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第一道春雷方止，孙芙蕖赶忙下床，欲去点亮灯台。
破晓前逢此雷雨，天地间不见星点微光，卧房内更是漆黑一片。
她怕得紧，只想着快一点，将桌子上的蜡烛燃起。
倒是天不遂人愿，她尚未靠近桌旁，又一道炸雷轰响，吓得她手中火折掉落，脚下被圆凳绊住，双膝一软，遂摔倒在了地上。
而后屋外便雷鸣不止，暴风骤雨咆哮。
她因伸手不见五指，只得惊惶摸爬，滚落入墙角中去，背抵墙壁，埋首瑟缩作一团。
双手叠于膝上，孙芙蕖抱紧自己，打着哆嗦，暗咒自己没用。
孩提时她怕雷，可如今她都已为人母，却也仍像这样，没出息地怕极了这雷声。
自家这小院子里，此时除她之外，再没有任何的旁人。
瀛洲溪谷，凉风台上，她得罪了乔愫，连累得赵深被他赶出京城，已然久未归家。
孙芳芝为了藕荷，多年来仍不娶，她见他这般心诚，也就松口，将藕荷许给了他。
菱角粘人得紧，见藕荷嫁离相府，成天哭红着眼，央了她许多时日，想要前去探望。
孙芙蕖疼宠她，昨日里遂就准了。哪承想一天不到，连夜疾雨忽至。
以手掩耳，孙芙蕖冷颤不止。这惊雷打个没完，只差要活活将她吓死！
院落里这会儿莫说没有大人，就连元郎那小娃娃，也已被伍叔带回了赵深家乡。
孙芙蕖明晓自身处境，知道她唯有强打起精神，一个人挺过去，直到黎明、直到雨歇。
都言“为母则刚”，她却是被赵深宠坏，连怕打雷的毛病，都未能克服过来。
生下元郎以后，她一度想要在雷雨时，逼自己不再畏惧，怎奈何本性难移。
这份惧意，浸淫在骨子里，并非她决心舍弃，便能够连根拔起，彻底改掉。
她怕了小半辈子，更是怕了前尘里那生生世世。
已如蛆附骨般的惧意，她实在克服不得。
赵深倒颇为宽和待她。
他不仅不曾与她一样，鄙薄她已是母亲，却仍怕这雷鸣，更加每逢打雷之际，总是耐心极好地拥她入怀，拍抚她颤抖的背，替她遮住耳朵，吻她的额头与发顶。
被他这般娇惯，她眼下落了单，就更加难抵挡夜雨惊雷。
孙芙蕖捱得辛苦异常，堪堪忍耐住煎熬惧意，蜷缩在墙角闷声低哭。
她埋着头，自然听不见有脚步声，于房门外渐行渐近。
乔愫收伞，步入檐下，单手挑着灯笼，叩她的门。
“孙芙蕖，你醒着么？”
话音落处，唯有屋外雷鸣轰响，门内阒然无声。
这雷打得响极，她浅眠又怕雷火，哪会还未醒来？
乔愫只当，她大抵是仍恼着他的。
此夜是他之错。
他若未曾负气支走赵深，便不至于害她独对雷雨。
乔愫彼时的妒忌恼火，眼下早已消去，只剩了懊悔愧疚，低声朝孙芙蕖赔礼。
“我不该将赵深远远打发，你雷雨夜这样独自一人，是我考虑得不妥当，是我不好。”
孙芙蕖直到这会儿，方才隐隐约约，闻得他隔着门相诉的话语。
他竟向她赔不是，承认了他做错，言辞满怀歉意。
或许乔愫，的确与去岁秋狝前相较，有了许多变化。
此前他总是怨愤待她，质问她凭什么不再爱他。那时他只看得到，他的深情专一，而看不到他也曾深深伤她。
可经过了秋狝那一夜，孙芙蕖并非看不出来，他有在诚心悔过，身体力行地对她做出弥补。
他将她凉风台上的哭诉，听入耳中，也放入了心里。
