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着生物钟的本能,禅院甚尔还是准时在黎明第一道天光出现时睁开了眼睛。

    “唔……”

    他下意识捂住受伤的腹部坐起来,可整个肌肉拉扯的过程中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痛。

    于是禅院甚尔低头看去,面上出现了青年人掩盖不住的震惊。

    被咒术划烂的衣服勉强挂在他健硕的身体上,但破破烂烂的仿佛随时都在漏风。但透过那些破洞,他清楚的看见了自己光滑的身体皮肤。

    不止咒术造成的伤口消失了,从小到大因为被殴打虐待的伤痕也不见了,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就在他惊奇地观察自己的时候,一阵凉凉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

    “别在那欣赏你的身体了,虽然练得还不错,也不至于到跟纳西索斯那个笨蛋一样爱上自己的地步。”

    纳西索斯,传说中最俊美的男子。因为诅咒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最终变成水仙花。

    伽莉缇娅对此嗤之以鼻。毕竟她见过纳西索斯一面,只觉得也就长那样吧,两只眼睛一张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要她说还没有幼崽五条悟来的可爱。

    然而听到伽莉缇娅声音的禅院甚尔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抓起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小刀,用刀刃的方向对准了她。

    但当看清来者是伽莉缇娅时,他的神色明显放松了很多。

    三天虽然不足以支撑禅院甚尔得知太多关于伽莉缇娅的情报,但起码也能知道如果伽莉缇娅想动手,他现在已经是一缕亡魂了。

    伽莉缇娅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左手抬起,食指指着胆大妄为,居然敢拿刀对着她的禅院甚尔,满是戏谑地说:“所以还不把你的刀放下来吗?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

    听闻这话,禅院甚尔纠结了片刻,在伽莉缇娅的目光中,乖乖将刀放在了破旧泛黄的枕头上。

    但因为过于叛逆的性格,他虽然知道现在应该对眼前的女人说一句感谢的话,却迟迟无法张开嘴。

    幸好伽莉缇娅对他的感谢也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小鬼是真的很难缠。

    虽然长了嘴,要么不会说,要么说出来就是气人的。

    “诶,小鬼,”双腿交叉盘坐在唯一的桌子上的女神撑着下巴,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的破破烂烂的青年人,“你要跟着我学习吗?”

    伽莉缇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禅院甚尔瞪大了眼睛。

    禅院甚尔可是很清楚自己对待眼前这个女人的态度有多恶劣,无论是言语顶撞还是行为举止,都不是讨人喜欢的那一类……

    “想那么多干什么,合眼缘不就好了?”

    伽莉缇娅朝后躺去,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个人眼看不见的靠背让她能斜躺在半空中。然后她举起手,在空中随意比划着。

    “虽然你只能修习关于修炼□□的能力,但我自认为教导你也是绰绰有余了。”

    下一秒,禅院甚尔感觉自己左肩一沉,柔和的百合花香已经传进了他的鼻子里。

    他侧过头就看见伽莉缇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以及离他无比近的漂亮脸蛋。

    那太超过的美色让禅院甚尔眼前晃了晃,精神都有些恍惚。

    在那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伽莉缇娅的接下来的话。

    “虽然也不知道你能学到哪,但只要学到我实力的一层就足够你把整个咒术界所有咒术师全都揍得服服帖帖得……”

    “所以,你要跟我学吗?”

    “……”禅院甚尔沉默片刻,平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握成拳,神色阴沉,“那时我能打得过那些咒术师吗?尤其是……禅院家的……咒术师们……”

    是的,禅院甚尔不止讨厌禅院家,准确来说,他仇恨着禅院家那些高高在上,不把他当人看的咒术师。

    一个孩童是怎么爬出咒灵堆的?除了天与咒缚强化后的身体,支撑着禅院甚尔活下来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仇恨。

    因为没有咒力,他和母亲被赶到这个最偏僻的院子;因为没有咒力,他的母亲恨他,最后选择抛弃了他,离他而去。只留下五岁的禅院甚尔在这个绝望的地方日复一日的被虐待辱骂,变成所有人眼中的不良。

    虽然仰仗着强化的身体素质报复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但那些人眼中的鄙夷和不屑禅院甚尔从未忘记。

    说着不在乎咒力,但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想得到承认。得到一个哪怕禅院甚尔没有咒力也是禅院家最强者的承认。

    ——唉,还是小孩子心气。

    听到了他心声的伽莉缇娅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

    “你要是不能一个人把整个禅院家全打一遍,那我就要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把你教好了。”

    听到这话,禅院甚尔原本黑漆漆没有一点生气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抿抿唇,脸上的表情从纠结到坚定:“我跟你学!从今天开始,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没读过多少书的笨蛋只能说出这种无意从街边小混混嘴里听到的,自认为最有意义的话。

