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最终什么也没说。

    朝槿重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每个人喝了点还不够塞牙缝的螺汤后,早早入睡,以此保存体力。

    翌日,苏泽是被一阵久违的食物香味勾醒的。

    刚一睁眼,便见众人都围成一个圈儿往里直探,伸长的脖子像极了嗷嗷待哺的幼鸟。

    连绪风也不例外。

    似是猜到了什么,他缓缓爬了起来,忍住头晕目眩,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朝人群走去。

    刚挤入人群,便见朝槿用棍子将一颗颗土豆从只剩余烬的火堆里扒拉出来。

    每一颗土豆虽然外皮黢黑,但散发出的焦香之味,让所有人都口涎直流。

    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正经地吃过一顿饭了。

    每个人都直直盯着这陌生但诱人的土豆,对它的味道满怀期待。这么香,一定很好吃吧......

    故而朝槿的每个动作都牵动了无数道视线。

    及至朝槿将每个土豆一分为二时,有一两个人失望地“啊”了一声。

    而当她将一个土豆一分为四,许多人眸中都溢出不满来。

    她将最后一块土豆分给苏泽时,苏泽感受了到了周围的微妙气氛。

    他抬眸,见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朝槿在等苏泽的一个态度。

    他们肯定会嫌她分的少了。昨天挖出来的土豆全部平分的话可以让每个人吃到一个多的土豆。

    但她总的只拿了六个来做这顿“饭”。

    肯定有人不满,肯定有人怀疑。

    此时只要苏泽显出几分异议来,其他人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她已做好舌战的准备了。

    眼前这个身量娇小的女娘,没有了刚刚烹食的乖巧安宁。她那一身粗麻短褐已是破破烂烂,脸上占着零零落落的炭灰,反倒衬得眸光愈发清亮,耀目又灼人。

    莫名的悸动在苏泽心底划过。

    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在这荒岛上,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那一霎时,让他意外,引他注目,亦是他,渴求已久的......

    “苏公子?”

    这人不会是饿傻了吧,一双狐狸眼似在看她,又似在发呆,一动不动的。

    苏泽回神,薄唇微抿,道谢:“姑娘辛苦了,”接过她手中还有些许烫手的土豆,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朝槿又抬眼看了看苏泽。后者面上依旧是一副有礼有节的样子。

    上岸都十余日了,此前不是称她作“反贼”“叛党”,就是一口一口“小娘子”“小女娘”,好似她没名没姓一般。

    不过,现如今她的通缉令满大街都是,“陆朝槿”这个名字,恐怕真的要丢了。

    “我姓陆,”他们都已知道她是“反贼”了,也没必要隐瞒了,“日后你们便叫我陆姑娘吧。”

    分完了食,大家又看苏泽对朝槿都是尊尊敬敬的,也都不敢有怨言,遂开吃了。

    大部分人吃得很快,两口就没了。

    原本是想暂时应付应付肚饿。没成想,这一口下去,竟有七八分饱的感觉。

    人吃饱了,力气有了,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感觉沉沉的脑袋瓜子都添了几分清明。

    朝槿瞥了眼那些人面上的惊异之色,装没看见,吃完了手上的土豆,歇了一刻钟不到,便找到福叔,与他交代分队分工事宜:

    “五至六人一队,一队还是赶海采集,一队捕猎,一队找水源,一队与我上山,最后一队需挑经验足的船手,伐木造船。”

    若是没人路过此岛,难道就一辈子困在这儿了不成?

    总得试一试的。

    和苏福一起分完人手,又沟通了一些细节,朝槿便同苏福道:“福叔您便和苏公子待在营地罢。”

    苏福年纪大了,体力活帮不上太多。苏泽又需要人照顾。

    苏福没想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娘子,心思如此缜密,调度有节,又想起刚知她非王良时,自己骂的那些难听话,一时羞得老脸通红。

    他低头应了声是。

    朝槿没有心思去管底下人的各异心思。

    约定好了返营的时辰,便带着自己那队人手忙活起来。

    这这两日烧的火堆里扒了些草木灰,带到了西南方的一片山地里去。

    这片山地,是土豆挖出得最多的一片。

    许是生长环境更适合它一些呢?

    她也没种过这玩意儿。不过草木灰沃土,肥沃点的土地总该对作物有益的。

    况,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以宝碗内取出的种子,用来播种,从发芽成长至开花结果,时间会大大缩短。

    土豆虽是番物,但应该也是受宝碗影响的吧?