事后乔愫开始懂得，他曾对她做错。尽管他从她身旁驱走赵深，却也送来了无数她喜欢的物什，补救他此前一切的过错。
一如孙芙蕖不收那些礼物，此刻她独坐在角落里，并不朝他应答。
她不肯收他任何的东西，毕竟她若承下，便意味着肯去考虑，和他重修旧好。
若她接受了他的赔礼，也就是原谅了他，接受了他的歉意与爱恋，作为有夫之妇同他搅去一处，再也无颜以对她心上的赵深。
“我也错在曾经毫不称职，愧做你的相公。你我今后，便同缘衷与陆柔良般，有商有量可好？我不再为难你、摆布你。作为夫妻，你我善待彼此，恩爱余生。”
见孙芙蕖仍不答他，乔愫稍觉落寞，垂眼望向身前，那盏随风轻晃的灯笼。
“你我似前世里，再做恩爱夫妻，难道不好？济慈寺那位惠通师父，不也曾对你说，你我恰天造地设，是‘前世注定的好姻缘’么？”
乔愫连这一世里，她和韩缘衷初见那番情景，也已打听了去。
他觉得那和尚所言没错，自己与孙芙蕖，不正是姻缘前定，今世里有幸再相逢了？
可就连那位比丘禅师的话，孙芙蕖今也不肯再听。
她从前随陆柔良，听那僧人讲经，如今却对其所言，亦如对待门外的他一般，静默着不理睬。
乔愫欲再劝她，可屋外雨势愈大，雷鸣电闪，轰隆隆震耳欲聋。
莫说是孙芙蕖，便是连他心下，亦觉得极为不安。
他急急叩她的门，强自压抑住颤抖，朝她关切征询。
“你若安然，便姑且答我的话？我知你已无碍，才好放心离开。”
孙芙蕖仍未回应。
暗室中毫无声响。
倒是屋外的雷声愈疾愈响，他挂念孙芙蕖的安危，情急下破门入内。
房门开启一霎，风雨交织，将他肩头、衣摆通通打湿。
他却顾不得那些事情，只抬高了手上灯笼，迈过门槛，去寻孙芙蕖的影踪。
床上、桌下，甚至是柜子里，她皆不在。乔愫一时间找不到她，遂更是慌了神，不慎将所提灯笼打翻，室内重归森然漆黑。
如果是他，时逢屋外倾盆雷雨，会怎么做？
乔愫瞬息之间，适应不得这无法视物的黑暗，便干脆阖上眼，试图去推想孙芙蕖的行迹。
火折落在地上，烛台未被点起，她越过圆凳、桌案，又还能容身于房中何处？
如果彼时，在这间屋子里的，是他……
乔愫睁眼。
天虽未至破晓，可晨光熹微入窗，他借着这极微薄的光亮，堪堪望去了角落处的地上。
孙芙蕖瑟缩在那一隅，着单薄中衣席坐，紧紧地咬着唇不吭声，双眼却定定地望住他，泪扑簌簌滑落，哭得委屈可怜。
乔愫实也不知，她抖得这样厉害，是冷到不禁发颤，还是怕得凄惶战栗。
他几步便冲上前，将地上的她整个揽进怀内，在角落里将她抱紧，脸深埋于她的颈旁。
“求你，莫要这样，令我为你担忧……”
他于她肩窝处埋藏起的，不仅有他的焦急不安，有他对天降雷火的惊惧，也有他唯恐再度失去她的痛楚，和他不甘心落于她面前的泪。
乔愫紧抱着她，双手微颤，堪堪止住他对她失而复得之际，自心底翻涌至睫上的湿润泪水。
孙芙蕖却哭得愈发悲凉。
世上唯独能共情她的，只有乔愫。
也只有她，能对他的感受，轻易地理解与体会。
卧房外雷鸣不止，他颤抖着身子，紧紧地抱住她。
痛苦从不因有人在旁目睹，便能够随之减轻、消散。
但她和他，却是例外。
当他们互相面临起对方的痛苦，纵处境再如何煎熬，但二人皆知晓，有人正与自己，有着同样的一种遭遇。
