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怎么说话呢!穿得好生金贵,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个穷酸刻薄的味儿……”吴十方双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突然出现拦在面前的女子,啥也没想,先怼过去再说。

    今日师弟帮他悟了重剑,作为感谢,他把人请到时斋,怎么可能这时候让师弟在这儿平白无故受了委屈?

    新来的那位药宗女弟子倒是之前见过这位师姐,提醒道: “这是沈婉宁,沈师姐……也是沈掌门的侄女,当初跟咱们大师兄祁溪一道入门的。”

    懂了,关系户呗。

    你瞧瞧,要不人家在修习日都不穿弟子服呢?打扮的那叫一个缤纷多彩。

    别问,问就是人家说了,咱们大师兄祁溪喜欢这些颜色。

    “那这位沈师姐,也是掌门门下的亲传弟子吗?”吴十方憨憨低语,摇了摇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师弟,又望向那个药宗女弟子。

    “那就不是了。沈师姐是内门的大师姐,听五长老说起过,师姐是昨日刚从山下游历回来的。”药宗弟子解释道。

    目前苍南山的亲传弟子仅有四位,除了苏景和昨日被洛砚收为了亲传,一时轰动,为全山所知晓,其余三位分别是:掌门沈忘生衍天门下的祁溪,二长老孟柯门下修习阵法的段高显,以及五长老宋京墨门下灵源药宗的林半夏。

    而这位沈婉宁沈师姐,虽然是沈掌门的侄女,却并非亲传。

    她虽然也是个剑修,可惜到底资质有限,入门三年,还在万山地境六阶,连玄境都没有进去。

    同时入门的大师兄祁溪已经到玄境最高阶了,再有一步就要进入天境,其余两位亲传也早入玄境中。

    她爱慕大师兄祁溪,然两人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境界鸿沟。

    吴十方问: “哦,那这位沈师姐是什么境界?”

    药宗弟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见苏景和轻启薄唇,缓缓开口: “进入临空玄境的修行者,已可辟谷。”

    她来时斋,还是二层,能是什么境界?

    更重要的判断依据是,随着进入临空玄境,修行者的识海会随着变化,直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罗景,识海可变换万象,用以悟道寻路。

    随之而来的,是外显其身的境界压制。可她身上没有。

    除非像他师父和掌门这些被岁月雕琢过的人,会有意识地自如收回这种压制力,生活上从容随和。

    吴十方挠挠头,他是真的摸不到头脑,师弟说的话委婉了些,他需要思考一下,让脑子转个弯儿。

    他忽然就想通了,道: “我懂了,那意思就是,万山地境呗。”

    “哼,是又怎么样?”沈婉宁有些恼羞成怒。

    这是她的心结。

    “不怎么样,不过没想到沈师姐你,竟然与我们这些刚入山门的新弟子在同一境界……”苏景和黝黑双眸微动,瞥她一眼后,似笑非笑道: “不知是否担得起,我们这一声声的师姐呢?”

    上一世他在外门,不曾与内门和亲传弟子有过什么联系。

    从前看他们一个个如人中龙凤,各自站在自家师尊身后,他也曾羡慕过他们的地位和生活。

    只可惜现在看来,是他想象得美好了太多。

    世上本无事,烦于庸人自扰。

    在苏景和眼里,不管是昨晚要找回丢失面子的李若川,还是今天因他人闲言而对他冷嘲的沈婉宁,都是些喜欢自找麻烦的人。

    仗着与生而来的地位,有人跟着一同附和,再加上背后还有自己师尊或者家族用于兜底,使得他们这些更加肆无忌惮。

    一个两个的,无厘头地将他人当做假想敌,妄图打击驱逐。

    可在沧溪州,从来都是实力为尊的。

    此时,在逍遥峰暗中观察的洛砚不由得轻笑出声。

    没有因为对方是掌门侄女而忍气吞声,果然便宜徒弟还是有点锋芒在的。这很好,很符合咱们逍遥峰的行为规范。

    “你放肆——”一向被捧着的沈婉宁有些气急败坏,这是她的痛点。

    “哼,不过是新弟子,你们又有几分能耐?”沈婉宁用眼睛斜睨着他们二人,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索性饭也不吃了,打算转身去找沈忘生诉苦去。

    “还有你,苏景和,不过是下界的一个孤儿,能有什么依傍?别妄想通过洛砚师尊干些什么,那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这话给吴十方说的来气了,一整个怒发冲冠, “反正比你能耐!”

    我们新弟子怎么你了,你能耐你早入门,身为内门的大师姐,在这灵气充裕的苍南山三年了还在万山地境,简直是不要脸了!

    我和师弟还都是万山地境呢,虽然是刚进不久的!

    沈婉宁走了,她的背影逐渐消退在时斋。

    众人也散去。

    大中午的,可算是能好好吃饭了。

    “师兄消消气。”苏景和先去倒了一壶凉白开,递给吴十方。

    “师弟,你不生气吗?”吴十方接过,问道。

    苏景和坦然: “不生气。”

    重重地放下水杯,一脸不解地追问, “为什么,她都那样对你了?!”