    这么想着,她让人翻土松土,木灰施肥,而她趁机偷偷将宝碗内的土豆取了一半出来,又收了几颗进去。尔后,将取出来的土豆顺着芽眼一分为四,每一块沾了草木灰,同众人将其栽种入地。

    因前两日雨水充足,土壤依旧潮湿,便没浇水。

    期间,将挖出的蚯蚓小昆虫都一一收集,回头给绪风,他们捕猎正确饵料。

    “这红棕土色甚少见着,一般庄稼都不长这样色儿的土里,老汉我也不知成不成了,哎,”朝槿带着人继续在山里翻找昆虫饵料,旁边的刘老汉叹了一句。

    他早年种得一手好庄稼。只是因家里良田被当地一个员外占了,走投无路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

    朝槿笑了笑,安抚他道:“无人播种施肥都能长出几颗野生的来,没道理施了肥还不长了。”

    就算是失败了,用的土豆也不算多。

    用小的风险去搏一次丰收,怎能不试一试呢?

    刘老汉点了点头。

    一日劳作下来,众人又累又饿。若是能满满吃一碗宝碗的饭,可三日不饿。可现在人太多了,碗里的东西一分,只能保证一顿饱。

    朝槿一回到营地,就见福叔他们早早生起了火,翘首以盼。

    她微微一笑,将在路上宝碗里取出的土豆埋进了火堆下面挖的土坑里,又用土将坑填好。

    坐在旁边候着。

    没一会,苏泽坐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苏泽走过来这几步步伐比往日稳健些许。

    还没等她细细观察,只听问道:“昨夜为何不吃土豆?”

    朝槿心神微颤。

    这厮果真识得此物。

    幸好昨日没揭她的底。看来今日一问,是出于好奇居多。

    她并不打算跟苏泽说真话。他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若是知道宝碗的存在,不知会起什么心思。

    故而,她随便编了个借口:“昨日太晚了,这玩意儿难做熟。”

    苏泽一听此话,就知她在敷衍他。

    原本还想问她为何只是吃了那么一小块土豆,便可半日不饿了。

    土豆他是吃过的,是他十三岁那年,同父亲翻洋过海至西边的一个小国,尝过此物。

    饱腹之能与其他食物一般无二。不像如今......

    她不愿说,那便罢了。

    他相信,假以时日,他会找出真相的。

    这其中说不一定,蕴含巨大商机......

    二人坐这一会,苏泽就跟吃错药了一般,往日一个惜字如金的人,主动找话题与她侃起天来:

    “苏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次土豆,姑娘处在深闺里,却比我之见识更广,实在是佩服,”苏泽诚心夸赞道。

    朝槿只觉苏泽于她有所图。故而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付着,“苏公子过奖了,偶然见到的罢了。”

    说谎。

    他从商这么久,岂会不知舶来物的流通行情?

    此物还未在中原传开。

    苏泽心想,这陆姑娘实在是......颇为怪异......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不咸不淡地聊着,至绪风带人归营时,朝槿立时转身迎上去。

    长长舒了一口气。

    苏泽的问题明明都刻意避开了她的背景来历,可她总觉与他每多讲一句,她便越危险。

    她暗暗决定,日后见到苏泽都离远点。

    “陆姐姐!”朝槿第一次看绪风笑得这么开心,他两手高举展示“战果”,轻盈的身子似云燕一般掠至朝槿面前:“今日大丰收!”

    朝槿定睛一看。

    霍,果然是大丰收。

    一只野鸡,五只海鸥,还有几只她交不出来的小雀鸟。

    给的饵料能诱捕这么多只禽鸟吗?

    她顺口问出了疑惑。

    有人解疑道:“褚小哥轻功可好了!一人在林子里飞来荡去的,一抓一个准!”

    “只有野鸡,”那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是俺们用饵料捕抓到的......”

    绪风接道:“今日朝食吃了,我只觉内力充盈,平日饿着肚子一趟就运不了内力了,今日却大大不同!还多亏陆姐姐发现的土豆,此物真乃神物啊!又顶饿又有益于恢复内力!”

    朝槿听得直汗颜。

    等他们发现不吃土豆,也是这般顶饿,这般内力充盈,他们又会作何想呢?

    长公主府,书房内。

    “一群废物!滚出去!”顾临安将密探都轰了出去。

    好生生的人,怎可能人间蒸发般寻不着了呢?

    难道陆朝槿逃到了北边?

    怎么可能呢?她一个身无分文女子,怎么逃得过她布下的天罗地网?

    她试着求助于系统:陆朝槿现在在何处?

    「本系统被禁止实施任何直接伤害世界女主的行为。」

    “我才是你的宿主!”顾临安只觉自己被耍了。

    系统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禁令。

    嘀——

    顾临安心头一颤。

    「男主“季灵均”好感值-5%,目前好感值:54%。请宿主再接再厉。」

    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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