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陆柔良没有办法对孙芙蕖逐客。
虽然她闺房内，大多是自家的婆子丫鬟，可零星仍还有旁的夫人、小姐，前来为她送嫁。
外人面前，她怎好与孙芙蕖当场就撕破脸？
所有人皆紧盯着她们两个，房里的气氛一时间尴尬至极。
她冷下脸，孙芙蕖却竟笑了。
“座上宾皆是贵女，我既格格不入，故也无意多留。可毕竟你出嫁，我不亲眼见过，便放不下心来。”
将手中的锦盒递与紫鹊，孙芙蕖在陆柔良身旁坐下。
“京兆府小门小户，我又素不受宠，只盼这一份薄薄贺礼，莫教你这御史公的明珠嫌弃。”
她示意紫鹊打开盒盖，将里面的东西，呈给陆柔良细瞧。
盒中物什，陆柔良再熟悉不过，故纵是方才尚板着脸，这会儿也难免一瞬动容。
孙芙蕖和她初见之际，赠与她的，便就是点翠坊的这些皂饼。
“山茶、芦荟，还有蜜桃。”
一如经年前初见那天，孙芙蕖如数家珍，对陆柔良轻快笑起。
“手工皂既然是我心头之好，礼轻却情意重，也不枉你我这些年相随相伴。”
外人眼里，她们不过是一同礼佛的玩伴罢了，可陆柔良清楚知晓，孙芙蕖对她来说，曾有着何等的重要意义。
她对孙芙蕖猜忌、谋害，却也信任、仰赖。因为无论如何，这世上与她一般来历的人，就唯有同样穿书的孙芙蕖罢了。
孙芙蕖于她而言，亦敌亦友，和她结成了芦笋小队，与她共同完成卷轴上每项计划。
无论是研制强效的催泪芥末，于韩愫遭逢冤狱时假意痛哭，还是在宫宴中绊住苗施，争取能接近韩愫的暧昧机会，她们彼此配合，扶持前行，共享着太多秘密，太多悲喜。
陆柔良恍惚生疑，或许自己，早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丛珊。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她与孙芙蕖的结盟，不再是为了互成姻缘美事，而仅仅是为了能让自己取代掉孙芙蕖，将其抹杀，替其嫁给韩愫。
这令她思来后怕的转变，发生在她根本不曾察觉的潜移默化之间。
可能是因为她代替孙芙蕖去挡了剑，差一点病得死掉，又可能是因为她对昙花疫的心血，皆于北郊义庄内付之一炬。
她自以为并没有败给命运，自以为战胜了既定的原文情节。但事实上，她只是在重伤痊愈苏醒、在离开西北疫区之后，一次次低下头颅，对现实退让、屈服。
杀了孙芙蕖，才能彻底地成为女主，这样的信念在她脑海里深深扎根。
倒是从结果而言，竟意外地皆大欢喜。
若不是因祸得福，出狱后得以嫁给赵深，孙芙蕖又缘何来此为她送嫁，甚至是眼含热泪地哽咽谢她？
孙芙蕖紧挽着她的手臂，亲昵地靠上她的肩膀，凑近至她耳边，喜不自胜地对她呢喃。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嫁给韩愫，谢谢你为了我，那样苦心孤诣，谢谢你嫁给他……”
她说得断断续续，激动到甚至稍有些语无伦次。
陆柔良听得一知半解，却因她不计前嫌的这番举动，恍惚间觉得似与她回到了最初。
其实她而今出嫁在即，既已对孙芙蕖百般伤害，便不可能彻底地修复二人间的关系。
但孙芙蕖赠给她这盒皂饼，至少在这瞬间，她仿佛仍还是初来这书中世界的丛珊。她与孙芙蕖异乡相逢，似两片飘萍交错，托付给彼此孑然之身。