这样的感同身受，才足以消弭他们最孤独的无助。有乔愫在，孙芙蕖便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
雷雨暗夜，赵深安抚到的，从来只有她颤栗的身体。但乔愫只消伸手，便拥抱住了她斑驳疮痍的心。
孙芙蕖不肯屈从于她的宿命，不肯屈从于她命定的爱人。
她凄哀悲惶地放声哭泣，似欲将乔愫所有的痛苦，都驱赶出她的身心。
哪怕她已被屋外惊雷，折磨得肝胆俱裂，但她却强自哆嗦着手，将她身前的乔愫推开。
乔愫以为，他不顾自身对雷火的惧畏，当先前来此处，在意孙芙蕖的安危，又还以肺腑之言道明他的歉疚，已然足够将孙芙蕖打动。
她定是原谅他了，否则又何故在他面前，哭得像这样全无顾忌？
他们似极了彼此，全然信任地依靠过彼此，曾经不分你我，共生于天地间。
孙芙蕖从不避他，无论是惧雷雨、恨汤药，还是于他面前忘我地放声恸哭。
可唯独这一次，她未在惊雷声中，回抱住他，同他彼此依偎，挺过黑夜风雨。
屋外熹微天光，已照亮她的面庞，辉映她动人双眸之中，将欲坠下的晶莹泪滴。
孙芙蕖不再等待，无论黎明，抑或雨歇。
就在当下，她朝乔愫开口。
“我不要你抱我……”
她哭着，哽咽着，眼泪汪汪可怜至极，委屈而又倔强，将他推离开去。
“我只要赵深抱我，我要赵深回来，要他陪我。”
孙芙蕖哪里是原谅了他呢？
她分明是在他道过歉后，趁他尚不曾阖上心扉，便握着刀，深深地朝他心窝里捅。
乔愫见她以最惹人垂怜的模样，说出最残忍狠绝的话。
“我不要你，乔愫……我要赵深。”
破晓前逢此雷雨，天地间不见星点微光，卧房内更是漆黑一片。
她怕得紧，只想着快一点，将桌子上的蜡烛燃起。
倒是天不遂人愿，她尚未靠近桌旁，又一道炸雷轰响，吓得她手中火折掉落，脚下被圆凳绊住，双膝一软，遂摔倒在了地上。
而后屋外便雷鸣不止，暴风骤雨咆哮。
她因伸手不见五指，只得惊惶摸爬，滚落入墙角中去，背抵墙壁，埋首瑟缩作一团。
双手叠于膝上，孙芙蕖抱紧自己，打着哆嗦，暗咒自己没用。
孩提时她怕雷，可如今她都已为人母，却也仍像这样，没出息地怕极了这雷声。
自家这小院子里，此时除她之外，再没有任何的旁人。
瀛洲溪谷，凉风台上，她得罪了乔愫，连累得赵深被他赶出京城，已然久未归家。
孙芳芝为了藕荷，多年来仍不娶，她见他这般心诚，也就松口，将藕荷许给了他。
菱角粘人得紧，见藕荷嫁离相府，成天哭红着眼，央了她许多时日，想要前去探望。
孙芙蕖疼宠她，昨日里遂就准了。哪承想一天不到，连夜疾雨忽至。
以手掩耳，孙芙蕖冷颤不止。这惊雷打个没完，只差要活活将她吓死！
院落里这会儿莫说没有大人，就连元郎那小娃娃，也已被伍叔带回了赵深家乡。
孙芙蕖明晓自身处境，知道她唯有强打起精神，一个人挺过去，直到黎明、直到雨歇。
都言“为母则刚”，她却是被赵深宠坏，连怕打雷的毛病，都未能克服过来。
生下元郎以后，她一度想要在雷雨时，逼自己不再畏惧，怎奈何本性难移。
这份惧意，浸淫在骨子里，并非她决心舍弃，便能够连根拔起，彻底改掉。
她怕了小半辈子，更是怕了前尘里那生生世世。