    “哪样了?”

    吴十方摇摇头,叹气: “当众说你不如大师兄,还说戳你的身世啊!”

    实力不济,姑且还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逞口舌之快。

    但上升到身家名誉,再往下就要问候祖宗了,这就很过分了。

    换他反正是忍不了,光是听师弟被骂就已经动怒了。

    “其实,她说的不错。以我现在的实力,的确不如大师兄。当年王朝纷乱,四国争霸,我也确实是亡国之孤。”苏景和点点头,抿一口水,心道还是这溪水烧的凉白开好喝,不在意地开口: “所以,我不生气。”

    “怎么师弟现在还为她说起话来了?”吴十方又摇摇头,喝了口凉白开。

    他是喝不出什么味道来,不过看起来师弟挺喜欢喝的。

    “倒也不是。师兄,我只是觉得,这话可以有人说,但不应该从她嘴里说出来。”苏景和眼底有些不明的情绪在流转。

    谁都可以这么说他,他师父可以,掌门可以,五位长老也可以,甚至就连那位不曾见过的大师兄祁溪也可以这样冷嘲热讽地揭开他的过去……

    就是这位万山地境的沈师姐,没有权利这么说他。

    *

    结束了一天的修习,等苏景和去药宗拿完安神药和药浴所用的药材后,回到逍遥峰跟前,心情明亮了许多。

    看到这座最高的山峰逐渐靠近他,就像是在迎接他。

    他就山,山来就他。

    之前在洛砚的设置下,苏景和早就不受结界约束,可以随意进出。

    然而,一进入逍遥峰的结界中,苏景和抬头看着伫立在结界边上十分高大但草率的木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木牌乍一看挺大的,但仔细一看却是不知道哪找来的木材拼凑在一起的。

    就这样孤零零地立在青石铺路的一侧,上面刻着四个飘逸有力的大字,书曰‘左右别院’。

    他的师父,看着很是清冷,可每每行为都让人意想不到。

    这是在特地标明院子的名字吗?

    左右别院。

    这名字已经够好记了,不用特地标识吧。

    不经意间,他又想到了左右剑法,以及那一系列的什么枪法刀法……

    往前走,洛砚正在院子的石桌上下棋,一人执黑白两子,两边游走。

    “基础课学得如何?”还在下棋的人听见脚步声,见他回来后,抬眼一问,又垂首思索。

    若是凑近仔细看,可以察觉出来,这盘棋目前明面上是局势不明,但暗藏杀机,黑白双方都想要给对方留后招,阴一手对面的人。

    “课业还好。”苏景和补充说, “只不过有的阵法和药理知识还不贯通,不过也能背下来。”

    修行者不论最终修习什么,对于各类门道的基础知识和应急措施总是要学会的,苍南山的自然学院会先开设这些课程,供弟子认知。

    洛砚轻嗯了一声,也没搭理他,见他不动,示意他去后面泡药浴去。

    苏景和在嘴边的话没敢问出口,他现在还没有把握。

    那位沈师姐都知道的事情,他师父一定会知道……当初她可不知道他的身世,他也没有多想,可中午沈婉宁这么一闹,他心中略有不安。

    没有父母养大的孩子,容易遭人非议,以及远离。

    师父虽然对他颇为照顾,收他为亲传弟子后,既给他听鸿签和灵石,又让他泡这珍稀的药浴,可他也知道,毕竟相处时间短暂,她没到对自己全权信任的程度。

    可是,他不想失去在逍遥峰的机会。

    “嗯?怎么了,徒弟你想问什么?”洛砚将手中的棋子暂时搁置一旁。

    她虽在下棋,但也不瞎,苏景和没走,显然是有事情自己琢磨不明白,要问她。

    苏景和长舒一口气,走到她对面,安然坐下。

    “师父可知道,我自出生起,赶上四国纷争,先是国人被屠杀,最后就连家人也在我小时候为了保护我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他一路修行,走来的相当不易。

    “嗯,现在知道了。不过徒弟,这人死不能复生,来到他乡确实容易想家,你也节哀吧。”洛砚歪了下头,青丝跟着落到衣前,轻声回道。

    苏景和一怔。

    她人还怪好的,没有认为他是不祥的征兆,反而还安慰他。

    不应该用鄙夷和不屑的目光对待他吗……

    不对,他在想什么?沈婉宁那种人,不配跟他师父比。

    是他多虑了。

    想到此,内心舒坦了很多,问的也大胆了: “师父不觉得,我论身份论背景,比不上同门的其他弟子吗?”

    洛砚听着,笑出了声, “哎,咱们修行界一向讲究的是实力为尊。”

    苏景和点点头。

    所以万山地境的沈婉宁,才会自取其辱。

    “你不如换个思路,你家境背景都不如别人,却和别人一起站在我苍南山上,这不是因为你个人能力强吗?”洛砚一心二用,专心观察棋局,头也没抬,就这样跟他说着。

    不用特地思考就能够说出的话,更接近一个人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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