如当年初见一般，她朦胧着泪眼，与孙芙蕖相执手。
孙芙蕖倾身揽住了她，拍抚她的脊背，声音压得浅淡，却语重心长地叮咛。
“你与韩愫的好日子，皆都在后面呢，所以无论如何，你千万请记得，必须要活下去。”
闻她此言，陆柔良更是不解其意，却不欲与她热络相谈，故权且当这是祝福之辞，仅对孙芙蕖轻轻点头应下。
孙芙蕖极欣慰地笑起，却是泪盈于睫，喜极而泣。
陆柔良嫁给韩愫，最高兴的人莫过是她。此等天大的好事情，她纵是不为陆柔良所欢迎，亦难忍受将这番场面错过。
天晓得陆柔良嫁给韩愫，是孙芙蕖盼了多少次，都未有幸得见的景象。
她今日不亲眼来这儿瞧过，便无法确定下来，这美梦般的场景，的确竟真实地发生了。
重生多世以来，难得有人代替她去捱歹命。
若是陆柔良轻易便就死了，那么丞相夫人的所有悲惨噩运，又该要由谁逐一地经历呢？
故她在陆柔良出阁之际，像这样郑重其事地千叮万嘱，教陆柔良务必活得久长，囚于那人间炼狱，痛苦到生不如死。
*
能够称韩愫的表字，对陆柔良而言，尚不足以令她满足。
在同韩愫的关系之中，她想要的，还有许多。
譬如她既称韩愫的字，如今她不再待字闺中，便希望也能被韩愫以字相称。
他们已为夫妻，她要的不仅是对韩愫的仰望，还有韩愫能平起平坐地待她。
“我欲取字‘丛珊’。”
在拟字一事上面，陆柔良存了私心，暗中替换上她穿书之前，那真正的名字。
当年她父母在大堡礁相识，便以此为纪念，将两个孩子取名作“屿”和“珊”。
她今以姓名作为表字，那么韩愫唤她“丛珊”之时，便听起来更加亲近她了。
“何以拟此为字？”
韩愫未置可否，仅是轻勾了唇，待她作答。
红烛喜夜，陆柔良一身华服彩裾。
她本是风雅素淡的人，此刻却如红尘里的烈火，光芒灼灼，耀眼刺目，几令人无法逼视。
天上仙今夜堕此凡尘，只因将雌伏于他身下，故韩愫如何能不愈发地怜爱她，依她纵她，陪着她这样玩闹？
陆柔良自不会解释给他，她实则本名“丛珊”。
她顺着韩愫所问深思，凝神郑重作答。
“坊间山水游记中载，极南之地，有凛冬不落片雪之海，丛生珊瑚岛屿，当世无双。”
夜色深沉黑寂，但诸天繁星澄明，陆柔良踱至窗旁，仰首眺望。
天穹无垠，宇宙浩瀚。时空轮转，方有了从前的陆柔良，与从今往后的丛珊。
“我今嫁为人妇，后宅尽此一生，心却共天地同存，愿长忆四海无疆。”
也是因为她割舍不掉记忆里面，作为丛珊的那段灿烂人生，她忘不了那个鲜活而明媚的天才少女，舍不得那个广袤又自由的斑斓世代，故才会希望韩愫可以唤她本名。
韩愫曾与她共克厉疫，知她无闺阁气，今夜闻她此言，更敬她志比男儿，胸怀广阔。
他对她既怜且敬，便也打消了本来念头，未劝她另择表字。
“字与名无非互为表里，或者含义相近，或相承接，又或相反。我字‘缘衷’，因‘愫’有‘情缘由衷’之意。凤知白字‘用晦’，知白守黑，故韬光而用晦。”
韩愫对陆柔良极为耐心，同她款款而谈，皆以她相识之人为例。
“再说赵深，表字‘潜明’，亦不悖于这些取字的旧俗。至于你闺名‘柔良’，自拟‘丛珊’为字……”
他略沉默，却终是颔首低笑，带了些宠溺意味。
“毕竟所取之字，皆不过是为立志，彰明德行。你以‘丛珊’明志，又有何不可呢？”
*
时节已至初冬，赵深仍寄居在相府，却不好以韩相爷的宅子，为自己同孙芙蕖办婚事。