    然后就被伽莉缇娅一个大嘴巴子抽得倒在了床上。

    伽禅院甚尔面上不显,但内心十分委屈地捂着脸抬头,只看见了伽莉缇娅的满脸嫌弃。

    “我要你的命干嘛?我都做不到的事再给你一万年你也做不到。自己的小命自己保管好,莫名其妙死了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被伽莉缇娅一句话打击到的禅院甚尔看上去像个霜打了的西瓜一样,焉巴巴的,但还是很壮实。他很清楚,现在的他和伽莉缇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他活到现在,完全就是依靠着本能在前进。书没读过,写的字跟狗爬似的,字也不认识多少;进攻招式也是跟那些找他麻烦的人打架自己摸索的,没有什么章法可言。

    而几次对上伽莉缇娅,他甚至都无法依靠自己的五感去感知她的动作,只能被动着被她抽飞。

    一个爆栗敲在禅院甚尔的额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吃痛的禅院甚尔刚刚捂住自己的额头就听到了伽莉缇娅变小的声音。

    “所以你还有得学呢,小子。”

    他连忙抬起头,眼前已经没有女人的踪迹了,只有空气中还未消散的最后一句话。

    “三天之后,在五条家门口等我。”

    至于为什么是三天,这不是给禅院甚尔的准备时间,而是给伽莉缇娅的。

    都准备好要教导别人了,伽莉缇娅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个住的地方,这三天都是在强行借宿五条家。

    要教导学生,其它的先不说,最起码得有个正儿八经的屋子吧。

    禅院家不是个好选择,而五条家也不是。因为一旦伽莉缇娅开始教学,那就是一个鸡飞狗跳,说不准房子都得垮几次,仅剩的道德和良心不允许伽莉缇娅继续嚯嚯五条悟了。

    那么她就只能嚯嚯那几只认她为大哥的咒灵了。

    还在闭目晒太阳的漏壶只觉得自己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他不满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差点栽倒在地上。

    因为当时伽莉缇娅的脸距离他的脸只差五公分。

    “哟,醒啦。”

    伽莉缇娅对着他挥挥手,满脸开朗的笑容,却把可怜的咒灵吓得小腿都抖了抖。

    *

    伽莉缇娅翘着二郎腿坐在漏壶连滚带爬让出来的椅子上,双手举起在空中比划着,嘴里也不停歇。

    “最好是距离人群很远的地方,不会有人进入。要一个很大的平台,可以对战那种,明白吗?”

    漏壶明白是明白了,可一听这描述他觉得自己和花御可能要倒大霉。

    他们新认的首领不会要找个地方专门揍他们吧!

    上次被伽莉缇娅随手抽了根树枝打得满地乱滚,咒力都被生生打散了三层的恐惧还历历在目,他们真的不想再挨打了啊!!!

    可逃跑是不敢的,说出他们的恐惧也是不敢的。于是漏壶只能带着满脸的纠结和苦楚苦哈哈地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这和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虽然是艳阳天,但还是觉得天都暗了的漏壶哭丧着脸接下任务离开了。

    而伽莉缇娅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因为这个合适教学的地方一旦找到,作为她的小弟,这群咒灵不受点操练变得强一点,那都是在打她光明女神伽莉缇娅的脸。

    手下是一群乌合之众,说出去都丢神。毕竟在神明看来,自己的手下,也就是所谓的神使,当然是越强才越能展现出神明的强大。许多低等级神明还不一定打的过那些高级神的神使。

    至于这群家伙,虽然伽莉缇娅从没想过让他们当神使,但给她办事总得教他们点真材实料吧。

    她可是很负责任的女神!

    然后尽职尽责的女神就就着从咒灵漏壶处抢来的椅子,往后一躺,晒着太阳开始闭目养神。

    神从概念上来说是不用睡觉的,但伽莉缇娅保持了她作为人时的作息习惯。她不止要睡,还喜欢半夜该睡觉的时候不睡。

    而昨天晚上守了禅院甚尔一晚上没闭过眼睛的伽莉缇娅现在习惯性的开始困了。

    而随着父母出门野餐自己却跑远了的夏油杰在绕过一颗大树后,就看到了只有在画中才会看到的画面。

    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化作细碎的光点落在小溪边躺在椅子上的女人脸上。

    简洁到极致的白色长裙,裙摆散溢开来,金色的长发也因为她的姿势垂落在裙摆上。除了额间明亮耀眼的宝石,身上便再也没有任何装饰。

    明明是寒冬的季节,她洁白的裙边却开出了繁茂的花朵。

    尚且还是孩童的夏油杰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内心却十分肯定——

    他看到童话书里写的仙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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