向漆无双。”

    “漆无双不由得收敛生息。此人发白如雪,散于腰际。身着一袭暗紫长袍,衣长曳地。鼻如悬胆,目若琉璃。明明是鬼帝,偏生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

    宿长亭看向面前的男人——白色长发,挺鼻薄唇。一双扑棱扑棱的大双眼皮,看死人似的看着宿长亭。

    一股阴寒,顺着脊梁猛地蹿至宿长亭的头皮。

    宿长亭看着显现出人形的男人,磕巴道:“您、您、您、您是...鬼、鬼、鬼、鬼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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