好在从宋境南陲，赵深的桑梓之地，远来了他家中仅剩的一位年老仆人。
先时赵深已着人捎信回去，托此人变卖了全部家当。故而这一位老管家，随身带来的金银细软，解了赵深的燃眉之急。
“老家的宅子卖了，却在这洛川城里，连处像样的院落都租不得。少爷您何必硬要娶她，跟着她一块儿受苦？您师从堂堂的韩丞相，将来治国安邦的风光日子还长着呢！”
老管家许是耳背，嗓门既尖又吵，孙芙蕖纵在外间，却也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到底是赵深的家奴，还是赵深家父？此人未免也太偏颇赵深，而将她孙芙蕖贬损得一文不值。
说什么赵深娶她，是陪着她受苦？好歹她也是京兆府的小姐！难不成这桩婚事，反倒还委屈了一穷二白的赵深么？
更何况，他就算再如何宝贝赵深，也得先掂掂赵深几斤几两。
孙芙蕖承认赵深并非等闲之辈，可纵有雄才大略，也照样要靠时势造英雄。
赵深尚未入仕，这老管家赵伍，便已然将他看作了公卿一般人物，甚至还断定他必将治国安邦了？
孙芙蕖气得发笑，又只得无奈摇头，装作未曾听闻。
她稍退出堂屋，又再度迈步进来，假意轻咳了声，方挑起里间的门帘，心平气和地看向已收声的赵伍。
“我瞧着这屋子便不错，左右只是暂借，拿来办一场喜事罢了。婚后我与他仍住相府，这租来的院落虽小巧些，却毕竟不至于太铺张。”
老管家并不以孙芙蕖为意。他侧目回望住她，扬下巴正欲开口，赵深倏然起身，对他毕恭毕敬地拱手施礼。
“少夫人她既然相中了，您这便与主人家定下来。此事我夫妻有劳于你，我且代她先同你谢过。”
赵深这般言行，孙芙蕖瞧得糊涂。
难道赵伍这老仆从，真就另有何身份不成？
虽然她闺房内，大多是自家的婆子丫鬟，可零星仍还有旁的夫人、小姐，前来为她送嫁。
外人面前，她怎好与孙芙蕖当场就撕破脸？
所有人皆紧盯着她们两个，房里的气氛一时间尴尬至极。
她冷下脸，孙芙蕖却竟笑了。
“座上宾皆是贵女，我既格格不入，故也无意多留。可毕竟你出嫁，我不亲眼见过，便放不下心来。”
将手中的锦盒递与紫鹊，孙芙蕖在陆柔良身旁坐下。
“京兆府小门小户，我又素不受宠，只盼这一份薄薄贺礼，莫教你这御史公的明珠嫌弃。”
她示意紫鹊打开盒盖，将里面的东西，呈给陆柔良细瞧。
盒中物什，陆柔良再熟悉不过，故纵是方才尚板着脸，这会儿也难免一瞬动容。
孙芙蕖和她初见之际，赠与她的，便就是点翠坊的这些皂饼。
“山茶、芦荟，还有蜜桃。”
一如经年前初见那天，孙芙蕖如数家珍，对陆柔良轻快笑起。
“手工皂既然是我心头之好，礼轻却情意重，也不枉你我这些年相随相伴。”
外人眼里，她们不过是一同礼佛的玩伴罢了，可陆柔良清楚知晓，孙芙蕖对她来说，曾有着何等的重要意义。
她对孙芙蕖猜忌、谋害，却也信任、仰赖。因为无论如何，这世上与她一般来历的人，就唯有同样穿书的孙芙蕖罢了。
孙芙蕖于她而言，亦敌亦友，和她结成了芦笋小队，与她共同完成卷轴上每项计划。
无论是研制强效的催泪芥末，于韩愫遭逢冤狱时假意痛哭，还是在宫宴中绊住苗施，争取能接近韩愫的暧昧机会，她们彼此配合，扶持前行，共享着太多秘密，太多悲喜。