已如蛆附骨般的惧意，她实在克服不得。
赵深倒颇为宽和待她。
他不仅不曾与她一样，鄙薄她已是母亲，却仍怕这雷鸣，更加每逢打雷之际，总是耐心极好地拥她入怀，拍抚她颤抖的背，替她遮住耳朵，吻她的额头与发顶。
被他这般娇惯，她眼下落了单，就更加难抵挡夜雨惊雷。
孙芙蕖捱得辛苦异常，堪堪忍耐住煎熬惧意，蜷缩在墙角闷声低哭。
她埋着头，自然听不见有脚步声，于房门外渐行渐近。
乔愫收伞，步入檐下，单手挑着灯笼，叩她的门。
“孙芙蕖，你醒着么？”
话音落处，唯有屋外雷鸣轰响，门内阒然无声。
这雷打得响极，她浅眠又怕雷火，哪会还未醒来？
乔愫只当，她大抵是仍恼着他的。
此夜是他之错。
他若未曾负气支走赵深，便不至于害她独对雷雨。
乔愫彼时的妒忌恼火，眼下早已消去，只剩了懊悔愧疚，低声朝孙芙蕖赔礼。
“我不该将赵深远远打发，你雷雨夜这样独自一人，是我考虑得不妥当，是我不好。”
孙芙蕖直到这会儿，方才隐隐约约，闻得他隔着门相诉的话语。
他竟向她赔不是，承认了他做错，言辞满怀歉意。
或许乔愫，的确与去岁秋狝前相较，有了许多变化。
此前他总是怨愤待她，质问她凭什么不再爱他。那时他只看得到，他的深情专一，而看不到他也曾深深伤她。
可经过了秋狝那一夜，孙芙蕖并非看不出来，他有在诚心悔过，身体力行地对她做出弥补。
他将她凉风台上的哭诉，听入耳中，也放入了心里。
事后乔愫开始懂得，他曾对她做错。尽管他从她身旁驱走赵深，却也送来了无数她喜欢的物什，补救他此前一切的过错。
一如孙芙蕖不收那些礼物，此刻她独坐在角落里，并不朝他应答。
她不肯收他任何的东西，毕竟她若承下，便意味着肯去考虑，和他重修旧好。
若她接受了他的赔礼，也就是原谅了他，接受了他的歉意与爱恋，作为有夫之妇同他搅去一处，再也无颜以对她心上的赵深。
“我也错在曾经毫不称职，愧做你的相公。你我今后，便同缘衷与陆柔良般，有商有量可好？我不再为难你、摆布你。作为夫妻，你我善待彼此，恩爱余生。”
见孙芙蕖仍不答他，乔愫稍觉落寞，垂眼望向身前，那盏随风轻晃的灯笼。
“你我似前世里，再做恩爱夫妻，难道不好？济慈寺那位惠通师父，不也曾对你说，你我恰天造地设，是‘前世注定的好姻缘’么？”
乔愫连这一世里，她和韩缘衷初见那番情景，也已打听了去。
他觉得那和尚所言没错，自己与孙芙蕖，不正是姻缘前定，今世里有幸再相逢了？
可就连那位比丘禅师的话，孙芙蕖今也不肯再听。
她从前随陆柔良，听那僧人讲经，如今却对其所言，亦如对待门外的他一般，静默着不理睬。
乔愫欲再劝她，可屋外雨势愈大，雷鸣电闪，轰隆隆震耳欲聋。
莫说是孙芙蕖，便是连他心下，亦觉得极为不安。
他急急叩她的门，强自压抑住颤抖，朝她关切征询。
“你若安然，便姑且答我的话？我知你已无碍，才好放心离开。”
孙芙蕖仍未回应。
暗室中毫无声响。
倒是屋外的雷声愈疾愈响，他挂念孙芙蕖的安危，情急下破门入内。
房门开启一霎，风雨交织，将他肩头、衣摆通通打湿。
他却顾不得那些事情，只抬高了手上灯笼，迈过门槛，去寻孙芙蕖的影踪。