陆柔良恍惚生疑，或许自己，早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丛珊。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她与孙芙蕖的结盟，不再是为了互成姻缘美事，而仅仅是为了能让自己取代掉孙芙蕖，将其抹杀，替其嫁给韩愫。
这令她思来后怕的转变，发生在她根本不曾察觉的潜移默化之间。
可能是因为她代替孙芙蕖去挡了剑，差一点病得死掉，又可能是因为她对昙花疫的心血，皆于北郊义庄内付之一炬。
她自以为并没有败给命运，自以为战胜了既定的原文情节。但事实上，她只是在重伤痊愈苏醒、在离开西北疫区之后，一次次低下头颅，对现实退让、屈服。
杀了孙芙蕖，才能彻底地成为女主，这样的信念在她脑海里深深扎根。
倒是从结果而言，竟意外地皆大欢喜。
若不是因祸得福，出狱后得以嫁给赵深，孙芙蕖又缘何来此为她送嫁，甚至是眼含热泪地哽咽谢她？
孙芙蕖紧挽着她的手臂，亲昵地靠上她的肩膀，凑近至她耳边，喜不自胜地对她呢喃。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嫁给韩愫，谢谢你为了我，那样苦心孤诣，谢谢你嫁给他……”
她说得断断续续，激动到甚至稍有些语无伦次。
陆柔良听得一知半解，却因她不计前嫌的这番举动，恍惚间觉得似与她回到了最初。
其实她而今出嫁在即，既已对孙芙蕖百般伤害，便不可能彻底地修复二人间的关系。
但孙芙蕖赠给她这盒皂饼，至少在这瞬间，她仿佛仍还是初来这书中世界的丛珊。她与孙芙蕖异乡相逢，似两片飘萍交错，托付给彼此孑然之身。
如当年初见一般，她朦胧着泪眼，与孙芙蕖相执手。
孙芙蕖倾身揽住了她，拍抚她的脊背，声音压得浅淡，却语重心长地叮咛。
“你与韩愫的好日子，皆都在后面呢，所以无论如何，你千万请记得，必须要活下去。”
闻她此言，陆柔良更是不解其意，却不欲与她热络相谈，故权且当这是祝福之辞，仅对孙芙蕖轻轻点头应下。
孙芙蕖极欣慰地笑起，却是泪盈于睫，喜极而泣。
陆柔良嫁给韩愫，最高兴的人莫过是她。此等天大的好事情，她纵是不为陆柔良所欢迎，亦难忍受将这番场面错过。
天晓得陆柔良嫁给韩愫，是孙芙蕖盼了多少次，都未有幸得见的景象。
她今日不亲眼来这儿瞧过，便无法确定下来，这美梦般的场景，的确竟真实地发生了。
重生多世以来，难得有人代替她去捱歹命。
若是陆柔良轻易便就死了，那么丞相夫人的所有悲惨噩运，又该要由谁逐一地经历呢？
故她在陆柔良出阁之际，像这样郑重其事地千叮万嘱，教陆柔良务必活得久长，囚于那人间炼狱，痛苦到生不如死。
*
能够称韩愫的表字，对陆柔良而言，尚不足以令她满足。
在同韩愫的关系之中，她想要的，还有许多。
譬如她既称韩愫的字，如今她不再待字闺中，便希望也能被韩愫以字相称。
他们已为夫妻，她要的不仅是对韩愫的仰望，还有韩愫能平起平坐地待她。
“我欲取字‘丛珊’。”
在拟字一事上面，陆柔良存了私心，暗中替换上她穿书之前，那真正的名字。
当年她父母在大堡礁相识，便以此为纪念，将两个孩子取名作“屿”和“珊”。
她今以姓名作为表字，那么韩愫唤她“丛珊”之时，便听起来更加亲近她了。
“何以拟此为字？”
韩愫未置可否，仅是轻勾了唇，待她作答。
红烛喜夜，陆柔良一身华服彩裾。
她本是风雅素淡的人，此刻却如红尘里的烈火，光芒灼灼，耀眼刺目，几令人无法逼视。
天上仙今夜堕此凡尘，只因将雌伏于他身下，故韩愫如何能不愈发地怜爱她，依她纵她，陪着她这样玩闹？
陆柔良自不会解释给他，她实则本名“丛珊”。
她顺着韩愫所问深思，凝神郑重作答。
“坊间山水游记中载，极南之地，有凛冬不落片雪之海，丛生珊瑚岛屿，当世无双。”
夜色深沉黑寂，但诸天繁星澄明，陆柔良踱至窗旁，仰首眺望。
天穹无垠，宇宙浩瀚。时空轮转，方有了从前的陆柔良，与从今往后的丛珊。
“我今嫁为人妇，后宅尽此一生，心却共天地同存，愿长忆四海无疆。”
也是因为她割舍不掉记忆里面，作为丛珊的那段灿烂人生，她忘不了那个鲜活而明媚的天才少女，舍不得那个广袤又自由的斑斓世代，故才会希望韩愫可以唤她本名。
韩愫曾与她共克厉疫，知她无闺阁气，今夜闻她此言，更敬她志比男儿，胸怀广阔。
他对她既怜且敬，便也打消了本来念头，未劝她另择表字。
“字与名无非互为表里，或者含义相近，或相承接，又或相反。我字‘缘衷’，因‘愫’有‘情缘由衷’之意。凤知白字‘用晦’，知白守黑，故韬光而用晦。”
韩愫对陆柔良极为耐心，同她款款而谈，皆以她相识之人为例。
“再说赵深，表字‘潜明’，亦不悖于这些取字的旧俗。至于你闺名‘柔良’，自拟‘丛珊’为字……”
他略沉默，却终是颔首低笑，带了些宠溺意味。
“毕竟所取之字，皆不过是为立志，彰明德行。你以‘丛珊’明志，又有何不可呢？”
*
时节已至初冬，赵深仍寄居在相府，却不好以韩相爷的宅子，为自己同孙芙蕖办婚事。
好在从宋境南陲，赵深的桑梓之地，远来了他家中仅剩的一位年老仆人。
先时赵深已着人捎信回去，托此人变卖了全部家当。故而这一位老管家，随身带来的金银细软，解了赵深的燃眉之急。
“老家的宅子卖了，却在这洛川城里，连处像样的院落都租不得。少爷您何必硬要娶她，跟着她一块儿受苦？您师从堂堂的韩丞相，将来治国安邦的风光日子还长着呢！”
老管家许是耳背，嗓门既尖又吵，孙芙蕖纵在外间，却也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到底是赵深的家奴，还是赵深家父？此人未免也太偏颇赵深，而将她孙芙蕖贬损得一文不值。
说什么赵深娶她，是陪着她受苦？好歹她也是京兆府的小姐！难不成这桩婚事，反倒还委屈了一穷二白的赵深么？
更何况，他就算再如何宝贝赵深，也得先掂掂赵深几斤几两。
孙芙蕖承认赵深并非等闲之辈，可纵有雄才大略，也照样要靠时势造英雄。
赵深尚未入仕，这老管家赵伍，便已然将他看作了公卿一般人物，甚至还断定他必将治国安邦了？
孙芙蕖气得发笑，又只得无奈摇头，装作未曾听闻。
她稍退出堂屋，又再度迈步进来，假意轻咳了声，方挑起里间的门帘，心平气和地看向已收声的赵伍。
“我瞧着这屋子便不错，左右只是暂借，拿来办一场喜事罢了。婚后我与他仍住相府，这租来的院落虽小巧些，却毕竟不至于太铺张。”
老管家并不以孙芙蕖为意。他侧目回望住她，扬下巴正欲开口，赵深倏然起身，对他毕恭毕敬地拱手施礼。
“少夫人她既然相中了，您这便与主人家定下来。此事我夫妻有劳于你，我且代她先同你谢过。”
赵深这般言行，孙芙蕖瞧得糊涂。
难道赵伍这老仆从，真就另有何身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