床上、桌下，甚至是柜子里，她皆不在。乔愫一时间找不到她，遂更是慌了神，不慎将所提灯笼打翻，室内重归森然漆黑。
如果是他，时逢屋外倾盆雷雨，会怎么做？
乔愫瞬息之间，适应不得这无法视物的黑暗，便干脆阖上眼，试图去推想孙芙蕖的行迹。
火折落在地上，烛台未被点起，她越过圆凳、桌案，又还能容身于房中何处？
如果彼时，在这间屋子里的，是他……
乔愫睁眼。
天虽未至破晓，可晨光熹微入窗，他借着这极微薄的光亮，堪堪望去了角落处的地上。
孙芙蕖瑟缩在那一隅，着单薄中衣席坐，紧紧地咬着唇不吭声，双眼却定定地望住他，泪扑簌簌滑落，哭得委屈可怜。
乔愫实也不知，她抖得这样厉害，是冷到不禁发颤，还是怕得凄惶战栗。
他几步便冲上前，将地上的她整个揽进怀内，在角落里将她抱紧，脸深埋于她的颈旁。
“求你，莫要这样，令我为你担忧……”
他于她肩窝处埋藏起的，不仅有他的焦急不安，有他对天降雷火的惊惧，也有他唯恐再度失去她的痛楚，和他不甘心落于她面前的泪。
乔愫紧抱着她，双手微颤，堪堪止住他对她失而复得之际，自心底翻涌至睫上的湿润泪水。
孙芙蕖却哭得愈发悲凉。
世上唯独能共情她的，只有乔愫。
也只有她，能对他的感受，轻易地理解与体会。
卧房外雷鸣不止，他颤抖着身子，紧紧地抱住她。
痛苦从不因有人在旁目睹，便能够随之减轻、消散。
但她和他，却是例外。
当他们互相面临起对方的痛苦，纵处境再如何煎熬，但二人皆知晓，有人正与自己，有着同样的一种遭遇。
这样的感同身受，才足以消弭他们最孤独的无助。有乔愫在，孙芙蕖便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
雷雨暗夜，赵深安抚到的，从来只有她颤栗的身体。但乔愫只消伸手，便拥抱住了她斑驳疮痍的心。
孙芙蕖不肯屈从于她的宿命，不肯屈从于她命定的爱人。
她凄哀悲惶地放声哭泣，似欲将乔愫所有的痛苦，都驱赶出她的身心。
哪怕她已被屋外惊雷，折磨得肝胆俱裂，但她却强自哆嗦着手，将她身前的乔愫推开。
乔愫以为，他不顾自身对雷火的惧畏，当先前来此处，在意孙芙蕖的安危，又还以肺腑之言道明他的歉疚，已然足够将孙芙蕖打动。
她定是原谅他了，否则又何故在他面前，哭得像这样全无顾忌？
他们似极了彼此，全然信任地依靠过彼此，曾经不分你我，共生于天地间。
孙芙蕖从不避他，无论是惧雷雨、恨汤药，还是于他面前忘我地放声恸哭。
可唯独这一次，她未在惊雷声中，回抱住他，同他彼此依偎，挺过黑夜风雨。
屋外熹微天光，已照亮她的面庞，辉映她动人双眸之中，将欲坠下的晶莹泪滴。
孙芙蕖不再等待，无论黎明，抑或雨歇。
就在当下，她朝乔愫开口。
“我不要你抱我……”
她哭着，哽咽着，眼泪汪汪可怜至极，委屈而又倔强，将他推离开去。
“我只要赵深抱我，我要赵深回来，要他陪我。”
孙芙蕖哪里是原谅了他呢？
她分明是在他道过歉后，趁他尚不曾阖上心扉，便握着刀，深深地朝他心窝里捅。
乔愫见她以最惹人垂怜的模样，说出最残忍狠绝的话。
“我不要你，乔愫……我要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